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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節 有東西爬出來了 文 / 岸上漁家

    劉羅鍋師徒佈置好法壇,老頭從布囊裡抽出柄桃木劍,一邊亂揮亂舞,一邊嘴裡唸唸有詞……劉澈怎麼看怎麼覺得眼熟,這一定是觀摩了不少林正英電影的結果。

    「劉隊長,劉隊長!」就在劉澈開始懷疑劉羅鍋是不是直接抄襲了《殭屍先生》時,剛剛被趕走的劉錢龍忽然一疊聲喊著,滿頭大汗地從前面跑過來。

    「你就想了這麼個辦法過來看他們是幹什麼的?」

    「不,不是,劉隊長,你快去看看吧,咱們材料庫裡冒出來了個洞,放在上面的材料都被扯壞了,李班長正在那看著吶。」

    別看罵得凶,劉錢龍其實是劉澈的親信。兩人一個姓,又一個漢武帝——劉徹(劉澈),一個清高宗——乾隆(錢龍),柳河礦掘進二隊有倆皇帝,據說連集團公司的領導都經常拿這事跟礦長李平安開玩笑,「你們柳河礦一個掘進隊就有倆皇帝,這什麼任務完不成?」

    「洞?」劉澈滿腦子疑惑跟著劉錢龍往材料庫走,其實煤巷就是在地下挖的一個洞,這個洞裡還能有什麼洞?而井下用的東西又結實的要死,能被扯成怎麼壞?

    綜掘機已經開動,越接近掘進頭,空氣越渾濁。即便已經提前注水釋放瓦斯,濕潤煤層,在礦燈的照射下,井下的空氣看起來仍然像渾濁的水底一樣,大大小小的粉塵顆粒就像夏日裡,路燈下的蟲子一般上下翻湧。

    甭管再好的身體,在這種環境中工作都是慢性自殺,一天下來吐口痰都會是黑的,每次升井洗澡的時候劉澈都會特意洗鼻孔,洗出來的水都跟墨汁沒什麼區別。每當這時候劉澈都會像強迫症患者一樣,非要逮著鼻子洗的一點黑水沒有,但這又有什麼用,穿好衣服後拿棉花棒往裡面一擦,仍然是黑的,肺裡早已經不知道吸進去多少啦!

    材料庫就是十幾個平方大小,在巷道一側挖出來的洞,臨時儲存些工字鋼、木材、錨桿等東西。劉澈來到材料庫,就見本班班長李前進正蹲在一角在看什麼東西。

    「李班長,你去看著點,那邊沒個人我不放心。」劉澈也沒去注意李前進正在看什麼,只沖做法事的那邊指了指。

    燈光下,只見劉羅鍋正在賣力地一邊舞劍,一邊搖鈴鐺,而他的徒弟李樂則配合著時不時將紙符灑向他頭頂,就算沒人看著兩個人仍然沒有偷懶,「順便給他們拿兩瓶水過去!」

    「哎,好勒。」李前進從材料庫一角的箱子裡,掏了兩瓶綠茶,就走了。

    「你說的洞在……」劉澈扭頭問劉錢龍,但還沒見到劉錢龍所說的那個洞,就被眼前的情形給驚呆了。

    只見材料庫門口的地上,一摞十幾層鋼絲網,中間全破了一個直徑五十厘米左右的大洞,網上一根一根的鋼絲斷茬都向一個方向突起,那個樣子十足像被一個巨大的錐子從一面扎到了另一面一樣。

    「說吧,誰搗得鬼?」劉澈看了看鋼絲網,又看了看劉錢龍,臉一下子就黑了。

    由於管理方式上的問題,職工和幹部長期處於對立位置,搞些小破壞是很正常的現象,劉澈也不會計較,讓職工們逐漸發洩出來,總比全憋在肚子裡哪一天一起爆發好吧?可是眼前十幾張鋼絲網全弄成這樣,可不是搞點小破壞那麼簡單,這事情劉澈要嚴懲,查出來是誰弄的,要罰得他肝疼。

    「不是,劉隊長,不是我們幹的,我對老天爺保證,這事絕對跟我們沒關係!」劉錢龍賭咒發誓,「我們就算拿東西撒氣,頂多也就是踹隊長更衣室的櫃子兩腳,誰也不會拿自己班裡的材料撒氣啊?這可都是算在班裡的成本裡的,再說這十幾張鋼絲網吶,全弄出個這麼大的洞,怎麼弄啊?」

    劉澈一想也是,材料消耗是直接跟工資掛鉤的,誰會傻的跟自己的工資過不去?而且由於要在惡劣的條件下使用,礦上用的東西那叫一個結實,像這種鋼絲網為了便於運輸,都是成捲成卷的從地面運下來後,再在井下根據需要裁減,用專門的鉗子剪開都要費一番力氣,現在竟然從中間破了一個大洞,如果是誰專門弄的,這得費多大的功夫?

    「我說你們是怎麼交接的班,這麼大的差錯都沒發現?」劉澈只能懷疑是上一班施工的時候弄壞了,又偷偷放回去的,至於這麼大的洞是怎麼弄出來的,還不知道。

    「哪能啊,交接班的時候我們看得清清楚楚的,那都是好好的,上一趟,半個多小時前,我來拿鋼絲網的時候都還好好的吶!」

    這就是說一切都是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裡完成的,可半個多小時把十幾張這麼結實的鋼絲網都弄成這樣,可能嗎?

    「劉隊長你看,洞就在這!」劉錢龍把劉澈領到剛才李前進蹲的那個角落,饒是劉澈有準備也嚇了一跳。

    無怨得劉錢龍要讓他來看看,這個洞也未免太嚇人了點。劉錢龍說有個洞,劉澈以為就是耗子洞之類的東西,但是現在只見原本還算平整的地上,非常突兀地出現一個堪稱巨大的洞口,直徑足有半米上下,最寬處甚至能將近一米,幾乎垂直的向下延伸開去。

    劉澈向洞裡照了照,洞道只向下垂直延伸了四五米,拐了一個彎,就再也看不見了

    劉澈從旁邊的煤牆上摳了塊煤,「卡啪啪……」煤塊打著旋,在洞壁上一陣左擦右碰聲音顯得很清脆。

    重新抬起頭來,劉錢龍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劉澈的動作看,劉澈指了指旁邊完好的鋼絲網,「你不是來拿鋼絲網的嗎?這幾個就放這吧,先揀好的用著。」

    劉錢龍扛著兩張鋼絲網滿腦子疑惑的走了,劉澈卻陷入了困惑中,他眼睛漫無目的盯著那一疊破損的鋼絲網觀察,也不知道該找什麼,又能找到什麼?忽然劉澈一愣,眼光被鋼絲網上的幾個黑色斑點狀的東西給吸引了過去,「嗯?」

    劉澈湊近那些黑色斑點,只見鋼絲網破口內,幾個有些尖銳的鋼絲上,掛著一些黑色的毛糙糙的東西,看樣子有點好像衣服的纖維,又有點像動物的毛髮。

    劉澈取下來一縷,在手裡捻了捻,很光滑,憑手感劉澈判斷這東西絕對不是紡織物的纖維,礦上的工作服都是棉的,沒有這麼細膩的手感。這種手感,這種手感,倒像是……

    「劉隊長,劉隊長……」就在劉澈感覺馬上就能找出問題的答案了,偏偏這時候劉錢龍又風急火燎跑過來。

    劉澈一看就不耐煩了,怎麼會這麼多事?由於煤巷裡的道路狀況實在太差,嚴格來講井底下是不允許跑的,「停停停,我說你跑什麼,黑燈瞎火的,萬一絆倒怎麼辦……你不在前面幹活,又跑過來幹嘛?」

    「劉隊長,你快去看看吧,前面,前面冒頂了!」

    「我操——!你們這群王八蛋,少看一會就給我惹事!」劉澈一骨碌爬起來,也不顧的什麼絆倒不絆倒了,拔腿就跑。

    劉澈跑到掘進頭,綜掘機已經把煤層挖出來一段一米多長的空腔,巷道內還沒有來得及支護上工字鋼,在靠近右側煤壁的位置,落了一堆大約一米來高,兩米見方大小的矸石,幾名職工正在清理。看到現場沒有像幾個月前的那次事故一樣,有人倒在地上起不來,劉澈一口氣鬆下來,差點沒一屁股坐到地上,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啊!

    「有人受傷沒有,有人受傷沒有?」

    「沒,沒有,我們正要打眼呢,不知道怎麼就塌下來了。」一名職工湊到劉澈跟前。

    劉澈看了看垮塌的頂板,一股火不禁冒了起來,「怎麼回事,循環作業流程看了就忘了嗎?一會不看就給我出ど蛾子,趕進尺,交叉作業,工字鋼推遲架設就算了,連錨桿都不知道打了嗎?」

    「劉隊長,我打了錨桿了……」錨桿工趕緊出來給自己辯解。

    「打了錨桿怎麼,怎麼……」掉落在地的矸石已經被清理了大半,隨著職工們的清理,劉澈忽然看到矸石堆中露出一截細長的鋼筋,鋼筋上佈滿一圈圈的螺紋,一個職工一鐵鍬鏟下去,棍子一歪,露出下面像小碟子似的托盤。

    「等一下!」劉澈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把那根棍子拿過來一看——竟然真的是一截錨桿,銀白色的斷口呈不規則狀,這,這,這怎麼可能?

    錨桿說白了就是根鋼筋,由高強度的碳錳鋼製成,比建樓房用的那種鋼筋可結實多了。尤其掘進二隊現在用的這種,由於這個掘進頭深度大,壓力強,使用的是直徑二十二毫米的錨桿,單根抗拉斷強度就在十噸以上,而且既耐磨又抗腐蝕,可自己現在看到了什麼?這麼個堅硬的東西,它竟然被折斷了!

    劉澈最先想到的當然就是有人在採購中吃了回扣,買了不夠強度的劣質錨桿,繼而又想到上次的冒頂事故,是不是也受劣質錨桿所害?

    「把這個保管好。」劉澈把半截錨桿遞給劉錢龍,心裡暗暗咬定,錨桿合不合格,拿去一檢驗就知道,如果真是錨桿的問題,那上次冒頂事故就不是自己的責任。

    職工們重新又打了一根錨桿,架上鋼絲網,撐工字鋼……劉澈看了眼腕上的機械表,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便吩咐弄好之後就開飯吧,他自己則跑去看劉羅鍋師徒。

    別說這倆人還真下力氣,說法事剛剛完成第一階段,歇一下,下面還有兩個階段要完成,劉澈看這架勢就招呼他們的先吃飯。

    由於離地面太遠,煤礦上井下這頓班中餐一般直接就是在工作地吃,通常入井的時候隊上就會叫人把飯一塊背下來,有些區隊也安排人中午送飯。

    劉澈剛剛工作那會,礦上的班中餐還是兩塊錢的標準,這年月兩塊錢能買什麼?就是兩個饅頭、一包搾菜,好的時候至多再加根火腿腸,那就是過年了。但就算是這樣,第一頓班中餐,劉澈那吃的那叫一個香,感覺就好像,就好像又回到了初中時候經常啃干饅頭,偶爾才能吃上一回搾菜的情形。

    班中餐的標準現在已經全國統一提高到八塊,劉澈不知道這八塊錢礦上是怎麼安排的,反正他自己八塊錢絕對買不到拳頭這麼大一塊牛肉,而且還能再有大肉包子、麵包、營養快線或綠茶。

    掘進二隊的班中餐是早上就背下來的,牛肉是超市裡賣的真空包裝的那種,肉包子卻是現做的,用保暖箱裝著帶下來,現在還是熱乎的。

    「哇,劉哥,你們的肉包子實在是太好吃了!我怎麼就買不到這麼好吃的肉包子?」李樂抓了個包子,咬了一口,高興的哇哇大叫。

    「你當然買不到了,這都是礦上食堂自己做的,礦上的食堂只准虧損,不准盈利,外面賣肉包子的哪捨得放這麼多肉?」李前進正在水溝裡來回找點乾淨水洗手,聽這話就笑了。

    「是嗎,那不是出去之後就吃不到了,我得多吃幾個!」李樂對著肉包子又使勁咬了一口,忽然又像起什麼事似地跑開,「差點忘了!」

    劉澈其實不喜歡肉包子,因為對於一個滿手泥灰的煤礦工人來說,吃肉包子得先洗手,而井下水溝裡那水黑得,基本上跟石油沒什麼兩樣,並且說不准剛剛誰還在上游撒了泡尿,洗了還不如不洗。

    「劉隊長!」

    「劉隊長!」掘進頭的職工已經完成了工作,趕過來吃飯。

    「大家今天辛苦了!」劉澈假模絲地跟職工們打著招呼。

    「李班長,這邊!」一名職工走到一段架在煤巷頂部的雨布下一托,嘩的一聲,一道清水流了下來,圍在四周的人趕緊就著水流洗了兩把,然後也不管手上流的還是黑水,抓住肉包子就開吃。

    過了沒多大會,李樂跑了回來,只見他一邊低著頭在地上看,一邊嘴裡嘟囔著,「跑哪去了,跑哪去了,跑哪去了吶……」

    「怎麼了,什麼跑哪去了?」劉澈問。

    「殺的那隻雞啊,明明就扔在那邊了,吃飯前我還看到的,怎麼一轉眼就沒了?」

    「那肯定是誰當垃圾給你收走了,待會我帶你去附近幾個垃圾簍找找。」國有大中型煤礦管理都是很嚴格的,就像劉澈他們公司,省國資委下屬大型煤炭企業,安檢、監察等科室的人根本就是生產區隊的對頭,這些人不但檢查安全生產,還檢查衛生,哪個隊責任區內有垃圾,直接就扣這個隊的錢。這些扣出來的錢,會根據不同情況提取百分之十至五十,成為檢查出情況的人員的獎金,檢查員的工資就是這麼來的,所以不愁他們積極性不高。

    為了不因為這種沒必要的事扣錢,各區隊的做法是把這些被扣的錢直接轉嫁到當班班組身上,所以當班職工碰到雜物都會很自覺的隨見隨撿。劉澈記得自己到礦上後,下井第一天的第一份工作,隊長就給了他一個編織袋,讓他去撿垃圾。

    三下五除二將一塊牛肉解決掉,劉澈就覺得飽了,本來嘛他一上午就沒幹活,而且這兩個多月來他胃口也一直不好——換了誰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胃口能好的起來才怪?從東部來到這遍地風沙的大西北辛辛苦苦奮鬥三四年,好不容易混出點成就,結果一下子什麼都沒了:位子被擼了,處分背了……尤其是一閉眼,劉澈就覺得,張大個子那張憨厚的臉就在自己面前晃。其實別人不知道,劉澈已經連續很多天都失眠了,只是他從來沒給別人說過而已。

    一個活生生的人命,就這麼在自己手裡沒了。大家都指責劉澈,讓他檢討,處分他,降他的職……好像誰也沒想過,親手害死一個人,對於一個只有二十六歲的年輕人來說壓力會有多大?

    劉澈拿了瓶純淨水,找了塊乾爽的地方坐了下來,扭開瓶蓋,喝了一口,這才感覺心裡沒那麼堵得慌了。這兩個月來也許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工作後吃出來的將軍肚完全消失了。說起來自參加工作一年以後,劉澈就再沒嘗試過,在沒有凳子的情況下,坐下是什麼感覺。

    「劉隊長,你說那倆人,這麼耍,真的有用嗎?」劉錢龍湊到劉澈跟前,他嘴裡咬著塊牛肉,一手抓了倆包子,另一手拿了瓶綠茶,說話甕聲甕氣的,一邊說話還一邊學者劉羅鍋的樣子比劃,對進行了一上午高強度體力勞動的他來說,這點飯只能算臨時對付對付。

    由於勞動強度大,很多礦工飯量大得嚇人,在礦食堂經常能見到一些剛剛洗澡升井的職工,就著一小盆兩三斤肥豬肉,一口氣吃十來個二兩一個的饅頭,要知道這些人都是身高一米七左右,體重至多一百三十斤的普通身材,不是那些什麼參加大力士比賽的大塊頭。

    「信則有,不信則無!」

    「嗯?」劉錢龍一愣,不知道劉澈怎麼突然這樣說話啦。

    「這是早會時候咱們李書記的話。」

    「呵呵……」大家都知道李書記就是個嘴炮,「劉隊長,你說,如果他們耍著耍著,張大個子當場從哪爬出來,是不是就搞笑了!」

    「呵呵……」劉澈好像也想像到了那種場景,但是剛笑了幾下,劉澈忽然心裡咯登,爬出來,爬出來?他媽的,那個洞口上,那些被撕破的鋼絲網,加一塊不就像一個東西爬出來留下的痕跡嗎?

    煤巷裡的洞,破開的鋼絲網,消失的礦工的身體……所有的問題好像一下子在劉澈面前串聯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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