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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節 傳聞(下) 文 / 岸上漁家

    沒過多久抗戰就勝利了,誰知道緊接著又是國共內戰,國共兩黨打的天昏地暗,對日本人卻一個賽著一個大方,不但沒要賠款,被日本人搶走的那些東西,甚至提都沒提。

    好不容易解放後,又是大自然災害,化大革命……整個中國的黃金儲備、北京猿人頭蓋骨化石被日本人弄走了都沒人過問,就更別提日本人在那小小的山谷裡做了什麼,運走了什麼……隨著時間的流逝,到現在甚至都沒幾個人知道還有這回事。

    本來那山谷經過這麼些年,也沒見再出過問題,咱們國家的教育又提倡無神論,鄉親們對那山谷都已經習以為常了,現在猛然發現一條血淋淋的印子,一直延伸到山谷裡,才想起了閻王百年之內不能為害人間的傳言,算起來不正好差不多一百年了?

    就像所有的故事中一樣,神神怪怪的事情就像是一塊腐肉,總能吸引來大群蒼蠅。沒過多久這事就傳開了,也不知道哪冒出來的那麼多巫婆、神漢說,百年前閻王爺被活佛傷了後,現在已經恢復了,大家要趕緊祭拜,否則閻王爺開始只是派小鬼抓牲畜,再往後就要抓人了。

    最開始兩年,只是幾個愚夫愚婦聽了巫婆、神漢們的忽悠,抬著豬啊,羊呀,去供奉。人們把豬、羊擺放在那裂縫邊上,第二天去一看,竟然真的就沒了。

    巫婆神漢們說那是閻王爺收了大家的祭品,那一年就不會再派小鬼出來作祟了。說也奇怪,自從人們開始大肆祭祀閻王爺後,這附近就真的很少再有人畜失蹤,這一下子就傳開了,祭拜的人越來越多,連鄰市、鄰省都有人專門跑來拜閻王。

    但也有人不信邪的,這人是這一代十里八村都出名的一個惡漢,有一天晚上,他偷偷跑去那裂縫邊上埋伏起來,他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拖走了那些豬牛羊。而且他還打算好了,如果沒有人來他就背一隻羊回家,如果是那些巫婆神漢拉走了祭品,他就跳出來抓他們個現行,狠敲他們一筆,再背走一隻羊。

    可一直到第二天,惡漢都沒回家,惡漢的家裡人知道他頭天晚上去幹什麼,一夜沒回來,惡漢的老婆就說,十有**是又鑽進哪個騷娘們被窩裡去了!可是一直等到中午還是沒見惡漢的影子,惡漢的老婆還等著肥羊下過吶,就坐不住了,先是踹開了惡漢幾個姘頭的家門,一找竟然真沒在她們那,惡漢的老婆才害怕了,趕忙帶著惡漢的幾個兄弟去山谷找人。

    人們很快就在山谷裡的一顆樹上找到了惡漢,只見這平日裡凶神惡煞一般的傢伙已經嚇瘋了!別人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了,他也不會回答,只一個勁地念叨,「閻王爺,閻王爺出來了,閻王爺出來了!」老人們都說,那人是因為對閻王爺不敬,被閻王爺爺攝了魂啦。

    這些事聽著簡直邪乎,劉澈也只當故事聽聽。那惡漢撞到閻王爺的事情,說不準還有些根據,但大喇嘛勇鬥閻王爺的那個絕對是胡扯。根本就不值一駁,如果那大喇嘛真傷了閻王,讓他不能出來勾人的魂魄,那為什麼這百十年來,全世界還死了這麼多人?尤其是中間還有兩次世界大戰,一次直接中斷了世界大戰的西班牙流感。

    民國初年時候的喇嘛是什麼德行?經歷了從元朝到清朝,喇嘛教上千年的洗腦,尤其滿清為了讓成吉思汗的子孫徹底臣服,利用喇嘛教統治蒙古人,西北的喇嘛跟西藏的已經沒有區別,有地位的大喇嘛都是奴隸主,這些「上師」會為了四鄰百姓湊的一點錢,就巴巴地趕來出生入死?還重創閻王爺,鬼才信。據《馮玉祥將軍外蒙古紀行》,當時的喇嘛生活之糜爛,人人染性病。馮玉祥親眼見到,有的活佛身患梅毒,連臉都爛了。蘇聯當年為了贏得外蒙古喇嘛的支持,佔領外蒙古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大批醫療隊給喇嘛治療性病。

    而且劉澈聽張喜講的這個故事,越聽越覺得編故事的那人肯定看過不少武俠小說——男主角意外墜落懸崖不死,這是《倚天屠龍記》之後,港台的三流武俠小說作家,最喜歡用的情節。

    而且看那大喇嘛的做派——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還一身肥膘,編故事的肯定受《水滸傳》影響不淺。

    最讓劉澈吃驚的是張喜後面講的一件事。張喜家對門住的是一個寡婦,家庭本就不富裕,幾前年,寡婦開出租車的丈夫車禍去世後,孤兒寡母,日子過異常艱難。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連過年都難得見到葷腥。

    這麼過了一年多,忽然有一天,寡婦早上開門,發現她家門縫裡竟然塞了一疊錢,寡婦一臉茫然地看著錢。此後的事情就邪些了,這一次兩次還能說有人學雷鋒做好事不留名,可是寡婦家門口隔三差五就被人放錢,一百的,五十的,有時候還夾雜著毛票和硬幣!每個月都有,從不間斷,只有每次放錢的日子和每次放錢的多少不一樣,寡婦母子倆這才不再挨餓了。

    從那些放下的錢裡甚至夾著零錢來看,這放錢的人經濟條件也不是多好,憑什麼總給他們送錢啊?有人就傳說那是寡婦在陰間的丈夫看他們母子在陽間過得苦,給他們送錢來了。還有人說晚上曾在寡婦門口看到一道黑色的旋風刮過,然後就見地上多了一疊錢。總之說什麼的都有,可直到今天,也沒人清楚的看見到底是誰放的錢。

    這件事,張喜是親眼見過的,有一次他休班回家,由於在部隊和礦上養成的早起習慣,這天一大早他就起來了,推開門一看,就見寡婦家大門正對門的位置放著半截磚頭,磚頭下壓了一疊錢,除了兩張一百的其餘的全是一塊幾毛的零碎。

    張喜說到這裡,就搖著頭稱,這不符合邏輯啊!

    劉澈問,哪不合邏輯啊?

    張喜說,就算是她在陰間的丈夫給他們送錢,送的也該是冥幣,哪來的人民幣啊?咱們國家的人民幣現在擱世界其他國家都不能用,難道已經流通到陰間了?

    劉澈心想,都有鬼給人送錢了,還有個屁的邏輯。不過想到這劉澈忽然心中一動,就問張喜,寡婦的丈夫開的是什麼車?

    張喜說,他那車買的時候就是人家的舊車,買來之後又開了十來年,都已經不知道開了多少年了,是一輛很破很舊的白色麵包車。

    張喜渾不在意地說完,卻沒注意劉澈忽然就是一哆嗦,心說不會這麼巧吧?

    劉澈跟張喜在會議室裡聊了幾天,把張喜的肚子裡的東西挖盡了,奇談怪聞聽了不少,但由於他也來了沒多久,劉澈最想知道的關於馬越、馬軍的事情,卻是一點也沒有。

    劉澈也不是沒嘗試過從其他職工身上打探,只是沒幾天就放棄了,他也看出來了,由於馬越是六礦的前礦主,馬越的事在六礦根本就是個禁忌,好幾次劉澈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把事情繞到馬越身上了,職工們也會馬上想辦法把話題岔開。礦上的職工看著個個傻大黑粗的,但真要想從他們那套點什麼東西,賊精賊精的,比泥鰍還滑溜。

    不過劉澈也不是全無收穫,他一圈轉下來,不知怎麼就落了個關心職工的名聲,被礦長靳善謀知道了,還在早會上著實誇獎了一番,號召各隊隊長、支部書記要向劉澈同志學習。在會上,劉澈聽著靳善謀不住口子的誇獎,都傻了。

    本來劉澈還想再琢磨幾天,可是昨天終於恢復生產了,劉澈知道不能再這麼糊塗下去了,索性直接跟鍾聯軍挑明了吧,劉澈一推門,出了會議室。

    「鍾隊長!」隊長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劉澈敲了敲。

    「奧,劉書記來了,坐坐坐!」鍾聯軍見到是劉澈,立馬熱情的把劉澈讓進屋去,又是搬凳子又是端茶,一通忙活完了才說,「劉書記,有事?」

    「啊,是,是這樣的!」雖然來之前已經打定了主意了,但臨到頭,劉澈覺得這事還真不知該從哪說起,「我記得你給我說過,以前那個私人礦主馬越,他跟馬軍是堂兄弟,是吧?」

    「對啊,馬越是馬軍的堂哥,三年前出了那次透水事故後,他就跑了!他娘的,這個王八蛋,走的時候把錢還全卷跑了,咱們六礦的職工可被他害慘了。」鍾聯軍一提到馬越,立刻就是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

    劉澈就接著問,「就一直沒抓住?」

    「一直沒抓住!」

    「鍾隊長!」劉澈又措了一下詞,盡量讓自己的語言不至於顯得太突兀,「你說,那個馬越跑了後,他會不會,有沒有可能偷偷跑回來?」

    「跑回來?他這時候肯定是能躲多遠躲遠,他跑回幹什麼?」

    「我是說,馬越丟了一個礦啊,他會就這麼甘心?他會不會跑回來報復咱們礦,影響咱們礦的正常生產?比如說冒充成什麼人,嚇唬人?」劉澈覺得自己已經暗示的夠清楚了。

    「你的意思是……」

    「你說,他有沒有可能,冒充成馬軍?」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誰知道鍾聯軍一聽劉澈的話,連想都沒想就一口給否決了,說完還一臉奇怪的看著劉澈,彷彿劉澈提出了一個很不靠譜的主意一樣,「你怎麼會這麼想?」

    劉澈一聽也急了,這是我好不容易琢磨出來的,你怎麼能想都不想就認為不可能,「怎麼不可能?他們是堂兄弟,應該比較容易冒充?我前兩天碰到一對堂兄弟,長得像的跟雙胞胎似的。」

    「馬越是絕對不可能冒充成馬軍!」鍾聯軍只好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看劉澈還是不信就說,「這也不怨你,你沒見過馬越,我給你看個東西,你就知道了。」

    說話鍾聯軍直接就去開他的櫃子,從裡面拿出本相冊,開始翻起來,「這一張?這一張不行!人太小了。這一張,還是這一張……就這一張吧,他倆剛好站一塊!」鍾聯軍從相冊裡抽出一張照片遞給劉澈。

    劉澈聽這鍾聯軍嘴裡的叨叨,漸漸的就有點明白是怎麼個味了,他接過鍾聯軍手裡的照片——這應該是集團公司整合六礦前,某次上級領導來視察時候與礦上眾人的合影,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級別的領導,看著派頭挺大的,梳著大背頭,一臉嚴肅地看著鏡頭,就算是合影也是微微背著手。領導左右兩邊各站著三個人,右手邊最外面那個是鍾聯軍,左手邊第二個就是馬軍。聽鍾聯軍的意思,劉澈看了看馬軍左右兩邊,最終把目光鎖定到其中一人身上……

    「馬越,不會就是這個吧?」劉澈衝自己懷疑的那人一指,雖然已經根據鍾聯軍的意思預先猜到,那領導和馬軍中間的那個人就是馬越,但劉澈仍然不太敢相信。

    也不怨的劉澈懷疑,這堂兄弟倆差的也忒大了點,馬軍雖然個也不多高,但外表看至少是個瘦長型的身材,臉也是一張長方臉,雖然是個細眉眼吧,但一雙眼睛看起來很有神。而馬越呢?一個胖得都圓起來了的身材上面,直接又接了一個又圓又胖的大腦袋,不用笑眼睛就瞇成一條縫,身材腫的像兩個球接一塊似地,整一個人形的小叮噹。而且跟馬軍站一起,身高還差了大半個頭。

    這樣的兩個人渾身上下就根本找不出一點相像的地方來,無怨得鍾聯軍一聽劉澈的話就立馬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這兩個人也確實絕無被人認錯的可能。

    「對,就是他!」鍾聯軍肯定的點了點頭,然後還說,「這下你放心了吧?」

    「哎,對,這下我確實放心了!」劉澈心說,這下子我還能放心個鬼啊,不是馬越假扮的馬軍,難道還真能是馬軍的鬼魂,這世界上難道還真的有鬼?劉澈忽然不自覺打了個寒顫,看了看四周,忽然覺得這屋子裡都好像有著自己看不見的鬼魂,正趴在某個牆角,一臉惡毒地看著自己似的。

    「對了,劉書記,晚上你跟班是吧?」

    「啊!」劉澈心裡正在想著鬼,被鍾聯軍突然間的發問嚇了一跳,「對……沒錯!我,晚上跟班。」

    「那你到時候記著多抽幾名職工去維護一下頂板!」

    「怎麼了,頂板出問題了?」劉澈一皺眉從思考中回過神來,實際上自從來到這之後,他就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被水泡了好幾天,就那麼簡單維護維護就投入生產了,總讓劉澈感覺有點草菅人命的味道。

    「出了點小問題,進入咱們工作面的那個丁字路口那啊,我明明見到落了一堆矸石,可是一轉臉再讓人去清的時候就沒了!問了誰都說不是他幹的,真是活見了鬼了,這群傢伙什麼時候學起雷鋒,做好事不留名了?那麼大一堆煤矸石,還能自己跑了?」鍾聯軍自覺說的挺好笑,渾沒注意到劉澈聽完他這話,差點沒一頭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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