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人嘛,舞文弄墨的自然是要圖個文雅,這翠煙閣雖然名氣不如一些地方倒也是合適讀書人來的地方,裡面是屏風雅肆,詩書有例,牆上也留下了不少來往於此的文人雅士的墨寶丹青,其中也不乏有名句佼楚,字句工整,意境不凡,就連蕭洛這個不懂得人都看得出來那是上上之佳作。而這翠煙閣也恰恰的還有一個別名,叫做狀元樓。
樓很大,一共有上中下三層,可是這依舊容不下眾多群英薈萃的讀書人,於是就連對面的客棧,附近稍好的酒樓也都全部都被一股腦兒的包了下來由幾個小廝用書面來相互傳遞每一處的消息。
這翠煙閣雖然已經不錯了,可是這並不是主要的地方,正真主要的詩會場地是在臨近的一個叫做聽雨樓的地方,別的先撇開不談,光是這個名字就足夠風雅了,而裡面的讀書人才是人中之龍,據說大多是有名氣的才子了,當然也少不了一些高官子弟,只不過他們的水平就實在是很讓人懷疑了……
書生叫做吳史仁,是一個舉人,從他口中的字句中蕭洛可以聽出他對聽雨樓的嚮往,可惜卻礙於才學有限無法登高,其中的羨慕與沮喪卻是讓蕭洛難以理解,也許這可以算是是逐名利而薄聖賢吧。
二人上了樓,卻沒有上到三層,因為這樓就好比人上人,一層結一層,聽雨樓裡的自然是不必多說,這裡也分等級,憑著吳史仁的學識家世也只能屈居於二樓了,但是這對於蕭洛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反正是來湊湊熱鬧不是?
樓上早已經是擠得水洩不通了,原本是擺十餘張桌子的現在居然擺上了二十餘桌,那來往都只有一條幾尺寬的路了,可見這裡究竟有多麼的熱鬧了。這裡的熙熙攘攘不同於別的地方,因為這裡的每一聲笑談中都透著濃濃的書卷氣和文雅。沒一張桌子都容了不下**個人,真可謂是人擠人,肩挨肩。
書生拉著蕭洛退到了一個角落裡,那裡既沒有窗也沒有桌子,只是挨著牆角一字擺開了長凳供人坐,一個小廝在大堂裡轉著,時不時的給這桌的客人換上水,時不時的給那桌的客人奉上茶點,估計今天他收的打賞也不少了,這從他累的氣喘呼呼滿頭大汗卻依然樂此不疲就可以看得出來,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
長篇大論,誇誇其談,這些所謂的才子們可真是出盡了風頭,可惜他們也只是來湊熱鬧的綠葉而已,正真的都在聽雨樓裡由他們拙劣的詩句來襯托,聽了一會兒,蕭洛就哈欠連天了,可是想睡又睡不著,想走也走不了,這麼多雙眼睛的目送可是有特殊含義的,她可是受不起。
靠著牆,她閉著眼睛,頭也有一下沒有下的點著,真的是十分的辛苦……
「兄台,兄台。」吳史仁搖了一下蕭洛,蕭洛就好像感覺到自己落入了無底深淵一般的震了一下身子醒了過來,「啊?完了啊?那我先走了。」她掩著嘴大了個哈欠,卻發現有些異樣,四下鴉雀無聲,她起初還以為是都已經散場了,可是剛站起來就看到了一桌桌的讀書人正坐斂聲,根本就沒有一個人離開,而那投來的目光真的是讓她窘迫萬分……
一陣叮咚聲傳來,蕭洛如夢初醒,「嗯?」瞇眼朝傳來琴箏絃樂的方向看去,「怎麼回事?」耳邊的絃樂悠揚,她還是有些迷糊,覺得有點如在雲霧之中。
不是說是詩會麼?怎麼有琴聲?難道是閉幕了?
「兄台,這是南宮小姐在彈琴啊。」吳史仁那奇怪的眼神分明滿是懷疑,就好像在質疑蕭洛是不是讀書人一般。
南宮?南宮家?
「啊,哦!原來是南宮小姐啊,哎呀,我真是迷糊了,莫怪莫怪。」她順著桿子就往上爬,以此來掩飾自己的窘態,不過那尷尬的笑卻不是裝出來的,但是卻很可惜……引來了一大群人憤怒的視線。
幹什麼幹什麼?都看著我做什麼?我臉上有花麼?好吧,我承認我的聲音是大了一點,可我發誓真的只有那麼一點點啊,說讓你們都這麼安靜,又不能全怪我。
心中忿忿不平的想著,她還是乖乖的坐了下來,哼!好漢不吃眼前虧!
很快的,所有人都重新回過頭去,他們凝神閉幕,似乎是極為的享受,聽的是如癡如醉,但是很可惜,那個什麼南宮小姐蕭洛是沒有機會見到的,而更加可惜的是……
她根本就聽不懂,一點也聽不懂,只是朦朦朧朧的又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琴聲由低到高,從慢道快,從急到緩,如流水,如雪花,如山嶽,如碎步,又好似是天際的一縷雲彩,似真似幻,捉摸不定。
緊促的婉轉低回到振奮人心的高昂,那緩緩流動的悠悠清風道天罡暴雨一般的磅礡猛烈,不得不承認,的確是牽動人心,但是這首曲子之中究竟蘊含著什麼,有什麼韻意蕭洛就真的是無法理解了。
那琴聲頓了一下,然後就好像是撥開雲霧青天現一般的慢慢輕彈扣動,實在難以想像,這忽然戛然而止的曲子竟然讓人深陷其中,若大的廳堂中人人皆是回不過神來,而唯獨只有蕭洛一人還在左看右看,心中直納悶。
都聽懂了?我怎麼就是覺得好聽而已,沒有什麼別的感覺啊,這也太誇張了吧,全都愣住了。難道我落伍了?低俗的聽不懂?不會吧。
好歹我也是穿來了,見識的東西哪裡是你們能比的?對,就是這樣子,沒錯,嗯嗯,是他們太大驚小怪了,要是給你們聽聽那首《黑色星期天》豈不是要集體自殺了,這首殺人音樂她當年可是就沒敢聽。
頓時一種優越感漫上心頭。
有什麼了不起的,你會彈琴了不起麼?我的笛子也絕對不會比你差!
忽的她就生出了一股攀比之心,然而這裡這麼多人,她也不希望太過招搖,於是就強忍著壓住了股熱切的出頭衝動。
「南宮小姐琴藝無雙,果真是令在下三月不知肉味啊。」以為風度翩翩的公子首先起身感歎,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感歎還是想要博個頭彩,好給眾人留下一些印象,最好是傳到南宮小姐的耳朵去換來幾句感謝。
「這位兄台所言正是,人人都知道南宮小姐仙姿玉容,這琴藝更是精湛,堪稱舉世無雙,真令我等好生仰慕。」
一群讀書人立刻就回過神來,連忙你一言我一句的讚美著,那勁頭比先前作詩的時候可不知道大了多少倍,一個個都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那口氣調調就好像是翻版似的,只知道一味的吹捧,看著是要多虛假就有多虛假。
「附庸風雅,自詡風流。」蕭洛不屑額冷哼一聲,顯然是對這群馬屁精厭惡非常,她心中也是猜了個**不離十,估計這些人都是在大獻慇勤,百般討好那個什麼南宮小姐,而不料她的聲音卻稍微大了一點,剛好能讓臨近的幾個書生聽到。
吳史仁正想勸誡蕭洛卻見已經有一個甘願做出頭鳥的書生站了起來,看他的衣著打扮可能家裡還小有財富,只不過實在是銳氣太重,好高騖遠自認為多麼的厲害。原本他才學就有限,這種場合也根本就插不上嘴,現在卻給他抓到了這麼一個出頭的機會自然是不會放過,所以他的言辭也極為的不善。
「哼!南宮小姐本來就是如同同僚所說,琴藝無雙,你這種低俗之人自然是不懂得其中的萬千妙處的。」他神色倨傲,極為的得意。
什麼?低俗?我會低俗?!
蕭洛一聽,火氣立馬就上來了,「曲子是不錯,可惜這聽曲子的人嘛--」蕭洛聲調奇怪的拖長了聲音,但是卻並不難以想像出後面的話來,最起碼一定不會是什麼好話。
「怎麼?莫非兄台不敢承認?」那個書生鼻孔朝天,顯然是看不起蕭洛,但是見蕭洛衣著不凡倒也不敢叫人太過難堪。
「哼哼,舉世無雙?好大的名頭啊,只是不知道這名頭會不會把人壓死呢?」看著有幾個書生蠢蠢欲動的要反駁,她又接著說道,「這俗話說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這個世上能人異士何止千萬?你說話也不經過打腦麼?」蕭洛反唇譏笑,又一次打斷了那些張口欲言的人,「至於低俗嘛--不知這位公子可否一解這曲中的意境?」
一時間那個出頭的書生啞口無言,真是咬著石頭磕了牙,踢著鐵板斷了腿。
可是蕭洛雖然是威風了,但也犯了眾怒額,估摸著這群書生還真是履行了君子之行啊,可是那所謂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這副德行?
「這位兄台所言差矣,當今陛下於四年前曾經偶然聞得南宮小姐一曲,讚不絕口,這舉世無雙自然就擔當得起,兄台傲氣十足,但這僅僅不錯二字又怎能比擬?」
「哼!我這叫精闢求實,不然你覺得我要怎麼樣?和你們一樣把人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我呸!說的和真的似的。還三月不知肉味呢,我怎麼就只是覺得好聽而已?還舉世無雙?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這四個字那個什麼南宮小姐當然當不起。而且,你說是陛下讚不絕口,可是你是從哪裡知道當今陛下對南宮小姐的琴藝讚不絕口呢?又是怎麼個讚不絕口法呢?恐怕--皆是道聽途說的吧。」蕭洛搖了搖扇子,顯得從容鎮定,而那涼涼的風也讓他心情舒暢,直把眾人氣的一個個漲紅了臉卻又無言以對。
「我不許你詆毀南宮小姐!」一個公子哥拍桌而起,怒氣沖沖的喝道,「我要你當眾收回方纔的一番話,並且向南宮小姐道歉!」
「哈哈哈,笑死我了。」被這麼一威脅,蕭洛的倔脾氣更是上來了,她肆無忌憚的笑了一會兒,沒有理會那個公子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你!你笑什麼!」見到對方對自己的話充耳不聞,公子哥自覺失了面子頓時惱羞成怒,的拍著桌子氣憤交加的呵斥道。
蕭洛一揮手,合起了扇子,顯得泰然自若,緩緩說道,「告訴你,我可不是被嚇大的。」她戲謔的笑著,絲毫不將對方放在眼中,「哦!你喜歡便也要我喜歡?這是什麼道理?你們附庸風雅我也得故作君子麼?真是天大的笑話!難不成你喜歡吃屎就不許別人吃米飯了麼?」那粗俗的調侃頓時讓公子哥暴跳如雷。
「你……你……你……有辱斯文!」他指著蕭洛你了半天卻根本說不出話來,一時氣結卻也毫無辦法,只好狠狠的甩了一下手,以此來表示自己的憤怒。
「蕭兄,你我都是讀書人,怎麼能……怎麼能如此的粗俗。」她身邊的吳史仁也是面有不滿之色。
「我從未說過我斯文。」蕭洛有些賭氣的搖著扇子道,顯得十分的強硬。
吳史仁正要再勸,卻聞又一個書生起身說道,「那敢問兄台,如何才能夠稱之為舉世無雙?」
「哎?我不過是表面一下我的想法,而且我也說曲子不錯了,難到你們還真的想逼迫我說出違心話不成?再說了,我一沒有貶低之意,二沒有有意詆毀,你們這麼激動做什麼?今天不是詩會麼?敢情大伙都是來給南宮小姐捧場來的啊?看來在座的許多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蕭洛忿忿不平的說著,顯得理直氣壯,只當是自己看不過而已,但是她卻不知道自己在無意中得罪了所有人。
「兄台才是自詡清高吧,連陛下都讚賞不已,莫非兄台自問比陛下還要聖明?」這個書生朝天拱了拱手,底氣十足的抬出了皇帝來,試圖以此來壓住蕭洛的氣焰扳回一點面子來。
「哈哈哈,你說呢?」蕭洛狡猾的一笑反問了一句,接著停止了腰板道,「所謂蘿蔔青菜各有所好,你愛吃蘿蔔,我卻未必就喜歡,既然如此又何必強人所難?」她抿嘴一笑,巧妙的避開了那忌諱的話題又從側面回答了這個問題,一時間無人能辯。
「如此看來,這位公子必然是有所持傲了?」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站了起來,而這天馬行空般的一問卻讓蕭洛生出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