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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節 透水(上) 文 / 岸上漁家

    「砰!」隨著巷道深處一聲悶響,劉澈看到頭頂的頂板幾乎同時也跟著晃動起來,一縷一縷的碎煤渣緊接著從鋼絲網眼裡往下落。

    柳河礦的掘進隊、采煤隊都是先進的綜合機械化作業隊,好在劉澈在柳河礦輪崗的時候也在開拓隊幹過,不要用大城市裡修地鐵的盾構機,想像煤礦上的工作。礦上的開拓隊根本就不用那種大蟲子一樣的東西,那東西太不經濟,在礦上也用不了。

    開拓隊仍舊是打眼放炮,機械化程度高的還能有液壓鑽孔機幫忙打炮眼,像六礦這樣的小礦,得職工手按風鑽對著岩石鑿眼,兩隻手恨不得都能被震爛。開拓隊一次放炮的裝藥量比起炮采工作面來就太小見大巫了,這場景不禁讓劉澈想起了還在柳河礦時,碰到的那次冒頂。

    灰塵散盡,劉澈習慣性地看了看腕上的機械手錶,一看之下卻發現表盤顯得有些模糊,似乎是手錶的表蒙子上起了一層水霧,劉澈拿袖子在表蒙子上擦了擦,卻沒什麼用,水霧大部分都在表蒙子裡側。

    真是奇了怪了,這只機械表已經用了好幾年了,一直都挺正常,還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劉澈使勁甩了甩手錶,仍然沒多大效果,手錶裡的水汽液滴非常細密,好像粘在了表蒙子裡一樣,怎麼甩都甩不下來。

    經過了短暫的通風,職工們陸續進入工作面擭煤,也沒人注意跟班隊領導正在那跟一隻表較勁呢。

    劉澈得根據時間催著工作的進度,不知道時間還不行,他向四周看了看,找誰帶了瓦檢儀,瓦檢儀上是有時間的。這一看就見不遠處一個四十來歲中等身材的男人正拿著瓦檢儀在上下左右的試,一邊試還一邊皺眉。

    「高班長,怎麼啦?」那人叫高慶,是本班的班長。

    「這都通了一會子的風了,瓦斯還是有點高啊。」

    「高,沒超限吧?」在煤礦上,只要瓦斯超出標準,不管出沒出事都算事故,「雙基」考核裡明確規定是要扣分的。

    「沒有,沒有!」高慶趕忙把瓦檢儀在幾個不同部位試了試,又拿給劉澈看,「就是局部有點高,不耽誤生產。咱們礦的瓦斯就這樣,說不準哪會子就高了,一會自己又降下去了!」

    「這就好!」劉澈點點頭。

    工作面沒情況,劉澈想起鍾聯軍說的那堆莫名其妙消失的煤矸石,雖然已經多安排了幾個人去維護頂板,但還是不放心。劉澈順便抄了把鐵鍬,準備去進入工作面的那個丁字路口仔細看看。

    還沒走到地方,遠遠的就見四五個人在給巷道加備板,陳明、張政也在其中,兩人見了劉澈圍了上來,「劉書記好!」

    「最近怎麼樣,沒人再說那些風涼話了吧?」

    「已經沒有啦。」

    「以前沒上過中班,這猛然間夜裡上班還適應吧?」

    「還好,還好。」

    「怎麼,洩氣了?」兩個人幾句話答得有氣無力的,劉澈還不知道是鍾聯軍的一番鼓勵起了反作用,他看了看兩人,心說,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焉了?

    「師兄!」陳明看了看旁邊,見其他人沒湊上來這才說,「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能上去呀?」

    「上去啊?這個……」劉澈可有點作難了,我哪知道你們什麼時候能上去?這不但要看你們的專業和工作表現,還得看上面跟你們專業相關的部門有沒有人員空缺,而且人家願不願意要你也還不一定呢。

    「怎麼也得干滿一年吧!」劉澈沒辦法只能接著忽悠兩人,「至少也得等你們參加完新到大學畢業生總結會,公司才能統一安排。」

    「啊,這麼說還差不多要半年啊!」兩個人同時皺起眉頭。

    劉澈心裡也歎了口氣,其實他照一年說,還是短的,「其實,想早點上去也不是沒有辦法,關鍵是你們得自己主動一點。」

    「我們又不認識領導,怎麼自己主動啊?」

    「主動不一定非得要認識領導才行啊!而且你們要主動,最好就是從自己的本職專業出發。陳明你也說了你是學中的,你主動的辦法就是寫稿子!咱們礦上有礦報,集團公司還有『集團公司報』,隊裡每個月在礦報上有發表三篇稿件的任務量。」

    「你們也知道,咱們隊的政工員張喜是個退伍兵,化水平不高,政工科已經給我抱怨好幾回了,說咱們隊的稿子質量不過關。張喜還兼著核算員,他也沒時間寫,就像這個月,已經眼看月底了,他還一篇任務都沒完成吶。」

    「他寫不了,但是你可以寫啊。咱們礦報上的稿子你也看過,就那水平,你堂堂中系大學本科畢業的還不是手到擒來?而且你寫的稿子還能一式兩份,一份發給咱們礦報,另一份發給集團公司報。這樣子,就算發表不了,時間長了,也能讓公司宣傳部和報社的領導知道到你的名字,他們缺人的時候才會想到你。知道嗎?」

    「別的不說,就咱們礦政工科,上回他們科長還跟我說,政工科現在一個正經中專業畢業的都沒有,也缺能寫的人。咱們隊在礦報有發表稿件的任務量,礦上每個月在集團公司報上也有發稿的任務量,他現在每個月也在為完成任務量發愁吶!」

    「可是,可是我一天到晚都在井下工作了,沒機會去採訪,手頭沒有資料,沒東西可寫啊?」

    「怎麼沒有東西可寫?咱們隊這麼多人,你工作的時候可以採訪採訪他們。寫寫哪個老職工多少年如一日,為六礦的安全生產做貢獻;哪個新職工剛進入公司時積極性不高,經過企業化的學習,轉變了思想,積極性高了。你得會編,明白嗎?」說實話,劉澈覺得眼前這兩個人他們自己就有挺多東西可寫的,「上班的時候沒時間,那就抽下班時候寫啊。要想比別人進步快,就得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知道嗎?」

    「就寫咱們隊上的人,這樣的稿子能行嗎?」

    「怎麼不行,你師兄徐麟當時就是寫了帶我們的老師傅,在集團公司報發表了。據說領導就是看了他那篇稿子,他實習期一結束,就把他要到了公司報社。」劉澈一骨碌把自己知道的全倒了出來,怕陳明接著問趕忙說,「我這說的也不專業,等升井之後我把徐麟的電話給你,讓他給你指導指導,你就明白了。」

    「那我們財務的呢?」劉澈一轉臉,發現張政也一臉希翼地看著自己。

    「財務啊……」劉澈這次可就真犯了難了,能說說政工方面的東西,是因為他原來在柳河礦的時候經常要寫心得體會,現在在六礦又是采煤一隊的書記,跟礦上政工科的人有過些接觸,至於財務,你們還真當我是個萬能人啊?從柳河礦到六礦,劉澈一直以來的工作跟財務就沒多大關係,財務科有認識的頂多就是碰面的時候互相點點頭打個招呼,哪有什麼好跟人指導的,劉澈只好實話實說,「財務這塊的我還真不知道,不過張政你也不用擔心,我現在還沒見過,哪個學財務的一直待在井下的呢!」劉澈沒說的是,在他之前也沒見過哪個學計算機的一直在井下呆著呢,現在不就有了?

    「劉書記,聽你這麼說,我們心裡才覺得有底了,昨天鐘隊長跟我們說的,我一整天都覺得壓抑……」

    「怎麼回事,鍾隊長說什麼了?」劉澈聽兩人說的奇怪。

    兩人把昨天鐘聯軍的話一說,劉澈就笑了,這也怨不得鍾聯軍,他雖然工作經驗豐富,但畢竟沒有經歷過他們那個階段。他以己度人,覺得自己當年工作的時候,能有那樣的待遇就好了,哪知道他們大學畢業生要的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說起鍾聯軍,劉澈忽然心裡一動,鍾聯軍說,「這群傢伙什麼時候學起雷鋒,做好事不留名了?」隊裡的其他職工確實不好說,不過眼前這兩人還真有可能學雷鋒啊,不會是他們把矸石堆不聲不響的給鏟了吧,想到這劉澈就問,「對了,鍾隊長說昨天在這一塊見到了堆落矸,是你們清理的嗎?」

    「不是!」

    「沒有見到哪有堆落矸!」

    聽了兩人的回答,劉澈剛剛升起一點的希望,又一下子沉了下去,連他們也沒看見那堆煤矸石,那就只能是那堆「煤矸石」真的自己長腿跑了。

    「你們倆在小心著點,別分開,走的時候一塊走,幹活一塊幹活,最好以後都這樣,知道嗎?」劉澈看兩個人都看著自己,也覺得自己這麼說奇怪,但他又哪敢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他們,否則這兩個恐怕當場就會辭職,只好解釋說,「這巷道給水泡了,不結實,萬一出個事,你們倆一塊也好有個照應!」

    重新給兩個人鼓足氣,為了讓其他人覺得他太偏心,劉澈又招呼了其他職工兩聲,這才從丁字路口另外一邊往工作面走,這樣他就能沿著「口」字形的工作面周圍巡查一遍。

    巷道的光線很昏暗,劉澈注意力不太集中,一邊走一邊還擔心著矸石堆的問題,會是柳河礦的那個鬼東西嗎?突然劉澈眼角的餘光覺得前方猛一暗,一暗之後,很快又一亮回復了正常,那樣子好像是一個人影在前方一閃而過。一開始劉澈還沒注意,直到那個影子完全消失,他這才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本來井下的巷道有人是正常的,可是在這裡,在這個時間點卻不對,這裡不是大巷,只是采煤一隊的工作面。采煤一隊現在正在生產,除了劉澈,職工們要麼是在丁字路口維護巷道,要麼是在工作面鑊煤鈥煤。

    沒有人,那剛才在前方一閃而過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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