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硝煙
第128章硝煙
陳禹沒有理會轉身離去的姜青,他心神俱疲的吐了口氣,躺在搖椅上,大腦昏沉的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最近陳禹總是覺少夢多惡夢連連,每次都是在剛剛睡著沒多久又被嚇醒,以至於他不敢再睡。即使他醒後也是雙眼睜圓眼神戰慄臉上的冷汗非但沒有一絲涼爽反而更添他臉上的驚恐之色。
他的眼前總是飄忽著眾多各種各樣男女老少披頭散淒厲吼叫不斷向他惡狠狠撲來的淒涼魂魄,他們張牙舞爪面色凶狠恨不得一口吞掉陳禹方能生轉世。陳禹坐在輪椅上,大口的呼吸,大口的吐氣。眼神裡的驚恐還未退去又增添了一道說不出的悲哀。
他雙目通紅將牙齒咬的格格響,臉龐的肌肉抽筋般的蠕動,歪著頭,伸著脖子,一行眼裡突破雙目的封鎖,順著冷硬的臉頰急急落下。在他黝黑的臉上淌出一道讓人心悸卻又心痛的痕跡。
過了許久,陳禹才從驚駭中回過神來,悄悄擦掉眼角的淚,陳禹深深吐了口氣,起身離開搖椅,站在窗前,雙目淡淡的看向南京的方向,痛徹心扉的落寞悄悄爬上他的淡漠又森然的臉龐,悲哀之色愈濃。
他無法改變很多事情,即使他知道很多。
陳禹說的沒錯,當姜青看著整個營地到處都是引線,都是炸藥包,甚至連樹上都被調著雷的時候,他終於明白陳禹要幹什麼了。
驚詫戰慄之後,姜青前所未有的對這位他一直暗暗介懷卻又不得不佩服的團座,心裡控制不住的升起了一絲敬畏與恐懼。看完整個駐地都是炸藥隨時可以引爆後,他小心翼翼的走回了陳禹的書房,面對這個有點玩世不恭喜怒無常的團長,姜青第一次現,他竟然沒有看穿過他,以前看到的所有一切在這一刻忽然變的飄渺模糊起來以至於自己都對自己的眼神產生了懷疑。
「團座,你這樣也炸不了多少日本人的。」姜青看著對面神色淡淡,微微帶著一絲淡笑卻又好似不存在的陳禹,眼神裡露出一絲複雜得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異樣色彩。385團駐地雖然重要東西都被遷走了,按是依然還是留下了大部分財產,陳禹簡簡單單從從容容就下了這個決心,恐怕出乎所有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吧?
陳禹扯著嘴角淡淡一笑,誰都可以不心疼的將整個385團送入墳場不心疼,但是他這個對385團付出了所有心血的老大來說,心裡比滴血還難受。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與小日本在外面決戰,也要保護好他待了近一年的『家』。
「一個下馬威是必須的,不然那群早已經泯滅了人性的畜生一定不會放棄,他們死死的咬著我們,直到我們死絕。而且,一旦他們離開我們的視線或者轉移目標那個時候頭疼的將是我們。在日本人春風得意盛氣凌雲的氣勢洶洶的衝著我們來的時候,必須要給他們一點小小的警告。在中國,沒有誰能夠橫行霸道的枉顧一切的橫衝直撞,代價很簡單,就是無所不在死神始終不曾換班的盯著他們,它拿著死亡名單,一個一個的點著人數然後毫不猶豫的將這些人送入地獄。」
陳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嘴角抽*動著,劈里啪啦的竟然說了這麼多。
不過他也沒有在意,許久,他臉上忽然間露出一絲姜青意想不到的滄桑之色,那雙本來透徹的有些稚嫩的眼神這一刻也變的深邃空明起來。陳禹忽然間展現出來的『憂憤』氣質,讓姜青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只能傻愣愣的站在那裡,看著陳禹身上散出的強大磁場而忘記了回話。
陳禹心裡的沉重是姜青無法看見與瞭解的,馮德柱已經被他派往了南京,那場殘忍的令人指的浩劫會依照歷史強大的慣性繼續推進還是因為小蝴蝶的翅膀扇動的龍捲風而另改方向,陳禹不得而知也無從判斷,他能做的就是在南京遷徙逃往的路上加上一把火讓逃亡的洪流猛然間爆以至於讓南京萬人空巷,千里無人煙。
民間流言是最恐怖的,加上日本人以往的惡行,南京大部分人沒有絲毫的猶豫就相信了這個上海邊緣小城裡傳出的謠言,攜家帶口逃離的人群越來越多,哪怕是南京政府與日本政府三番兩次的闢謠依然毫無作用。一些被威逼利用的政府官員偶爾在媒體上不小心的露下一絲口風然後又驀然間消失抑或是某個『統』干的讓本來就激烈沸騰的流言再次蔓延整個南京,瀰漫在所有的大街小巷,即使是普通百姓也心驚膽戰猶豫不決。『有家不遠行』與『落葉歸根』在這個民族的骨子裡千年來根深蒂固深入人心,但是『不為自己也為兒女』的偉大父母始終秉持這條信仰,他們含淚關閉了自己住了多年的祖上傳下來的房子,揮淚告別多年爭吵甚至打架的同樣傷心欲絕的鄰居,帶著一雙兒女稚嫩的臉頰懵懂又茫然的眼神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姜青很快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個無比陌生也熟悉的陳禹,姜青忽然間不知道說些什麼,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兩人自己的差距再一次被拉大甚至已經成為無法跨越的鴻溝。陳禹的稜角分明,本來秀氣的臉龐這一刻變的生硬冷清,帶著一絲冷意的殺伐之氣讓陳禹看起來更像一個無往不勝屍山血海上走過的將軍。這種煞氣繚繞又心神堅毅的氣質不是一兩次戰鬥就可以養成的,沒有足夠的心裡壓力以及智慧是不會走到今天,很可能會在過去的某個瞬間或者某個夢中一睡不起或者醒來後瘋瘋癲癲的像個傻子。
『他以前經歷過什麼?』姜青心裡忍不住的有些疑惑,『陳禹』的簡歷他看了不止一遍,卻始終沒有看到一絲一毫能夠讓值得重視的地方,偏偏陳禹如今又表現的如此深沉與凝重讓他心驚膽戰,戰戰兢兢。
陳禹沒有看到姜青疑惑的臉色,他怔怔的看著窗外,心裡卻波濤起伏。三個月上海陷落,一個月後南京淪陷,中華民族的災難從這個時候已經開始了。
許久,陳禹從冥思中回過神,最近他總是心事重重,很容易走神。他轉過身,看著有些不太一樣的姜青,也沒有多想,神色淡淡道「去準備吧,小鬼子從來不按常理出牌,我們有備無患。」
姜青身體一震,連忙點了點頭,有些匆忙好似逃離般的快離開了陳禹的書房。走到外面他忍不住抬頭看著天上有些暗淡的太陽深深吸了口氣,就在剛才他竟然感覺到了陳禹身上的一絲無形的威壓他竟然控制不住的就要臣服以及自內心的顫抖。
「快點,快點,趕緊進入甬道機槍手準備好,找準位置」
「小心,這是火藥,要是炸了我們就全完了。對,對那個埋的淺一些,對,手榴彈放身邊,對,對……」
「對,對,將能燒的都放開來,對,油都準備好,對一著就炸開……」
來來回回的人群肩扛手拿手腳並用的不停的搬搬弄弄,整齊而又混合的高喝吆喝,在整個385團駐地極其熱烈的轟鳴著。
「團座,外面都清理乾淨了。」辰充跟在陳禹身後,低聲道。
陳禹淡淡點了點頭,神情沒有一絲得意。他能派人盯著日本人,自然日本人也能派人盯著他。
陳禹緩緩地在這個自己住了近一年的『家』裡走著,看著,想著。這裡是他傾注一切心血的地方,他對這裡的感情遠遠勝過他人,無論是邱晨幾人還是普通士兵。一個孤兒最看重的不是吃喝也不是住行,他在乎的是『家』。『家』不是房子,不是父母姐妹,『家』是一種感覺。
陳禹辛辛苦苦一年才找到的感覺,這一刻,他心裡充滿了千萬的不捨。
陳禹停了下來,深深的吐了口氣,聲音低沉的有嘶吼般說道「你們特種隊現在就開始前往析縣日本基地,給我摸清楚情況,到時候裡面的一條下路我都要清楚。」
「是」辰充神色凝重的答應一聲,繼續跟在陳禹的身後。他們都現最近的團座似乎愈的深沉,心情也好似波濤起伏洶湧澎湃的大海般,明明海浪滔天驚濤拍岸但臉上卻始終平靜如水不見一絲波瀾。哪怕是偶爾的陰沉瞬間也會被一絲令人心悸的悲哀之色取代,然後濃濃的化不開,瀰漫全身。
沒有人知道南京大屠殺意味著什麼,可陳禹心裡明白。日本人研究中國,研究了幾百年。明末韃子入關,他們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屠殺』。他們將滿清韃子的屠殺看成了這群野獸竊取中華神器的最有效手段,同樣是畜生,同樣的手段,他們忍不住的要模仿複製了。
陳禹眼神裡的悲哀之色緩緩退去,取而代之是堅毅濃烈的寒芒,渾身上下忽然間一陣煞氣爆,將他整個人都籠罩的飄忽起來。
辰充看著陳禹剎那間的變化,登時目瞪口呆,驚詫莫名。
不過早就學會控制自己的陳禹很快就收斂了氣勢,恢復了平日的『陰險狡詐』與『玩世不恭』。
陳禹深吸了一口氣,忽然間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道「嗯,給旅座報,就說我們385團遭遇日本人的追擊,無法擺脫,準備玉石俱焚,置之死地而後生」
對於馮有光,陳禹心裡還是比較欽佩感激的。自己闖了這麼多的禍,他卻不曾說過一次。而且在這種危險時刻,還始終關心陳禹,一而再再而三的嚴令他撤離,希望保護他,的確令人感動。自己如今又要膽大妄為一次,卻不能再給他舔麻煩了。
但是每個人都有他的堅持,這沒有對錯,只是選擇的路不同而已。
陳禹與馮有光的路,就不同。
辰充答應一聲,心裡也感歎自己幸運,上級和上上級都是護短到蠻橫不講理。
385團隨著熱鬧聲漸漸停息,一切準備工作也悄悄的準備就緒。沒有多久,本來燈火通明的駐地,瞬間黑了下來,安靜的猶如修羅地獄,看不到一絲人影,聽不到一絲聲音。
與此同時,高橋聯隊也在做著準備。
高橋聯隊的參謀官,臂上放著一個文件夾,大聲對著坐在上面的高橋正一道「大佐閣下,支那中央軍七十八師現在已經完全撤出了我們的警戒範圍,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
高橋正一輕輕點頭,漠然道:「支那人的三個師已經完全被打垮,本身也不具有任何的戰鬥力,我之所以密切關注他們,只不過不想讓我的計劃受到干擾與破壞。」
他下面坐著幾個大隊長,參謀官以及田中行二。幾人紛紛立即額,表示對高橋正一的話的贊同。
高橋正一桌上是鋪開的地圖,上面清晰的標示著隴縣析縣的大部分地圖。他神情肅然的盯著上面的地圖,沉聲道:「根據我們的瞭解,支那人在隴縣還有一個團,兵力大約在五百左右,訓練精良,武器很好,比我們只稍差一點。所以,他們的戰鬥力,與我們是不相上下的。板垣君用一個聯隊的兵力與這個385團2ooo人硬拚,結果,支那人損失大半,板垣聯隊全軍覆沒」
眾人一聽,除了田中行二這個罪魁禍以及當事人,其他人立即臉色微變,神色凝重的左右對視,低聲議論。
中**人的素質他們十分清楚,板垣聯隊的實力他們也清楚,如今這麼打的一個反差,讓眾人心裡有些接受不了。
高橋正一過了一分鐘才輕輕擺了擺手,又道:「這只支那人的實力,如果是滿員的情況下,絕對比他們所謂的中央軍一個師的實力還要強。所以,我們必須要在它損失慘重的情況下,消滅他們」
眾人一聽,紛紛點頭,一臉的理所當然。
高橋正一見眾人附和,當即擺出威嚴模樣,沉聲道:「那好,我們再談談該如何行動?」
「大佐閣下,我願為先鋒」高橋正一話音未落,一個年輕士兵,一臉傲氣的站了起來,大聲道。
高橋正一抬眼一掃,微微皺眉,這個傢伙與田中行二一樣,本事不大靠山不小。高橋正一不動聲色的恢復過來,淡淡的點頭,沉聲道:「杉木君,希望你旗開得勝」
那杉木少佐一聽,當即面帶喜色,大聲道:「哈伊」
高橋正一又看了眼凜然而坐的田中行二,眉頭微皺,眼神掠過一道異芒,沉聲道:「那麼,諸位認為我們如何進攻支那人才是最好的策略?」
田中行二身體筆直,臉色肅然,好似自己是一個久經沙場的戰將,眾人敬畏。
下面的人再次左右對視,面露思索之色。
「大佐閣下,我認為,出奇兵,一舉擊潰支那人」站在一邊的參謀官上前一步,大聲道。
高橋正一轉過頭,眼神微瞇,道「小澤君,什麼奇兵?」
小澤參謀官當即連忙躬身,大聲道:「晚間突襲」
高橋正一稍稍沉吟,盤算了一下兩軍的距離,又在地圖上比劃了一下,抬起頭,對著小澤參謀官點了點頭,沉聲道:「小澤君的辦法的確可行」
其他人也立即附和,沉聲點頭。
高橋正一又思索一陣,轉頭看向田中行二,道:「田中君,你認為,什麼時候是突襲的最好機會?」
田中行二眼珠骨碌骨碌的轉,雖然表面上平靜,心裡卻轉了無數個念頭。許久,他微微側身,沉聲道:「大佐閣下,我認為今晚最合適」
高橋正一臉色微變,眼神裡露出一絲詫異。他本以為田中行二是個無用的膿包,如今的想法卻與他不謀而合?
難道是我看錯了還是我的信息來源錯了?高橋正一不動聲色的心裡暗暗嘀咕。
高橋正一拋棄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皺眉看著田中行二,又道「今晚,會不會太倉促?」
其他人也紛紛將眼神轉移到田中行二身上,因為如果他們今晚行動,那麼自然是沒法帶重武器,只能輕裝上陣。可是習慣了大炮理論的日本人,如果沒有炮,恐怕連普通的中**隊都不如。
「哈伊,我們倉促,支那人更倉促」田中行二眼神裡異色萌動,臉色肅然道。
高橋正一臉色微變,旋即雙目精光閃爍,暗自點頭。
其他人一聽,也當即面露思索之色。沒有多久,紛紛對田中行二露出欽佩之色。對於他肩膀上的勳章,更是眼神熱切無比。
高橋正一見沒有人反對,當即站了起來,雙手撐著桌面,沉聲道「好,今晚行動,突襲支那人營地」
眾人猛然起立,躬身大聲道「哈伊」
田中行二皺著眉頭緩緩走回自己的房子,他眼神閃爍,心裡掙扎。
『是賭一次還是乖乖就範?』田中行二一邊走,心裡一邊不停的念叨著。
很快,田中行二就走回了自己的屋子,緩緩走了進去,心裡卻始終沒有得到答案。
田中行二走到同樣的戰友身前,神色迷惘的低聲道「你說我們是就這樣跟著支那人,還是賭一次,消滅他們拿回我們的效忠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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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兩倍了哈,咳咳,大家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