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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血火揚州 第一百四十三章 血肉磨房(6) 文 / 短頭髮

    本是大明官軍,於帶兵的長官一起投降,改頭換面把臉一抹成了清軍,調過頭來就打明軍,誰的手上沒有沾染鮮血?

    若是反賊,投靠了明軍或許還好說一點,可現在是清軍的身份,投過去能有好下場麼?

    現如今這般境地,什麼下場不下場的已不重要,只要能掙一條命回來就已經算是燒了高香,可蕩虜軍能給一條活路麼?

    那幾個心腹親信看出了頭目的猶豫和動搖,猛然將他架起來,簇擁成一個小小的人潮,帶著他衝到陣前,按下手中的刀槍伏拜在地,高喊起來「降了,降了,我們降了……」

    正在激戰之時,突然投降,蕩虜軍似乎沒有做好這方面的準備,已經挺起的長槍頓時止住。

    這一刻,戰場上出現非常詭異的一幕。

    正在激烈廝殺的雙方好像很有默契一般,幾乎同時停手,誰也沒有任何動作,全都楞楞的看著,似乎是在期待什麼。

    最奇怪的是,這種僵持不戰的局面維持了很久。

    蕩虜軍也不知道是應該把這些陣前投降的敵人當場格殺,還是應該接受他們的投誠。

    自開戰以來,雙方都是極力試圖打斷對方的進攻節奏,並且為此付出了無數條生命,結果都沒有實現這個目標。

    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幾十個投降的清兵反而讓已達白熱化的戰鬥出現了一個短暫的間歇。

    過了一會兒之後,後面的清軍似乎剛剛緩過神來,督戰隊哇哇大叫著衝上來……

    手持長槍的蕩虜軍戰兵還是沒有接到任何命令,依舊不曉得應該怎麼做。

    「滴——滴——滴」「滴」「滴」

    隨著三長兩短的銅哨聲,蕩虜軍的鋼弩射出一個非常大的仰角,白茫茫的箭雨劃破天際,越過眾人的頭頂……

    身後的炮火似乎也接到了同樣的命令,在一瞬間齊鳴,在轟隆隆的巨響噹中截斷了後續清軍的前進道路。

    前面的蕩虜戰兵這才明白過來,趁勢前衝,彷彿遇到礁石的激烈一般,繞過跪地投降的這一小部分清兵之後,重新合攏在一起,將他們包圍在正中偏後的位置上。

    跪在地上的清兵這才鬆了一口氣,懸在心中的那方巨石終於落在實處。

    親眼看到蕩虜軍「招降納叛」之後的清兵,心理上已經起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突然之間,軍陣之後傳出一聲整齊的吶喊:「降者免死!」

    「降著免死!」

    這句話好似具有某種難以言表的魔力,等到蕩虜軍的槍兵趁勢前衝之時,跪地投降的清兵頓時出現了一大片……

    蕩虜戰兵已不再理會這些陣前投誠的清兵,一越而過,直接就對上了從後面衝上來的督戰隊。

    督戰隊確實凶狠,卻也只是對那些炮灰而言。

    大規模的集群作戰,督戰隊對上戰兵,毫無懸念可言。

    凶殘的督戰隊很快落敗,丟下二十來具屍體急急忙忙的退了回去。

    請脆脆的鑼聲響起,清軍終於開始整體後退了。

    戰鬥已經打成了這個樣子,若是再不顧一切的催著那些投降不久的士兵去送死,無疑會引起更大規模的陣前倒戈,佟圖賴沒有那麼傻,剛一聽說有人投降的消息,馬上就果斷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陣地上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道,橫七豎八的屍體散落在斷刀殘槍之間,破敗的旗幟隨處可見,到處都是還在燃燒的火焰。流淌的鮮血已失去了觸目驚心的殷紅眼色,正在凝固成黑乎乎的半流體狀態,週遭沙土的眼色也變深了許多,彷彿吃飽了雨水的肥沃土地。

    看著退下去的清兵,揚州知府任民育第一個喊出讚歎之聲:「真不虧是天下第一強兵,揚州無憂了,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好像會傳染,其他觀戰的揚州父老也紛紛發出同樣的讚歎:

    「虎賁健卒,進退有據,勇猛剛烈,此不為強兵乎?」

    「真是驚心動魄啊,別說讓我提刀上陣了,光是這麼遠遠的看著,就已經唬的兩腿酥軟了。」

    「傳說中,那清兵凶狠賽過虎狼,我揚州蕩虜雄卒乃是鐵軍,今日親眼目的此曠古未聞之激烈大戰,方知何為天下第一。」

    「那八旗獸兵縱橫大半個天下,以無敵自居,今日也要他們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無敵雄兵。」

    「針鋒相對,狹路相逢,血勇之心盡在這揚州城下,有萬千敢戰之兵護衛我揚州,百萬父老可以安心了!」

    交口稱讚聲中,知府任民育已經笑得合不攏嘴兒:「說什麼針鋒相對?列為父老恐怕還不知道吧?此一戰,李蕩虜只出動了兩個營,便打的清兵狼奔豕突跪地請降……」

    兩個營?

    蕩虜軍的建置之下,有十幾個營之多,算上抽調為山東的那部分,差不多應該有二十個營了吧?只用了一成兵力就打的清兵丟盔棄甲,揚州一戰的勝負之數已經可以估計得出來了。

    更何況還有揚州本地的守軍和史督師的本部人馬,有了這些武力保證,所謂的清軍不過是一場笑話。

    「好了,好了,大戰方歇,尚有許多繁瑣軍務需要處理,列位父老且先回到城中,把我軍大捷的好消息宣之於眾,也好讓滿城百姓睡個安穩覺。」

    觀戰的百姓紛紛退去,知府任民育笑呵呵的目送眾人遠離之後,馬上急急忙忙的找到了李乙丑,無比關切的問道:「李蕩虜,此戰如何?我軍折損多少?」

    所謂的大捷,所謂的輝煌大勝云云,只不過是說給那些老百姓的安心話語,事實如何,任民育並不是很清楚。

    雖是官,但最基本的道理卻也明白的很:勝負之數,不能全看一時的進退。清軍雖然暫時退下去了,根本不代表戰鬥的結束,這僅僅只是戰鬥間歇而已。清軍勢大,雖然未必有傳言中的三十萬之眾,十幾二十萬應該還是有的。雖遭小挫,卻沒有傷筋動骨,而且今天的戰鬥當中,全都是新近投靠過去的漢軍在打,清軍主力的八旗戰兵至今沒有出場,很難說今日的小勝到底有多大的意義。

    就算蕩虜軍真的是天兵天將,終究數量有限。蕩虜軍的總兵力擺在這裡,只有一萬大幾不到兩萬的樣子。李乙丑可以自由調動的野戰力量應該不會超過一萬二千,就算是可以再抽調一些過來,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浮動。

    一萬二對二十萬,就算是一頭豬,也能估計出哪邊的勝算更大了。

    所謂的只出動了兩個營,完全就是蒙人。

    擋在最前面的戰兵確實是兩個營,但弩兵和炮兵就不算了麼?前後左右支援策應的就不算了麼?

    根據任民育的估計,在這一戰當中,李乙丑至少也動用了他一半的價低,直接用在這片戰場上的兵力絕對不會少於五個營。

    李乙醜的回答證實了任知府的預想:「具體數字還無從得知,但戰損肯定不小。如果可能的話,煩勞任大人想方設法的抽調些精幹人手出來,我也好再抽調些兵力填補戰損。」

    才打了一天,李乙丑就要抽調兵力,足以說明戰鬥的艱難。

    任民育的心往下一沉,旋即問道:「可還有什麼需求?本府定然竭力相助。」

    「組織民夫吧,能組織多少算多少,從今日的戰鬥來看,城外的陣地恐怕守不了很久,退入城中憑城死守是遲早的事情。」

    縱深達三十里的城外防線,雖說在開戰之初就丟了三分之一,可這不是還有蕩虜強兵的麼?不是還有李乙丑守住了內層麼?現在就動員民眾為守城做準備,是不是太著急了些?會不會引起民心浮動?

    李乙丑笑了笑:「任大人多慮了,城外陣地的意義在於消耗,我會盡可能的給多鐸放血。但遲早會退入城中。一來是因為揚州城防堅固,二來是因為……任大人也知道我蕩虜軍的兵力不多,不宜散佈在廣大區域之內。說實話,我對史大人的側翼很不放心。如果前幾日他們打的好……其實也不需要多大的勝利,只要能拖住清軍就足夠了。但他們敗退下來的太早,我才不得不以主力迎敵,為的就是提振軍心民心。眼下這種局面若是他們支撐不住引起潰敗,還不如主動收縮,把有限的兵力集中起來。」

    「我說的入城只是一個打算,眼下還沒有這方面的動作,但任知府一定要心中有數早做準備。決戰之地就在揚州城下!」

    「本官已然明白,只是……李蕩虜你給我透個實底,這揚州城到底……到底……」

    「任大人是想問這揚州到底能不能守住是吧?」

    「這個……」任民育似乎不願意承認自己心底的悲觀,和李乙丑對視一眼,四目相對之時,輕輕的點了點頭:「正是此意。」

    李乙丑笑著伸出一個巴掌,屈起大拇指亮出其餘四指,在任民育的面前反覆兩下:「八成,我有八成的把握守住揚州。」

    自古兵凶戰危,若有六成勝算已是不錯,李乙丑張口就說了個八成,如此樂觀的估計讓任民育都有點懷疑了。

    眼下打的這麼慘,清軍的主力還沒有上陣,李乙丑哪來這麼高的把握?

    「李蕩虜,任某非是那聽風就是雨的市井小民,你也不必刻意瞞我。我之所以問起,並非是因個人的榮辱得失。實不相瞞李蕩虜,本官早已做好於揚州共存亡的準備,連遺書都寫好了。若是你真的守不住揚州,本府最多也就是效一效大行皇帝之烈,以身殉了揚州也就是了。只是這合城八十萬百姓,需早做準備。若你無有多少把握,就需考慮一下疏散民眾去往江南事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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