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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血火揚州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肉磨房(1) 文 / 短頭髮

    今天早晨,又有二十多個新鮮的人頭掛上了城牆,招來一大群嗡嗡亂叫的綠頭蒼蠅。

    這些腦袋,既不屬於清軍奸細,也不是投敵叛國的漢奸,而是揚州城中的百姓。

    戰端一開,必然生靈塗炭,對於絕大多數而言,戰爭就是絕對的災難,但對少數人來說,戰爭就是發財的絕好機會。

    囤積居奇,哄抬物價,大發戰爭財,這種人從來就不曾缺少過。

    對付這種人,不必同情也不需要手軟,非常時期當行非常手段,一繩子捆了遊街示眾都是輕的,鬧騰的太不像話,就直接砍頭了。

    看這些奸商的腦袋,還真的和蕩虜軍無關,和李乙丑也沒有半點關係,這是揚州府的戰時律法。

    知府任民育任大人從來就是個安民如子的好官,在揚州任上著實積攢了很不錯的官聲,哪怕當初的蕩虜將軍李乙丑大肆敲詐鹽商富豪,任大人都出面說和過。

    只不過這一回,真的是讓任知府動了肝火,居然說砍就砍,走什麼樣的人情賣什麼樣的關係都不管用,一口氣砍了二十多個奸商的腦袋。

    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知道那個整天如同笑面佛一般的知府大人,比「凶名在外」的蕩虜將軍一點都不遜色,該殺人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手軟。

    如此雷霆做派,除了震懾不法奸商之外,更大的作用是讓百姓們真切的感受到今時今日已不同於以往,一切的一切都需要為戰爭讓路。

    除了震懾大發戰爭財的不法奸商之外,任知府還把快捕、站班、巡街三班衙役全都派上街頭,嚴防有人趁機作亂。

    當火燒武庫、焰焚糧倉的消息傳來之後,任知府高興的大叫起來,頓時對守住揚州多了幾分信心和底氣。

    自古以來,打仗最講究的就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城外的清軍有幾十萬之眾,剛開始打就斷了糧草供應,多鐸肯定堅持不了多久,這顯然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和任知府的盲目樂觀相比,史可法和李乙丑等人卻知道真正的大戰即將開始了。

    泗州的糧草和軍備物資本就是明軍留下的,就算是丟了也沒有傷害到清軍的根本,多鐸的實力還在,而且始終掌握著戰爭的主動權,局面遠遠沒有看起來那麼樂觀。

    完全可以想像得到,多鐸必然會發動一場大規模的攻勢,抵消物資損失方面的影響。

    事實果然如李乙丑所預想的那樣,僅隔了兩日之後,清軍南下以來最大規模的攻勢迅速展開。

    戰鬥從拂曉時分開始,一直打到未時末刻結束,多半天的工夫,外圍的兩道防線被突破,中央地帶的守軍接連後退了七八里。

    這種系統化的作戰方式,戰線蜿蜒縱橫,綿延百里,主戰場的戰鬥雖然結束,邊角地帶還在戰鬥當中,具體的傷亡數字還沒有統計上來,但是根據史可法的粗略估算,應該不會少於四千。

    佈置在外圍的明軍總共只有三萬多,一日之內就承受了四千甚至有可能更大的傷亡,居然還沒有崩潰,還能進行有組織的撤退,至少在當時看來,已經算是相當能打的了,絕對對得起南邊的小朝廷,也對得起史可法史大人了。

    部將史德威滿臉焦黑的炭煙,頭盔的束帶子已經斷了,皮甲的紐襻也開了一個,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如同披風:「督師,兄弟們是真的賣了力氣,玩兒了命的拚殺。咱們的損失雖重,韃子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不報個破敵萬餘,實在對不住兄弟們。」

    明軍佔據了絕對的地形優勢,又是典型的以逸待勞,在自身承受巨大傷亡的同時,也給進攻的清軍造成很大殺傷。初步估計,敵人的傷亡數字不會少於六千。

    在整個崇禎朝的對清戰爭中,雙方的傷亡比例能夠達到一比一,絕對可以算是當之無愧的鐵軍。在揚州城下能夠實現二比三的戰損,可謂戰果輝煌。別說報個破敵萬餘的軍功,哪怕是報殲敵三萬,都算是相當厚道的了。

    只是眼下還遠遠不到論功行賞的地步,要是守不住揚州,說什麼都是虛的。

    遙望南方,史可法低聲說道:「撤吧,讓兄弟們全都撤下來,後面有人接應。」

    撤?

    雖說明軍傷亡甚重,卻沒有到需要全線撤退的程度,打的這麼慘,忽然要放棄為止浴血的防線,讓史德威著實想不通:「為何要撤?」

    為什麼要撤退?史德威不明白,史可法卻明白的很。

    外圍戰場上,史可法的本部人馬算是打的相當不錯了,但右翼的揚州守軍已經不行了。

    揚州總兵官李棲鳳,監軍高岐鳳一直都在叫苦,要求撤退的報告已經打了兩次,看樣子實在是堅持不住了。

    就算史可法的本部人馬還能堅持,若是側翼堅持不住的話,很快就會發展成為全線崩潰的局面。到那個時候,就真的無法收拾了。

    更加重要的是,作為揚州之戰主力的蕩虜將軍李乙丑極度懷疑「二鳳」的戰鬥意志,像防賊一樣防著他們,甚至專門在「二鳳」的身後墊了蕩虜軍的兩個營,一來是為了支援,更主要還是防止他們崩潰。

    「我部人馬全部撤出,墊在李總兵身後,輪換下李蕩虜的部曲,後面的正面防禦就交給他們了。」還有些真心話,卻不方便在這個忠誠的部將面前提起,那也是李乙丑對史可法明明白白表示過的:

    「揚州一戰,必然血腥慘烈而且曠日持久。多鐸的主力還沒有壓上來,就已經打成了這個樣子,揚州守軍和史部人馬不足以承受高烈度的戰鬥和更加慘重的傷亡,為了避免軍心士氣受到打擊,蕩虜軍有必要對敵人和友軍展示一下自己的戰鬥力,以提振民心士氣。」

    歷朝歷代,如李乙丑這樣的地方實力派總是會想方設法的避開慘烈的戰鬥,總是會盡可能的保存實力,像李乙丑這樣主動求戰主動替友軍擋箭的行為還真的不多見。

    史德威也隱隱約約感覺到了李乙丑對明軍戰鬥力的懷疑態度,但蕩虜軍親自出馬迎戰的決心讓他無話可說,只能乖乖的接受這個安排。

    當日晚些時候,外圍明軍大踏步的後撤,一直撤退到四五里之外的內層防線邊緣,和揚州本地的人馬匯合於一處。如此一來,負責內層防線的蕩虜軍就成了突出部,匯合之後的官軍雖然數量很多,卻成了側翼的偏師。

    清軍銜尾而進,很對就又形成攻守對峙的局面,雙方的軍隊相互頂著對方的咽喉,好像很有默契一般沒有都沒有發動大規模的攻勢。

    一直到了入夜之後,清軍才發起了兩次規模很小的進攻,稍微受挫之後就主動退了回去。

    試探,這是在試探。

    試探過後,就要進行雷霆電閃般的攻擊了。

    當天深夜,蕩虜將軍李乙丑親臨戰鬥第一線,召集所有隊級以上的軍官進行戰場軍議。

    李乙醜的意思表達的十分清楚:「蕩虜軍存在的意義,蕩虜軍最天然的使命就在這裡,就在揚州城下的這片戰場之上。可以不在乎任何一條防線,但絕對要對清軍的有生力量進行最大程度的殺傷。」

    戰爭有很多種解釋,歸根到底只有兩個字:殺人。

    戰線交錯縱橫,防線凹凸,李乙醜的目的就是殺人,給敵人造成盡可能多的傷亡,要將揚州城下的這片戰場變成血肉磨房。蕩虜軍不是不能後退,但每一次後退都要有價值,後退的意義在於讓敵人付出慘重的代價。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可以不擇手段,可以不計代價!

    後半夜,剛剛從城西鐵器廠生產出來的十七門銅胎小炮送到了前線,一起送達的還有八千多支羽箭和蕩虜軍早已用習慣了三千多枚弩用透甲錐。

    作為蕩虜將軍的直屬部曲,甲乙二營列在最前,由李乙丑親自坐鎮指揮。

    相對於戰鬥第一線的緊張氣氛,作為蕩虜軍後勤總基地的城西鐵器廠已經呈現出一種近乎於瘋狂的狀態。

    熊熊爐火徹夜不熄,通紅的鐵水在模具中成型!

    無數工匠將布帛、皮革、金屬等原料加工稱為甲冑、刀槍……

    哪怕是最年輕的童工,也用一雙雙稚嫩的小手,把羽箭、槍尖打磨的光亮鋒銳。

    城西鐵器廠培養出來的熟練匠人,正瞪著通紅的眼珠子給銅胎小炮的子炮計量、裝藥,旁邊的學徒們正用粗布把這些殺人利器包裹起來,每五個用麻繩捆綁在一起,然後裝進用鋸末木屑作為填充物的木箱當中……

    在蕩虜將軍府中,年事已高的李老太爺一夜未眠,如同拉磨的驢子一般在院子裡都轉著圈子。

    臨到天亮之前,素不信奉鬼神的李老太爺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找來一尊佛像,急急忙忙的供上香煙火燭等物,彷彿最虔誠的善信之人,跪倒在香煙繚繞的佛像之下,口中唸唸有詞:

    「佛爺在上,我李存忠這輩子都沒有怎麼真心的信奉過神佛,這一回臨時抱佛腳,不為長命百歲,不為兒孫滿堂。我這種平生沒有行過什麼善事的老傢伙,能活到這般歲數已是心滿意足,只求佛爺顯靈,佑一佑我那乙丑孩兒,保佑他旗開得勝平安無事。」

    「我那乙丑孩兒想的是什麼,做的是什麼,想必佛爺早已知曉。旁的我也不敢許,只要能保佑我兒守住這揚州一城,我李存忠可許佛爺,以後必在這三萬里河山之內廣修廟宇大興佛堂,我還許下佛爺三百座金身和三百年的供奉……」

    「若是佛爺你不佑我兒……」李老太爺從來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平素也未積德行善,佛爺是不是會保佑李乙丑連他自己都沒有信心,臉上的虔誠表情頓時消失不見,面目扭曲的瞪著眼前的慈悲佛像:「旁的大話我也不敢說,我兒敗亡之時,老子一定會放一把大火,將揚州所有的廟宇和佛像統統燒光,便是下到地獄裡頭,老子也和你撕扯個沒完……」

    這一刻,老閹黨的陰狠和毒辣在李老太爺的臉上展露無餘,彷彿凶神彷彿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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