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還算不錯,雖然隨著雨季的結束而來了幾場暴雨卻也令天空更加明朗了。趙家的拜訪讓蕭洛茅塞頓開,估摸著自己的事情都是因為他們才到了現在的地步啊。可是不知怎的,她就是生不了趙靈的氣,於是就只好讓這個不討人喜歡的趙拓遭受白眼,吃了不少的閉門羹。
初秋還是顯得不那麼涼爽,但是那些還不顯黃的樹葉已經開始飄落,那綠綠的葉子斜風而落在地上翻滾也十分的賞心悅目。
這一天是宴席過後的第三天,蕭洛自然是要動身前往洛銘所在的安定城的,而與自家的兄弟姐妹們聚了聚她便與趙靈說了這事,想不到趙靈卻忽然歡喜起來,原因無他,因為他們也正要前往安定城,據說是要拜訪趙展的一位故交也是趙拓的恩師閻令。
安定城在中州以南,大概要七八日的行程,而由於靠在沿海也是十分的富饒,而那節節的梯田更是成為了那邊的一大風景。
一架車乘,駿馬前掛蘇櫻,三隻銅鈴響馳道,車上正坐著一個男子,與車內的人談笑著,隨在車旁的一個少年跨坐在高頭大馬上神情說不出的瀟灑,唇紅齒白讓人說不出的舒心。
「姐姐,為什麼我們要化妝成男子啊。」車簾被挑開,一個俊秀的少年探出一個頭來,而那面上神色卻明明白白的寫滿了新奇與調皮,點漆明眸,手如蘭花端的是一個妙人。
「我們的靈兒這麼漂亮,我怕你會叫人拐跑了。」蕭洛輕輕一笑,調侃的看著女扮男裝的趙靈,「那樣子,我可是會傷心的。」說著便裝出了一幅憂心忡忡的模樣,一下子就逗笑了趙靈。
「姐姐盡說些胡話,哼!不和你說了。」趙靈皺了一下小鼻子,接著拉下了車簾。
「這樣很好啊,妹妹你的容貌確實容易引人窺視,這麼一來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煩。」趙拓收了收馬鞭看向了蕭洛,他其實只是說了一半話,而另外一半卻不需要多說了。
這裡是烏頭山,盤山而上的崇山峻嶺卻有著幽靜祥和的氣氛,而只要過了這個山頭便是一個落腳歇息的地方,那裡叫做烏山渡,一條千米寬的河道就割開了大地,但是由於此處地方狹窄,空曠之處太過少了,所以這裡只能算是一個小鎮。
烏山渡裡的一切都很簡單,但是來往於此的人卻不少,有商賈,有書生也有武林人士,所以雖然不是什麼大地方卻也熱鬧非凡。
一行人到達此地的時候正是中午,客棧的老闆是個肥肥胖胖的中年人,很和氣,一行人在這裡吃了午飯便打算歇息一下,因為即便是初秋那中午的日頭也讓人不好受,這不,店裡面的人都是乾坐著閒扯,天南地北的想到什麼說什麼。
看了一下四周,有不少人在喝著飯後茶,也有不少人陸續進來用飯,而更多的則是閉著眼睛倚靠著牆壁柱子假寐。
瞌睡蟲像是會感染似地,蕭洛打了個哈欠想要小睡一會兒,可是一問才知道這房間早就滿了,喜歡午睡的人不少,喜歡清靜的人更是多了,雖然十分的不快卻也只好努了努嘴滿心不情願的坐了回去,原本她還納悶,這些人為什麼就這麼休息,難道床還不如牆壁柱子桌子舒服?原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而是因為來的遲了才沒有房間可供……
「我休息會兒,你們記得叫我。」在趙拓和趙靈的注視下蕭洛擦了擦桌子,然後就枕著手臂舒服的吐出了一口氣,可是不知怎的,方纔還困得厲害現在一放鬆反倒睡不著了,她不時的換著姿勢卻總是不盡人意,實在是太邪門了,明明很想睡卻睡不著。
算了,閉著眼睛總會睡著的,再不濟也可以養神。
蕭洛再一次側換了一下睡姿,挪了挪屁股讓自己更舒服一點。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洛彷彿感覺自己好似跌入了無底的深淵,身子一震便醒了七八分,心下有些惱恨,生起了悶氣坐直了身子。
「砰!」的一聲,不遠處的一桌人似乎起了爭執,「原來你這廝就是韓孟淵!還我兄弟命來!」這拍桌子的人生的一張黑臉,嘴邊虯鬚橫生,身材高大魁梧,一身武服裸露出大片壯實的胸肌,看上去很有氣勢。
這人應該是剛進來不久,因為那起伏的胸膛和明顯未干的汗漬都說明了這一點,他對坐的人是一個老頭,乾瘦的似乎風吹即倒,但是那駭人的目光卻沉著無比,似乎還有著一絲玩味。
「殺了便殺了,有什麼要緊,想殺我的人每一個都這麼說,可惜最後都死了。」那老頭拿眼一瞥,嘴裡嘿嘿的笑道,深深凹陷的眼中閃過了一道陰霾。
「啊!」只見那漢子大喝一聲,氣急敗壞的拔出了隨身的雁翎刀,只看到寒光一閃那刀便已經出了鞘來,殺氣直指他面前的老頭。
「去死!」
老頭風馳電疾的出手了,他將手中的茶水一潑,漢子避之不及,而這手中的刀勢也是略為遲疑,緊接著他慘叫一聲,那滾燙的茶水已經傷了他的門面,雖然及時閉上了眼睛,但這門面襲來的疼痛也讓他失了分寸。
刀還是砍了過來,老頭卻視那滲人的寒意如無物,忽然陰測測的笑了,一踢桌腳便讓桌腳狠狠的撞向了漢子的腹部。
「啪!」的一聲,那漢子微微倒退,一下子就撲在了桌面上,而這一刀也自然就失去了那股氣勢。
老頭用手指捏住了刀身,戲謔的笑道,「你一個小小武師竟然敢對我動刀,真是不知死活。」
漢子此時沒有鬆開刀柄,反而抓的更緊了,由於閉眼及時也沒有傷了眼珠,只是一陣陣的熾痛叫他難以冷靜,「呸!邪魔外道人人的而誅之!」他猛地睜開了眼睛,抽刀一翻便朝老頭項上削去,這一刀很快,但是老頭卻不慌張,只是手掌一轉,比之更快的抓住了刀背,頓時那雁翎刀不能寸進。
漢子雖然常年習武,但是卻不是真正的武學,雖然練就了一身的肌肉,但是那些粗淺的拳腳又怎麼可能傷得了人?若說是普通人恐怕來個十個也不是問題,可惜他遇上的是武林中人,真正的武林中人。
蕭洛看的分明,漢子抽刀之時老頭便已經放開了刀,然後又飛快的抓穩了刀背,這根本就是簡單之極的事情,不過卻無疑讓漢子感覺到巨大的壓力,而老頭也是在示威,一個下馬威!
四周的人早已經遠遠的躲開了,這漢子無疑被激怒了,他放開了手腳,便朝老頭下盤踢去,這一覺又快又狠,老頭也不敢再戲弄漢子了。
只見他輕輕的將手臂向上一勾,便制住了漢子的刀勢,手腕一撇那漢子的手臂,霎時間便令漢子的腳步亂了,身形一個不穩順著老頭的手勁而朝前踉蹌撲去,接著老頭腳下一絆,手邊滑在了漢子的小臂上,一聲脆響,竟是將手臂給折了!
撲通一下,漢子便趴在了地上,氣喘如牛,面色慘白,但是他卻任由那冷汗直流也不討饒。
老頭就像是戲弄老鼠的老貓,慢慢的享受著獵物垂死的掙扎。
漢子倒也硬氣,只是咬緊了牙關不吭一聲,獨手支撐起身子顯得極為虛弱,但是他那軟軟塔拉著的手卻依然緊攥著雁翎刀不放,那面上青筋暴起,顯然是在承受著肩上傳來的劇痛!
「嘿嘿,這世上想殺我的人可不少,但是你卻不是我的對手。」老頭扶正了地上的凳子,自顧自的在漢子面前坐了下來。他的坐向看似隨意但其實很有講究,因為他此時是背靠著牆,面朝眾人,根本沒有一個人會位於他的身後,而且離他不遠的地方便有一扇開著的窗。
所有人都在看著,但是所有人都沒有出頭的想法,於是便出現了一種不可思議的默契。沒有一個人願意多管閒事,因為韓孟淵的名頭可不是很好,而且這人脾氣古怪,還是少惹為妙。
正在這時,漢子飛快的蹬腳而起,手腕中突然滑出了一柄鋒利的匕首!而老頭顯然完全沒有防備!
「小心!」
「啊!」只聽見趙拓大叫一聲,老頭不但不專心對敵反而朝這邊望了過來,那目光宛如一灘渾水,濁亂的讓人看不懂卻包含了一切。
蕭洛暗罵一聲老頭不知死活,許多人都已經不認得撇開頭去。
只聽見「啪!」的一聲,漢子直直的撲到在地。雙腳猶在地上文絲未動,上半身已經整個趴摔在地,這措手不及的變化讓漢子方寸大亂,匆忙間竟讓那匕首的利刃嵌入了手掌!
漢子獨手撐著身子想要爬起來,但卻發現雙腿僵硬,已經完全不聽使喚,只是用一雙仇恨的怒目死死的盯著面前這個瘦骨嶙峋的糟老頭,「噹啷!」一聲,他默不作聲的棄了匕首,然後忍痛將手臂又接了回去,那清晰地脆響過後卻是漢子更多的虛汗,地上血紅的掌印讓人觸目驚心……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是什麼時候下的手?
蕭洛雖然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事,但是見到漢子如今的模樣還有那老頭高深莫測的側影,她卻有些懂了。
延後,是時間延後了,就像藥一樣需要時間才會生效,可是……這個老頭是什麼時候下的手?
「怎麼,還要來麼。」老頭看到漢子繃緊了身子,緩緩的開口道。
「你是什麼人!你不是韓孟淵!」漢子大喝一聲,但是卻沒有服軟,而他的眼中也已經沒了那股殺意。
「哈哈哈哈哈哈。」老頭忽然大笑,「我不是韓孟淵是誰?莫非這天下還有兩個韓孟淵不成?」
「你不是!韓孟淵嗜殺成性,從來不會和死人多說廢話,而且對於冒犯他的人只有一個下場!」
老頭笑了,沒有說話。
「你是誰!冒充韓孟淵有何居心!究竟是你殺的人還是韓孟淵殺的!」漢子此言一出,頓時在座的武林人士全都警惕了起來,如果老頭有什麼異常的舉動,立刻便會被不下十個江湖人圍攻。
韓孟淵的名聲雖然不好,而這種嫁禍栽贓也不是沒人做,但是這種做法卻見不得光,一旦暴露便會成為公敵!
老頭淡淡的撇了眾人一眼,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霎時間他的氣勢驟變,彷彿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平靜淡薄的如一杯死水。
「我……」他的聲音很平穩,似乎對那劍拔弩張視而不見,但是那語氣中卻透出了一種滄桑,「是來尋我那不聽話的徒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