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虜將軍為什麼會看的這麼準?難道真如時間傳言的那樣,是有神仙在暗中相助?還是說蕩虜將軍真是仙佛轉世擁有未卜先知之能?
這兩個多月以來,李初九一直潛伏,一直接受另外一個小隊的命令。
根據種種跡象顯示,另外一個鋤奸小隊已經混進了清軍當中:這是個非常簡單的事情,泗州本就一直在招募人馬,只要做出投軍報國的樣子就可以當兵,然後跟著李遇春一起投降,搖身一變就成了清軍。
聯絡方二爺和火燒武庫也是另外一個小隊給的命令,李初九等人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現如今武庫也燒了,糧草的大火也起來了,李初九卻依舊沒有接到撤退的命令,立刻就斷定另外一個小隊還有安排,所以才去而復返,帶著方二爺等人又混進了救火的隊伍當中。
今夜的泗州城,已經亂成一團,另外那個小隊必然會在今夜下手。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兵營當中突然起了幾點火光。
開始的時候,還是星星點點不怎麼顯眼的火頭,和糧倉這邊的大火比起來,實在有些微不足道。沒過多少時辰,火頭越來越密也越來越大,中間還夾雜著吶喊廝殺之聲。
就在額勒真準備派人去探個究竟的時候,已經有一小隊辮子兵騎乘快馬趕到。
每一個辮子兵的身上的沾染著星星點點的血跡,顯然剛剛經歷過一場慘烈的廝殺:「報,漢軍造反,舉火焚燒大營,現八旗兵正於之激戰……」
剛剛投降過來沒有多久的漢軍又反了?
清軍當中,真正的滿洲戰兵數量並不多,大部分的戰鬥力來自於投靠過來的各路漢軍。尤其是在泗州這樣的大後方,滿洲真韃子的數量不過十之一二,漢軍的人數幾乎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
若是在往日裡,額勒真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帶兵回去眼壓,但眼前的大火讓他猶豫了。
漢軍造反?沒有理由哇!
那些漢軍的數量雖然不少,卻多是輔兵和雜役,而且本不統屬不一,他們是怎麼聯合起來的?事先怎麼半點風聲都沒有察覺到呢?且不去考慮漢軍底下的戰鬥力,就算他們依靠數量優勢真的打敗了八旗戰兵,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不是兩軍交戰的前線,不是說造反就有出路的。泗州已經可以算是大後方了,漢軍造反成功之後也五路可走,前邊的清軍主力調過頭就能把他們給滅了。
先是火燒了武庫,緊接著又焰焚了糧倉,大火還沒有撲滅呢,那邊的漢軍又反了,要說這些事情沒有關聯,那才真是活見鬼了呢。
要不是漢軍造反的消息傳來,額勒真還不明白這兩場大火是怎麼起來的,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頓時看清楚了敵人的安排部署。
潛入清軍後方,注定明軍的奸細不會很多,能混進泗州舉火焚燒庫房,這份膽氣說明對方必然是敵軍中的精銳,而且絕對是好不畏死的死士,估計他們根本就沒有打算活著回去。
能用少量精銳的生命,換取清軍後勤的喪失,對於明軍而言絕對是一筆很划算的生意。
武庫已經完蛋了,糧庫已經大半歷了火,能搶多少糧草出來誰也說不準。額勒真已降相干人等的腦袋肯定會被多鐸砍下來以正軍法。現在要是能把作亂的奸細捉住,或許還有保全性命的機會……
此時此刻的額勒真已經冷靜下來,在自己的生命安危面前,烈焰中劈啪作響的大軍糧草也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留漢軍在此救火,八旗兵丁隨我回營彈壓捉拿奸細。」
一聲令下,兩百多個八旗兵丁紛紛而動,追隨者額勒真的腳步火速回營,只留下那些漢軍大眼瞪小眼的看著。
營中的漢軍已經反了,這裡的漢軍會不會吃掛落?若是額勒真能彈壓的住軍營中造反的漢軍還好,萬一彈壓不住,漢軍反殺了把八旗兵和額勒真,自己在這邊幫著韃子救火,到時候肯定會有一頂漢奸的大帽子砸在腦袋上。泗州的漢軍若是舉義反正,救火的這些就是祭旗的不二人選。
這火到底是救還是不救呢?
且看看再說吧!
反正額勒真在的時候大火就已經燒起來,反正燒的有不是自家的糧食,且先作壁上觀,等局勢明朗之後再決定救火還是添柴比較穩妥。
李初九稍一思量,馬上就領會到了隊友的意圖,朝著方二爺等人打了個眼色,在混亂當中悄無聲息的退出火場,一路穿過大街小巷,帶著眾人來到南門。
當初說好的集結地就在南門之外的鬼柳坡,另外一個鋤奸小隊肯定會從這裡出城。
城中紛亂,四門緊閉最基本的常識,所以李初九等人只能隱在暗處,等候隊友的到來。
果然如李初九所料,時辰不大,就有二十幾匹快馬奔騰呼嘯而來。
「開門,快開門,」
「深夜之時,無額勒真大人的手令,誰也不能出城。」守城的士兵還算是盡忠職守,堅持要看手令。
「營中漢軍反叛,額勒真大人正在救火,哪兒來的什麼狗屁手令?職等依緊急軍情奉命出城調兵,若是耽擱了時辰,額勒真大人會親手砍了你們的腦袋瓜子。」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李初九灰心一笑,召集眾人過來略略的囑咐了幾句,繼續等待時機。
城中火起已經鬧騰了大半夜,額勒真去救火,軍營又逢叛亂,這些都是事實。雖說沒有手令,可事態實在緊急,若真耽擱了,失火和叛亂或者是貽誤軍機,隨便哪個罪名砸下來,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守門的清兵趕緊打開城門,那二十多騎打馬絕塵而出。
與此同時,李初九等人故意做出追趕的樣子,氣喘噓噓的跑過來,朝著城門大喊大叫:「城上的兄弟,今晚城中亂起,上峰有令,緊閉四門,任何人不得進出。」
任何人不得進出?那剛剛逃走的二十多個是做什麼去了?
聽了這句,李初九勃然大怒,一巴掌將那守門的小兵打翻在地,氣急敗壞的大叫起來:」混蛋,剛才你放走的就是作亂的奸細!快開門我追。要是僥倖追上了算你們命大,要是追不上……嘿嘿,有一個算一個,自己把脖子洗乾淨了等著砍腦袋吧!」
剛才那撥人說是出城調兵,現在又來了一撥說是要緊閉四門,到底哪個命令才是真的?到底誰才是奸細?
「老子方二,你們有認識的沒有?」
方二爺雖不是什麼大人物,在底層軍官中也頗有些名聲,就算是沒有見過的也聽說過。城門口的幾個清軍提著燈籠照了照,果然發現了幾張熟悉的面孔,頓時就明白了。
剛才放走的確實是奸細,方二爺等這一撥人馬才是自己人。
奸細把偌大的泗州鬧騰的天翻地覆,到了最後卻在這裡放出去了,這個罪名已經擔待不起,若是連追趕奸細的自己都攔住了,有多少腦袋都不夠砍的。
再也不提什麼手令不手令的,直接開門放行,甚至還祈禱著方二爺等人能捉住剛剛逃走的奸細,以減輕守門士兵的罪行。
這邊廂剛剛防走李初九方二爺一干人等,才不過一盞熱茶的功夫,又有一撥人馬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隔著老遠就開始高喊:「城中敵諜作亂,四門嚴防,無手令而欲出城者,一律拿下。」
今天晚上這怎麼了?前邊剛剛放走了一波,緊接著又是一波,屁股還沒有做熱乎呢,第三波就到了,而且全都沒有出示手令,偏偏每一個都有出城的理由。
守門的清兵已經萬分不耐:「沒有手令不能開門……」
「額勒真大人在此,要什麼手令?」
守門的清兵湊近一看,果然是額勒真。
額勒真大人的臉上青一道紅一道,還有半邊焦黑,要不是看的仔細,還真的很難認出他來。
眾守門兵趕緊請安行禮。
剛剛才弄清楚了大營中的所謂叛亂,完全就是誤會一場,因為有人縱火挑撥散佈謠言,讓滿漢兩軍產生誤會。額勒真到場之後,馬上就壓住了場面,順著蛛絲馬跡追趕過來。
「可有人靠近城門?」
「剛有一撥人出城去了。」
額勒真馬上追問:「無有我的手令不能出城,這是軍令……」
「大人,剛才那些人說是出去追趕逃走的奸細,卑職不敢攔阻……」
「追趕奸細?此前還有人出城?」
「是……是還有一撥人出去了,他們說的是營中叛亂,軍情緊急,是要出去調兵的……」
額勒真勃然大怒,一腳將守門的小官踹了個仰面朝天,氣急敗壞的大叫著:「都是奸細,他們都是奸細,追……」
兩波人馬都是奸細?守門的清軍似乎明白了什麼,趕緊追著額勒真的馬屁股大喊大叫起來:「卑職曉得那奸細是誰,是漢軍中的方二等人……」
「什麼方二?」
「此人小人認得,他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卑職願戴罪立功,前去鎖拿方二的親眷黨羽……」
這些瑣碎事宜額勒真已經顧不上,隨意點了一部將的名字,讓守門清兵帶他去鎖拿方二的黨羽,自己則帶著馬隊出城而去。
一直到了拂曉十分,額勒真才垂頭喪氣的回到泗州:夜色蒼茫,那些個奸細早已經跑的無影無蹤,哪裡還追得上?
更讓他絕望的是,方二的親眷黨羽早了昨日午時之前就已經出城而走,至於去了哪裡就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