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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節 地下一公里 文 / 岸上漁家

    會議一結束,李平安把劉羅鍋交給了朱青玉、劉澈,看他那架勢,分明跟拿了個燙手的山芋一樣。劉澈見狀就不由暗罵,他媽的,你礦長都這態度,讓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三人下了樓,匯合了劉羅鍋的徒弟,到安排好的礦長澡堂換了工作服,就直奔井口乘坐罐籠下井。

    劉羅鍋不是個滿嘴神神叨叨的巫婆神漢,除非必要,往往別人問一句他才答一句。劉澈看他在礦長澡堂熟練地換工作服的樣子就知道,老頭肯定下過不少井。

    倒是他那個徒弟李樂十**歲的樣子,喜歡問東問西,而且這傢伙還帶了一隻大公雞,那公雞也跟這徒弟一個德行,倒不叫,只是擰著腦袋四處看,渾不知自己死期已至,惹得很多工人圍觀。只有這一人一雞兩個好像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還沒心沒肺地研究著怎麼把礦燈扣在帽子上。

    西北是一塊貧瘠的土地,遍地黃沙,到處戈壁,乾渴的連耐旱的沙柳都長不高。這裡一年只刮兩次風——西北風吹半年,東南風再接著吹完另外半年,一年就這麼過去了。

    西北又是一塊富饒的土地,這裡地下埋藏著豐富的礦產:煤、鐵、石油、天然氣、鋁土、稀土、鉀鹽……大大小小上千家礦業企業,其中光煤炭企業就有幾十家,礦井上千對——煤礦的井基本上都是主副井各一眼,一對礦井不是指兩個礦,而是就指一個。

    「劉哥,底下是不是很黑,很嚇人啊?」一行人剛到井口,迎面就過來一群剛剛升井的職工,李樂看著下去的人一個個都乾乾淨淨的,上來的卻個頂個烏漆抹黑,抹得好像拱過了灶膛的豬一樣,連臉都看不清楚,終於開始緊張了。

    「沒事,別怕,到井下,跟緊我就行!」劉澈把李樂手裡的礦燈拿過來,從他左胳膊下穿過去,從脖子後面繞到右胸前,「這個燈很沉的,你要是扣在帽子上戴一天,保證你額頭上的皮能酸好幾天……這隻雞能不能先拿個袋子裝起來?」

    入井罐籠就是一台大電梯,由於是工業用途,沒考慮人乘坐的舒適性,只安全起見四周焊了幾塊鋼筋和鋼板,四面透風,隨著罐籠快速下降,風呼呼的直往裡灌。

    幸虧腳底下是密封的,否則會更嚇人,柳河礦的副井足有五百五十米深,也就是一里多路,人向下看去根本就看不到底,罐籠一路向下,會讓人覺得自己像掉進了個無底洞一樣,沒幾個人受的了這種壓力。

    十幾秒鐘後李樂忍不住拍自己的耳朵,看著他的樣子,劉澈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下井的時候,「不是你耳朵的問題,底下的氣壓比地面高,咱們下降的太快了,你的耳膜壓出了暫時性耳鳴,一會等你身體內外氣壓平衡了就好了。」

    罐籠掂了一下才停穩,一行人下了罐籠,隨著人流往候車區走。李樂倒沒了初時的害怕,好奇地左看右看。

    實際上大多數第一次下井的人不但不會覺得害怕,反而會覺得很新奇——高大平整的水泥巷道,明亮的電棒,特別是鼓風機送來的呼呼的風,很容易讓人誤以為自己只是進了一段地下道中,不是到了幾百米的地下。實際上也差不多,這裡只是煤礦的主巷道,真正到生產一線還遠著吶。

    乘車的人很多,劉澈拉著李樂的胳膊,防止他掉隊。柳河礦有南北兩個乘車站,每個乘車站又各有發往三個方向的車,每一趟車中途分別還分別要停好幾站,整個柳河礦井下所有巷道的長度加一塊足有三四百公里,比北京地鐵的地下部分還長,這時候他要是掉了隊,劉澈可不知道哪找他去。

    井底通勤罐車猛一看真像地鐵——鐵軌,鋼輪,電動,火車一樣的車廂……很多礦大學礦建工程的同學,畢業後沒有去礦上,而是跑到城裡修地鐵,就知道這其中確實有許多共通性。

    當然井下通勤罐車不可能真修成地鐵,它要小得多,車廂只有礦車一般大,每節車廂只能放下一前一後兩個相對的座位,一個座位也就坐兩個人,朱青玉、劉澈再加劉羅鍋師徒就坐滿了一節車廂。

    罐車緩緩啟動,一時間車頂電火花閃的直晃人眼。劉澈摘下安全帽蓋在臉上,趁機打起盹。在七百伏的直流電驅動下,柳河礦的井底通勤罐車時速可以達到三十多公里,但就算這樣要到掘進二隊現在所在的采區也差不多要四十分鐘,下了罐車還要再坐一個纜車一樣的猴車往下行半個小時,最後再沿一個緩坡向下步行二十多分鐘。這一趟折騰下來,距離礦井出口少說三四十公里。

    前些年東部某礦發生透水事故,將近兩百名礦工被悶死在井下,網上就有人就傻傻的問,礦井淹水的時候,眼看就要淹死了,那些礦工怎麼就那麼傻,怎麼不知道跑啊?實際上不是礦工傻得不知道不跑,而是根本就跑不了。幾十公里的距離,就靠職工的兩條腿,哪跑的及?

    由於帶著劉羅鍋師徒,劉澈他們到工作地點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掘進頭已經完成交接班,職工們正在施工。朱青玉在這邊看了一遍後,一擺手就把劉羅鍋、李樂扔給了劉澈,說自己要去另一個掘進頭看看。

    劉澈心裡立馬罵起了娘,掘進二隊目前說是兩個掘進頭同時作業,但另外一個掘進頭只是個準備頭,是掘進二隊為完成眼前這個掘進頭接替用的,連人都沒有幾個,去那裡能看什麼?

    「劉,劉哥,咱們現在離地面有多,多遠啊?」李樂放下背囊,喘著粗氣問,雖然一路上大多數時候都是劉澈幫他背著背囊,但顯然他一時還適應不了井下的環境。

    別看礦井底下的氣壓比地面大,可由於空氣流通差,氧氣含量反而比地面低,人稍微運動就會忍不住喘氣,可礦工又偏偏是一種高強度體力工作。想像一下在青藏高原上挖石頭,你就會知道礦工的日常工作是一副什麼場景了。

    國家修青藏鐵路二期工程的時候,一千來公里的路,設立了一百多個醫療站,光醫療費用就投入兩個多億,配備醫務人員六百多名。柳河礦三百多公里的地下,卻一個管醫療的都沒有,也無怨的礦工是最危險的工作。

    「離井口的距離大約是四十公里,離頭頂地面大約一公里吧!」劉澈也抹了把汗,這個深度地熱已經非常明顯,就算掘進頭有一個巨大的通風管在一刻不停地呼呼吹著風,常年仍維持在四十多度。

    劉澈把掘進頭唯一的一張桌子給劉羅鍋搬過來,劉羅鍋勘查好方位,將桌子重新擺了一下,李樂就在桌子上鋪了一塊印著八卦的桌布,接著取出碗,把一瓶墨汁往裡倒。

    劉羅鍋則從布袋裡掏出那只已經被憋得快沒氣的大公雞,拿出把鋒利的菜刀,試了試刀鋒,這才在雞脖子上一抹,那只仍然還迷迷糊糊的公雞連叫沒來得及叫一聲就一命嗚呼……看著兩人熟練配合的動作,劉澈卻越看越覺得不靠譜啊,這場面跟電影裡演的似的,能行嗎?

    墨汁滴了雞血,劉羅鍋就學電影裡那樣用墨汁在黃紙上開始畫符,李樂則從帶來的布兜裡掏出其他貢品,開始佈置法壇。

    礦井下是嚴禁煙火的,不過這顯然難不倒這些專業人士。李樂接下來掏出的東西讓劉澈大開了眼界——最先是兩根「蠟燭」,又細又長的白色「蠟燭桿」頭上沒有絨芯,而是頂了個火紅色燈炮,香也是電子香,三個塗成深棕紅色的吸管,各裝了一個紅色的發光二極管。

    李樂最後從布兜裡掏出一個大蓄電池插上,燈就亮了。劉澈看那燈泡玻璃的厚度,以及燈頭、插頭、開關的樣式,竟然還是防爆的。

    劉澈邊看邊心說,這是不折不扣的糊弄鬼呀!九泉下的張平、張大個子如果看到這套東西,本來心平氣和的,說不準都會發飆。

    煤礦死人其實不是新鮮事,這些年國家煤炭行業雖然安全形勢一直都在好轉,可是有統計的百萬噸死亡率仍然一直在一上下,就是說全國每採出一百萬噸煤,就得要一名礦工的命。

    這幾年國家每年的煤炭產量在三十五億噸左右,把這個數字除以一百萬,你就能知道這一年有多少礦工進了井下沒能出來。

    掘進工作才剛剛開始,掘進頭正在打眼準備注水,很多工人一時沒事,見這邊又是殺雞,又是畫符的就都圍了過來看熱鬧。劉羅鍋、李樂早就習慣了被人圍觀,絲毫不在意,但劉澈卻不能就這麼看著,要是被下井檢查的礦領導,看見他劉澈帶班時候,工人不幹活,看殺雞,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都他媽的圍過來看什麼,不用幹活了嗎?再看今天每人扣五十塊!」一聽要扣錢,一群人才立馬作鳥獸散,只有一個二十出頭的瘦高青年拖在最後慢慢吞吞的還不想走。

    劉澈一瞪眼,「說你吶,劉錢龍,怎麼著,跟我一家子,我就不敢罰你是吧?」那人聽劉澈這一聲吼,這才呲牙咧嘴的跑了。

    即便是劉澈他們公司這樣正規的國有大型煤炭企業,這種粗暴式管理仍然是一種難以杜絕的現象。沒辦法煤礦這灘水實在太稠了,一線職工很大一部分是當了好幾年兵退伍的老兵油子,剩下的相當一部分又是社會上的二流子、混混,中專技校加大學畢業生一起,連總人數的十分之一都佔不到。

    尤其是這裡地處西北,千百年來長期跟北方遊牧民族對抗中,能延續下後代的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本身就民風彪悍不說,而且由於地廣人稀,經濟不發達,交通和信息不便利,在某些人眼裡這竟成了優點——成了某些通緝犯的最假藏身處。就在去年,鄰市一家煤礦就被查出一個人來。

    那是一個極為偶然的事件,起因竟然還是因為那臨時工幹得太好了,礦上準備給他轉正,但在核實材料的時候,卻無意中發現他的身份件是假的。礦上懷著滿腦子不解就認真查了一下,這一查不要緊,真真查出了驚天大案。看著挺老實的一個人,身上竟然背了五條人命,而且事後還有分屍行為。

    據說放眼西北幾省,這樣的事情每年總要發生十幾回。傳聞全國十萬在逃通緝犯,有五萬在西北。在這大西北的煤礦上,有時候真不能確定身邊都是些什麼人,也許剛剛跟你一塊幹活、吃飯、說笑、對罵的人,就是個變態殺人狂也說不準。

    煤礦就像一個狼群,不厲害點根本就鎮不住。壓制不住下面的狼崽子,別說安全生產,沒人出面找你單挑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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