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尾巴
第219章尾巴
劉福天不愧是老狐狸，在『三不管』縱橫這麼多的他，即使六十多歲，依然寶刀未老，幾句話將便將眾人推上牆角進退維谷。他神色自如的坐在簡單古樸的輪椅上，雙手握著龍杖，翹著嘴唇，雙手輕輕的摸娑著，好似在心裡想著什麼。
他斜著頭，胖墩墩的坐在輪椅上好似右邊癱瘓了一般，整個人傾斜著，就像那古老的黑白照片上的丘吉爾，一看就是個殘疾人。陰冷的雙目帶著淡淡的溫和隱藏著深處的陰沉與毒辣，他就那麼微帶著笑容，持久不變，就那麼靜悄悄的坐在那裡，觀察著下面每一個人的每一個動作。彷彿隱藏在黑暗裡的獵人，緊盯著不遠處的狼群。
下面的人早已經無法保持矜持，他們開始大膽起來，公開與身邊或者交好的山頭低聲交談起來。隨著分歧的加劇，很快便演變成了爭吵，本來寂靜的大堂慢慢的變成了街頭的菜市場，眾人面紅耳赤的爭論起來。
秦鬍子瞇著雙目，一臉平靜的將那出頭的三隻鳥暗暗給記了下來。如果他沒猜錯，這三人便是三山十六寨最大的三股勢力。這三股勢力是對抗劉福天的最大最堅定的力量，隱隱的代表著其他山頭，各霸一方。
但是秦鬍子很快就又發現，三山十六寨的十六個當家迅速的分化開來，雖然表面上眾人還坐在一起，但是秦鬍子還是清晰的感覺到，以那三個人為中心，每個人身後都會有三四個山頭支持，或多或少，隱隱的三股勢力涇渭分明，不可見的痕跡悄然出現。
秦鬍子心裡一凜暗暗瞭然，目光淡淡中閃爍著一道亮光。『說不定回去後可以向團座多要點人了』秦鬍子心裡美滋滋的想著。
他身邊的沈靄衣雖然沒有看他，但是餘光卻從來沒有離開過。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口感，以及那熟悉的影像，沈靄衣美目中泛點淚光，一向堅強的她，竟然隱隱的顫抖，好似找到靠山要哭泣一般。
她清楚的記得，這個藥是他父親獨自配的，由於太過複雜，她也只記得大概，根本就配不出來。如今十幾年過去了，她早已經將這個藥方忘記的差不多了。可是今天一聞到那個味道，她還是立即就想起了那次貪吃後熟睡留下的恐懼。她確信，這個藥，就是他父親配的那種。無論是味道還是口感，都一模一樣。
那個人是誰？他怎麼會父親配的藥？還有，他怎麼會給我熟悉的感覺？沈靄衣心裡有無數個念頭在轉悠，她很想一下子問個清楚明白，但是眼下的情況，她也只能緊盯著秦鬍子，將一切疑問悶在心裡。
下面的人分成了三個獨立的陣營，這三個陣營以三個人為主，這三個人代表了三山十六寨的三個大勢力。他們三人低頭皺著眉頭，不時和身邊的低語一番，然後抬頭看向其他三人，眼神裡透露的卻不約而同的全是無奈。
下面的情況自然都在劉福天的眼裡，他眼神不易察覺的閃過一道冷笑，面容柔和的淡淡道：「諸位兄弟，考慮的如何？」
劉福天淡淡的聲響，瞬間便將下面吵吵嚷嚷的眾人安靜下來。那被依為中心的三人相視一眼，猶豫了一陣，其中一人站了出來向著劉福天抱拳道：「劉爺，這件事事關重大，我們必須回去請大當家做主，還望劉爺見諒。」
這個理由卻是最好不過了，不論哪個方面都是無懈可擊。眾人紛紛對這個說話的人投以欽佩的眼神，心裡輕輕的呼了口氣。
劉福天絲毫不意外，對著說話的那人贊許的點了點頭，笑著道：「這是自然。我也沒想著一下子就將諸位兄弟說服。不過如今日本人即將攻下上海，諸位兄弟說說，我們『三不管』究竟該怎麼辦？」
眾人沒想到劉福天這麼容易就放棄了，被他這麼一問，眾人竟然都有些不知所措，愣在那裡彼此瞪眼。
「劉爺，保家衛國亦是我等本分，上陣殺敵雖然輪不上，但是殺鬼子，卻是不分戰場不戰場的「眾人還沒有說完，秦鬍子身邊的沈靄衣卻『忽』的站了起來，抱拳對著劉福天與下面的眾人大聲道。
他一身緊身的素紫布衣，將凹凸有致的身材包裹的玲瓏剔透，尤其是那高聳的**，彈性緊繃的翹臀，讓眾人忍不住的口乾舌燥，心神搖曳。
而她的一番話說的大義凜然鏗鏘有力比之男兒卻也不遑多讓，當即讓諸位當家拍手叫好，紛紛露出欽佩之色。『女豪傑』、『巾幗不讓鬚眉』、『穆桂英在世』等等恭維之詞很快便傳入了她的耳朵裡。
沈靄衣**起伏俏臉卻沒有什麼得意之色，淡淡的又抱了抱拳，瀟灑一退便穩穩當當的坐在了椅子上。
秦鬍子看著沈靄衣的慷慨言辭也不禁為這個年輕女孩叫好，雖然他們這些男人都看不起女人，但是有一個出頭，就足夠讓他們佩服一番了。
「沈姑娘說的不錯，我們雖然上了山，但是我們還是漢子，是漢子就應該殺鬼子」那三人核心中的一個英俊男子也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一臉狂熱的看著沈靄衣，轟然起身大聲抱拳對著眾人說道。
「不錯，咱們這些人都是要下地獄的人，在下地獄之前多殺幾個鬼子，說不定還能積累功德，少受點罪沈姑娘說的不錯，是咱們男兒應該做的事」又一個人站了起來，一臉憤然口水飛濺的大聲說道。
「沈姑娘說的是，咱們是中國人，中國人豈能怕了小鬼子只怕他不來，來了，保管小鬼子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最後一個也不甘示弱的站了起來，抱拳環顧一拳，最後對著沈靄衣大聲道。
隨著三人的開頭，眾人也紛紛『沈姑娘』起來，一時間，劉福天的大堂人聲鼎沸好似要**一般，沈靄衣莫名其妙的因為一句話竟然成了眾人的中心。
劉福天始終面帶微笑的平靜的看著眾人，始終都是那麼的問候和藹的笑著，一句話都沒說。
眾人議論一番似乎也覺得有了什麼不妥，紛紛停了下來，不由自主的看著上面一直帶著虛偽笑容的劉福天，心神暗暗一凜。
劉福天見眾人聽了下來，勉力的挺了挺身子，笑呵呵道：「看來諸位兄弟對打鬼子都很感興趣啊？」
「那是當然，我輩義不容辭」
「保家衛國，匹夫有責」
「只要是中國人，都想殺鬼子」
劉福天的話語一落，眾人紛紛接上，延續著剛才的漏*點澎湃，久久不能自己。
沈靄衣看著眾人紛紛慷慨赴義的模樣，頓時將剛才的鄙夷收了回來，一臉激動的看著眾人，如果不是劉福天還坐在那裡掛著陰人的難看笑容，她一定會衝上去與眾人好好親近一番，哪怕是結拜兄弟這荒唐事估計都幹的出來。
秦鬍子看著眾人激動的樣子，心裡對原定計劃的否定更加堅定了，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讓辰充抱消息送出去了。
「諸位兄弟？什麼人能得到天下？」吵吵嚷嚷中，劉福天猛然高喝一聲，將眾人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他的一聲高喝，頓時繞樑不絕，眾人心神隱隱的一顫動。
眾人再次一怔，有些跟不上劉福天的思維。眾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而劉福天卻始終目光灼灼的看著眾人，沒有一絲收回話或者說錯話的樣子。
眾人迷惑一陣，還是那三個人的其中一個忽然站起來對著劉福天抱拳低聲道：「劉爺，現在國民黨不是已經統一天下了嗎？」
他說的基本沒錯，這個時候國民黨的確形式上統一了全國。
劉福天淡淡一笑，輕輕搖了搖頭。這樣子就好似德高望重的老者，慈祥的看著後輩。
知曉劉福天秉性的人，紛紛眼眉跳動，暗暗警惕。
這是劉福天陰人的習慣性動作。
第220章陰人
眾人有些茫然，相互對視無語。他們都是土匪，沒有什麼文化，跟學富五車的劉老頭比起來，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劉福天環顧一圈，最後目光定格在秦鬍子身上。
秦鬍子其實也搞不懂劉福天的意思，但見他目光一掃，好似全身都被看穿一樣，光禿禿的渾身一冷。他忍不住的喉嚨嚥了咽，輕挪了挪屁股。而就在這一瞬間，秦鬍子忽然想起了曾經陳禹也講過這個問題。
瞬間，秦鬍子心裡激動無比，就好像要陞官發財一般。他面容平靜的輕咳一聲，瀟灑從容的對著劉福天抱了抱拳，淡淡說道：「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得民心者得天下。」
秦鬍子也很狡猾，他說他答的是『這個問題』，這樣，就完全可以避開劉福天話裡的其他意思了。
劉福天雙目一亮，對著秦鬍子笑容更甚三分，笑著點了點頭，道：「秦三當家說的不錯。如今戰火紛飛，究竟將來誰得天下還不一定，所以，老夫打算學學大明的開國皇帝朱元璋」
學皇帝？眾人看著劉福天心神一跳，這個時候的他們，思想其實還停留在皇帝至高無上的層面上。皇帝的名諱以及其他，都是眾人默契的禁忌，即使他們與『朝廷』對抗。
劉福天見眾人不說話還以為眾人是在考慮他話裡的意思，很是神秘的淡淡一笑，道「高築牆，廣積糧，勤練兵」
劉福天將最後的三個字給改了，他自覺得也沒有稱王的可能。
眾人一聽，恍然大悟，這還是要讓他們將手下的兄弟交出來啊但是手下有人心裡不慌，這是他們這些人活著的命根子，豈能輕易的交出去。眾人臉上當即露出為難之色，老問題自然不能用同一個回答，眾人開始抓耳撓腮苦思對策。
「劉爺，您真的決定出去打鬼子了？」忽然間，那三人核心中的面色黝黑的一人驀然間開口，沉聲道。
他的意思很簡單：劉爺，你要我們的人是真的打鬼子？沒有其他心思？
這傢伙的一番話無異於春天裡響驚雷，轟隆隆炸響，瞬間便淹沒了一切聲音並且將眾人耳膜震的生疼，腦海中轟鳴。
眾人第一次考慮劉福天的目的來，如果不是打鬼子呢？僅僅是想謀奪他們的人馬嗎？如果劉福天還不滿足呢？要殺個回馬槍呢？
眾人心裡紛紛膽寒，如果用自己的兄弟滅了自己的寨子，這裡所有人估計都會吐血鬱悶而死。
劉福天雙目厲芒一閃，抬頭看著說話之人，嘴角輕輕的抽搐。不過他很快調整好自己，面帶從容不迫的笑容道：「這位兄弟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發問那人毫不猶豫的回道。他的說法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他們心裡大聲喊著要真話。
劉福天低頭吸了口氣，神色第一次改變，有些凝重的看著眾人，皺著眉頭聲音低沉道：「既然有兄弟問了，那劉老頭我也就給眾位兄弟交個底。其實，我出去不一定會打日本人!」
劉福天話音一落，不禁是眾人臉色大變，即使是一直興奮異常的沈靄衣包括一直風輕雲淡的秦鬍子這一刻也猛然震動，雙目圓睜的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劉福天，滿臉都是驚恐與迷惑之色。
劉福天的一句話，比之剛才的春雷更加具有毀滅性，眾人直覺得腦門一陣血沖，好似要被炸開一般。臉龐抽搐，雙目血絲鼓脹。
劉福天的一句話說出後，眾人只覺得自己像小丑，被劉福天戲耍了千萬遍啊千萬遍。
「劉爺，為什麼？」沈靄衣美目瞪圓，俏臉驚駭的看著劉福天，有些結舌問道。
劉福天一臉的落寞，悲天憫人般的說道：「上陣殺敵豈是那麼簡單的，子彈不長眼睛，今天還在一起兄弟，誰又知道明天會不會還看到。諸位兄弟都是從『三不管』出去的，我劉福天既然將大家帶出去，自然要將大家活著帶回來……」
劉福天的一通話感情十足，配合他臉上惟妙惟肖的傷感神色，眾人臉色微變，紛紛沉默下來。
沈靄衣也一時間被劉福天感動的一塌糊塗，嘴唇哆嗦著不再說話，悄悄的坐了下來。
場中能夠保持理智的估計唯有秦鬍子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秦鬍子冷眼旁觀很快就發現了問題的關鍵。
「劉爺，你不打鬼子，那召集我們兄弟手下幹什麼？」問話的不是別人，就是秦鬍子。
劉福天眼神深處厲芒閃爍，目光淡淡的掃過秦鬍子，聲音低沉道：「不是說不打鬼子，要看情況，如果鬼子勢力不大，我們拼盡全力也有與之一戰，但是如果太過強大……」
劉福天的話沒有說完，但是眾人還是立即明白了。劉福天這是要坐壁上觀，然後看到那個是贏家後才會錦上添花的下注。眾人明白歸明白，但是卻不能消除他們心裡對於劉福天擁有人馬過多，勢力膨脹的擔憂。
「劉爺，我覺得我們應該打，小鬼子遲早要敗，如果我們這個加入，說不定還能混個功勳呢？」眾人沉默中，一個人忽然站出來大聲道。
劉福天眼皮都沒抬，低喝道：「那要是小日本勝了呢？」
「劉爺，我們中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我們一定會贏的」那個人似乎熱血沸騰，昂首挺胸的大聲說道。
「那萬一呢」劉福天抬起頭，雙目猛然冷光爆閃，神色冷厲的盯著說話的那人，一聲低吼咆哮。
那人頓時嘴唇蠕動，說不出一句話來。
眾人被劉福天的反問逼到了牆角，眾人不是熱血青年，沒怎麼上過學，字認識不了幾個。之所以要殺鬼子，那是也是覺得豪氣，我輩之人應該做的。對於愛國不愛國，憤青不憤青。他們沒有概念，他們想的最多的就是怎麼幹掉對面的山寨，然後在這座山上稱王稱霸。
偶爾的打家劫舍也要歸結於劫富濟貧之類，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是俠客雖然實際上就是土匪。
沈靄衣一張俏臉漲的通紅，很想站起來反駁一番，但是自己還是因為家仇才走上這條道，卻是沒有多少信心反駁別人的。
秦鬍子坐在一邊，暗暗冷笑，劉福天終於暴漏出他的目的了。雖然劉福天的意思是坐山觀虎鬥，但實際上秦鬍子明白，劉福天估計已經投入日本人的懷抱了
必勝與萬一，眾人再次進退維谷，進退兩難。
「劉爺，我們的兄弟，何人統領？」眾人沉默一陣後，那三人其中一人沉著臉站了起來，對著劉福天低聲問道。
劉福天心裡輕輕『呼』了口氣，雖然知道自己可以威逼利誘的說服三山十六寨，但是等到眾人真的答應的時候，他還是眼神裡閃過一道輕鬆之色。
他神色平靜的掃過眾人，最後停留在沈靄衣與秦鬍子身上，許久，他淡淡一笑道：「自然是需要諸位兄弟一致同意的。」
這個蘊含深意的笑容當即讓眾人眼神一熱，直勾勾的盯著依然風輕雲淡毫無所覺的秦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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