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入關,正是皇太極力排眾議,讓他擔綱當面指揮的角色,負責東路的主力軍。皇太極的心意已經表現的非常直白了:給他一個建立功勳和威望的機會,為將來做好鋪墊。
上一次入關,是豪格為總指揮,阿巴泰為方面指揮,搶掠了大量的財物和人口。葉布舒只要按照豪格的路數再來大明朝搶掠一遍,就可以極大的提升威望,積累起爭奪儲君之位的資本。
可惜的是,葉布舒沒有經歷過戰陣,更沒有直屬的旗兵,甚至沒有真正願意上的嫡系。
但是皇太極給了他極大的支持:兩個牛錄的白甲戰兵和一套儀仗。
白甲戰兵是皇太極的親兵衛隊,戰鬥力卓然。當然這六七百個白甲戰兵再怎麼悍勇,也不可能真正決定戰局,這只是一個象徵意義,代表著皇太極對他的支持和鼓勵。
至於那套儀仗,意義就更加重大了。有了這個東西,葉布舒雖然只是個方面指揮,實際上卻是這次入關大掠的主力。
因為手中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嫡系,葉布舒只能回姥姥家借兵。
蒙古各部常備兵力差不多有兩萬的樣子,其中的三分之一已經併入八旗,蒙古旗的兵力在一萬五上下,分散到各部之後,可以調用的兵力其實很少。
作為葉布舒的外祖父,顏扎部的蘇而剌大貝勒非常清楚這一戰的意義,為了支持外孫,已經拼出了血本,湊出了四千戰兵。
四千戰兵,對於規模並不算太大的顏扎部而言,已經算是舉族為兵了,幾乎把十四歲以上的男丁抽調一空。
只要外孫葉布舒能夠打勝這一戰,就有很大的可能成為清國太子,到時候顏扎部就可以一舉壓制強大的科爾沁部,為來實現這個目標,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完全值得。
傾巢而出的顏扎部,加上漢軍旗和一些新近依附的漢軍,葉布舒的直屬軍隊達到了九千。過了京南之後,八股分兵中的兩股又靠攏過來,死死的壓在廣安一線之東。從目前的局勢來看,葉布舒能夠調動的軍隊達到了三萬之巨。
三萬雄兵,是這次入關大掠總兵力的四成,當之無愧的絕對主力了!
雖然從破關到現在都進展的非常順利,但對於老謀深算的蘇而剌大貝勒和心思熱切的葉布舒而言,這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取得更大的勝利。
「鰲拜打到哪裡了?」
「上一次傳回來的軍情說,鰲拜已經過了白水,從時間上推算,他現在應該已經到了豬龍河一帶。鰲拜此人素來勇猛,或許能到滹沱河也說不定。」
這個消息讓葉布舒分外高興,整個人都變得浮躁起來:「皇阿瑪一直誇讚鰲拜是軍中猛虎,原來也不過如此,還沒有咱們進展的更快。」
「打仗不是比賽誰跑的更遠更快,鰲拜這個人打仗還是很有一手的,而且咱們這一次突進的太快了,未必全都是好事。孤軍深入敵境縱深,宜速戰。」用比較委婉的方式指點了一下葉布舒,蘇而剌大貝勒繼續說道:「大名府一帶的明軍必須盡快擊破,或者逼迫他們再往南退,否則咱們這邊還不能說是有效突破。」
從入關以來,雖然葉布舒是名義上的方面軍指揮,其實真正的部署、指揮、甚至是連營寨地址的選擇等等,事無鉅細,全都是蘇而剌大貝勒親力親為。年輕的葉布舒只需要領取軍功收穫聲望而已。
對於外祖父的建議,葉布舒像以前那樣毫無保留的全盤接受:「這一仗應該怎麼打?」
回到營帳之內,蘇而剌大貝勒用胖乎乎的手指在行軍地圖上劃出一個弧形,然後在大名府位置上重重一點:「這一塊是明軍的主力所在,又有堅固城池,攻堅必然折損甚多。由我帶領少量人馬做出攻擊姿態,若能嚇住明軍最好,就算是嚇不住,也能讓他們不敢出城野戰。你只需帶著主力取道東南,以陽谷一帶為突破口,盡可能的騷擾弄出更大的聲勢。同時德州方向的疑兵虛張聲勢,擺出一副夾擊濟南府的架勢,山東各地明軍必然朝著濟南方向靠攏,到時候你就殺向青州……」
這個作戰方案非常老練,而且異常凶狠,葉布舒雖然不怎麼懂得兵家戰事,也能看出其中的狠辣之處。最關鍵之處就在於纏住廣安一帶明軍主力,蘇而剌大貝勒去做這個最棘手的事情,把立功的機會全都給了葉布舒。
「外祖父用心良苦……」
蘇而剌大貝勒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傳令兵已經飛跑到了門口,大聲的吆喝著:「緊急軍情。」
這個時候的滿清還沒有那麼多繁瑣的尊卑禮節,又是身在軍中,葉布舒喊了一聲,那個傳令兵就跑進來遞上一份剛剛送過來的軍報。
看罷了這份軍報,葉布舒臉色大變,一腳就把傳令兵踹翻在地,氣急敗壞的大吼著:「乎圖拉爾這個酒囊飯袋,壞我的大事。傳我的命令,斬乎圖拉爾!」
蘇而剌大貝勒伸手扶起那個傳令兵,示意他先下去,然後才面帶微笑的對葉布舒說道:「為將帥者,要有大胸襟大氣魄,就算是乾坤倒轉江河逆流,也要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你剛才表現太急切了。」
「乎圖拉爾這個蠢貨,居然打了敗仗,死傷慘重。」劈手就把軍報拍在桌子上。
蘇而剌大貝勒拿起軍報仔仔細細的看了看,也忍不住的皺起眉頭:「東昌?連乎圖拉爾這個的猛將都沒有攻下來?還被打敗了?」
東昌的戰鬥雖然激烈,但是對於這次明清之間的戰爭而言,根本就算不上是主戰場,也不在清軍的主攻路線上。要不是為了給主力的大迂迴戰略掃清四周的障礙,清軍甚至不會攻打東昌。
但就是在這個並不算重要的戰場上,清軍被擊敗了,而且損失慘重。
清軍長於野戰而短於攻堅,在攻城的時候有所傷亡,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在野戰中被擊敗,這就是有點不能接受了。
自從入關以來,經歷過的戰鬥,大大小小幾十次之多,還從來沒有在野戰中失利過。遭受如此重大的損失,就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葉布舒的臉上。
戰無不勝的金身在東昌一戰中被擊破了,這是葉布舒絕對無法接受的。
經歷了短暫的惱怒之後,葉布舒已經漸漸冷靜下來,深深的呼吸了幾下,再一次恢復到」氣定神閒「的正常狀態:「我再調集人馬去支援乎圖拉爾……」
「不,那是在浪費時間,」老練的蘇而剌大貝勒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的關鍵:「從軍報上看,乎圖拉爾本來能夠攻破東昌,卻被明軍的援兵給擊敗了。就算乎圖拉爾在攻城中損耗了實力,能夠一舉將他擊敗的,必然是明軍當中的精銳。反覆增兵只會打成添油戰,損耗會很大時間也會浪費不少。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修改咱們的總體作戰方案……」
用戴著好幾個寶石戒指的肥胖手掌指著行軍地圖,把剛才劃出的那個代表了迂迴方向的弧線劃的稍微小了一些:「我繼續帶兵去廣安一帶纏住明軍主力,你帶著咱們的主力去東昌,以東昌為突破口直接威脅濟南府。此戰最要緊的就是攻勢猛烈,一定在最短的時間內攻克東昌,擊潰東昌方向上的明國援兵,切不可拖延時間,更不能打成持久戰。」
在作戰的細節上,葉布舒從來就對外祖父言聽計從:「好,我這便去安排。只是……帶多少人馬合適?」
「此戰務求至剛至烈,務求一戰而勝,你能帶多少人馬就帶多少吧。對了,清水河沿岸還有九百騎兵,都是顏扎部最精銳的勇士,你也一併帶上吧。」
「何時出發?」
「現在。」
當天夜晚,清軍營中號角連連,一撥又一撥人馬連夜拔營,朝著正東方向出發了。
臨行之際,蘇而剌大貝勒忍不住的又一次叮囑自己的外孫:「打東昌一定要快,盡可能的……」
「集中兵力,一擊而競全功。」葉布舒笑嘻嘻的說道:「外祖父不必說了,我早就記下。」
「我確實是這麼想的。若是一擊能勝,則快速展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火速向東,才能收到震懾明軍的奇效。若是一擊不勝,則宜速退,馬上退回到這裡,於我合兵一處。到時候咱們就……」
身穿全套甲冑端坐在馬上的葉布舒忍不住的哈哈大笑:「此戰我有萬餘精兵,便是攻打濟南府也足夠了。小小的東昌能擋住我的馬足?就算一擊不勝,五七日之內即可調集三萬人馬。到時候就算是用人去填,也能把東昌城給拆了,用不著這麼小心謹慎的吧?」
葉布舒帶領的人馬多是百戰精兵,還有數量不少的騎兵,數日的路程之內,還有兩股人馬,怎麼想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把東昌城拿下了,似乎真的不必太過擔心。
蘇而剌大貝勒似乎還想囑咐點什麼,葉布舒已經抽出了戰刀高聲大叫起來:「傳我的令,全軍突進,直取東昌!」
是夜,清軍東路方面軍傾巢而動,浩浩蕩蕩殺奔東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