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深夜,病人的體溫才算是降了下來,林清然也鬆了口氣。瞧著老人家躺在一邊,也不得安生,這才勸阻說他的孫兒無事,不用惦念了。伸手哆哆嗦嗦地試了試娃的體溫,這才雙手合十,連連感謝著林清然。
怎麼說,不發燒了,他孫子的命算是保住了。林清然伸了伸懶腰,覺著護理病人確實有些累,看著老爺子躺在一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清然便轉身兒到院子裡透氣,打算在鋪子直接睡下,免得這孩子又有什麼問題。
她站在院子裡,伸伸胳膊,踢踢腿,然後扭了扭腰,忽地感覺身後有人一般,猛地回過頭,便發現什麼都沒有。瞧著漆黑一片的院子,清然蹙眉,她已經是第二次有這種感覺了,難道是最近壓力大,所以有些疑神疑鬼?
林清然正鬆懈著打著呵欠,忽地一股勁道傳來,很自然地環住林清然的腰肢,又輕輕地捂著她的嘴。
這不是幻覺……林清然驚呼,可是……身後的人,那股熟悉的味道,為什麼叫她平白的安心呢。
兩人輕輕地坐在屋頂,夜已深,蓮花鎮也沒了白日的熱鬧。清然沒坐穩,倒在來人的身上,然後懊惱地伸出小手,輕輕地扒開他的手,細聲地說著:「雲祈軒鬆開……」
她記住了他的味道,所以本能地熟悉。
聞言,男人身子一顫,輕輕放開林清然。安靜地坐在一旁,清然抬頭,趁著月色,對上他冰藍色的眸子。心猛地一顫。那藍色雙眸中的暖意十分明顯,望著你,你便好像是他的全部世界一般,隔著黑夜,清然都覺得自己的心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雲祈軒換掉了絕代風華的衣衫,穿著一襲深色夜行墨袍,原以為他消瘦的身形,此刻竟然勾勒的極為誘人。「清然,好久不見。」他垂眸看著她,安安靜靜。語氣帶著暖意和乾淨。
他記得她的名字。他叫她。清然。
溫暖又親切,仿若許久不見的故人。
林清然坐在屋頂上,有些糾結。她怎麼也沒想到還會再碰見這個神仙一般的人物。即高興又忐忑,一邊小心扶著他,以防自己摔下去,一邊嘀咕著:「神出鬼沒的作甚?這麼高……」
雲祈軒有些尷尬,目光躲閃:「對不起。」
清然看著他不好意思的模樣,便忍不住調戲,卻又覺得他那麼乾淨清澈,有些不忍心。便笑笑說著:「後山一別,也許多時日,你哥哥如何?」
雲祈軒垂著眼眸。帶著幾分落寞。又轉頭看著清然,淡淡開口:「哥哥的傷雖然無礙,卻沒那麼快恢復武功。」
想來也是,雲祈寒受傷極為嚴重,要不是遇到她,真是小命兒不保。「清然……我……」
林清然看著他失落茫然的模樣,心下覺得心疼,有些人可能遇見便是生命的劫數吧。她歎了口氣:「官府的人為什麼在找你們?」
雲祈軒蹙眉,有些為難:「我……不能說。但是,清然,我和哥哥是好人。」
也許,只有這麼乾淨的雲祈軒才會如此認為吧,林清然坐在一邊,抱著膝蓋,掩飾著心底的怪異:「居然還在東躲西藏的,來找我作甚?」
「上次偶爾看見你,又發現你開了鋪子。想……見見你。」雲祈軒說的理所當然。又有些懊惱地開口:「大哥不許我來,所以我是偷偷跑來的。」
林清然藉著月色看著面前絕代風華的男子,他們萍水相逢,僅有兩面之緣,他居然無條件地相信她。心跳的很快,她對著雲祈軒笑笑。難怪她會覺得有人靠近的感覺,想來雲祈軒也沒有打算避諱她。
「不跟你胡扯,鋪子裡還有病人。」她自然是想跟雲祈軒多呆一會兒,只是,這樣呆著,他會更不安全的,官府最近在抓緊挨家的搜查,誰知道這蓮花鎮安了什麼埋伏。再說在林家的屋頂,要是被發現了,連累了爹娘妹妹,清然真的不想活了。
「無妨,這裡安全的。」雲祈軒低聲說著,對著清然笑笑:「謝謝你救了哥哥的命。」
「醫者父母心。」清然說說,心裡也清楚,她並不瞭解這兩個兄弟,也知道鎮子上的官府到處找他們。她……沒有能力和勇氣走近雲祈軒。男人沉默不語,微風吹過,他伸手理了理她細碎的發,夜已深。雲祈軒跟著清然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剛剛的動作弄得清然臉頰微微發熱,他們好像是久違的情侶。
坐了一會兒,他便攔腰抱著她飛身而下。「你且回吧。」他的聲音乾淨溫暖,清然想,就算是他叫人去死,怕是也有不少的人心甘情願的。
「你等下……」清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你哥哥的傷未好,我去給你取些藥。」
「我跟你同去。」雲祈軒跟在清然的身後,安安靜靜,看著她進了鋪子,看著她翻騰著各種療傷的藥物,看著她拿著這些他都沒見過的藥物交到他手裡,雲祈軒淡藍色的眸子輕輕晃動,薄唇輕輕勾起:「哥哥只是內裡虛弱,加上傷口反覆撕裂,你給我這麼多……」
林清然瞧了眼面前的神仙男子,低聲說著:「還是那些消炎的藥,叫你哥哥不要總是逞強動彈,你醫術了得,要是缺了什麼藥,跟我說罷。再說你們在哪我也不知道,備著些正好。」知道他們不便出門,而且雲祈寒病著傷著,只憑著雲祈軒自己,怎麼可能叫當哥哥的放心,他太過乾淨純澈,又喜歡相信別人,帶誰都是溫暖的吧。
雲祈軒拿著藥,望著林清然,好一會兒,他才淡淡開口:「清然,哥哥說人世險惡,可是,你是我出谷後遇見的第一個女孩子。我知道,你不一樣。」
你不一樣,可是哪裡不一樣呢?林清然心裡有些苦澀,如果她沒重生在農家,沒生在這種掙扎著生存的地方,無憂無慮,了無牽掛,她真的會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反正,她也不是什麼矯情的人。
雲祈軒給她的感覺很特別,很溫暖。那種溫暖你心底的感覺,林清然沉迷又依戀。卻不得不在沒有開始的情況下生生折斷。
對他,對自己都是最好的。
男子看著她愣神,隨即飛身離開,彷彿從未來過一般,清然悵然若失,原本以為後山那次相遇,那次不得以的相信已經是她生命裡唯一一次驚歎,卻沒想到,居然在蓮花鎮又遇到了雲祈軒。「且小心……」輕聲說著,帶著一抹苦笑。
她怎麼壓抑那種煩躁和悸動呢。清然歎了口氣,她見過的絕色男子也不少,單說雲祈軒的哥哥雲祈寒便絲毫不遜色他。孟隨風也是極為英俊的男子,可是,她偏偏眷戀這份溫暖和乾淨。
回了鋪子,摸了摸小孩的頭,又從空間裡拿出聽診器,聽了聽小孩子的肺子,看看是否有什麼雜音。索性見到了雲祈軒,她也睡不著,便配好了藥,靠在一邊看書。
……
蓮花鎮的一處隱蔽竹屋,雲祈軒輕盈而入。便被哥哥抓了個正著。「軒兒,你幹什麼去了!」
聲音帶著幾分警告和擔憂。
雲祈軒聽了哥哥的聲音,立在一旁,修長白皙的手將藥輕輕地放在桌上。淡淡開口:「哥哥……」
「你去找那丫頭了?」雲祈寒心裡清楚,自從後山一別,他的傷口消炎,兩人九死一生來到蓮花鎮,東躲西藏地養著,雖不見好,卻也不至於致命,只是功夫恢復的慢了些。上次兩人躲避鎮上的官兵,眼力不錯的兩人,才發現那丫頭居然在鎮子上,皆是一驚。雲祈寒也清楚,自從上次一別,軒兒心裡是惦記著她的。
「清然她……給你拿了藥。」雲祈軒蹙眉說著。
哥哥看了看自己的弟弟,費盡心思地找到他,保護他,經歷了那麼多的殺戮和人心叵測,軒兒還是那麼乾淨善良,給人以溫暖,可是這種性子,真的不好。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尤其不好。
「你不能和那個丫頭有什麼來往。」哥哥低啞地說著:「軒兒,你知道我們的處境,到時候連累了那丫頭,你……預備怎麼辦?」
雲祈軒臉色微白,垂眸不語。「哥哥,我不過是想謝謝她,救了你的命。」說完便轉身朝著屋子走去。
男人瞇著眼睛,看著桌上的藥,那丫頭……倒是善良,也沒有把他們事兒洩露出去,萍水相逢,身在農家,居然能受得了這樣的場景,還真的救了他。
那丫頭雖然穿著樸素,卻長得清麗乖巧,又跟著軒兒那般接觸,軒兒什麼時候接觸過不相干的女人。也難免弟弟會惦記著。在谷裡,軒兒清心寡慾,師父走後,便一直一個人,受了追殺也不吭聲,直到他救他出谷。這弟弟性子雖然溫暖,雖然經歷那麼多次的殺戮,但也渴求這個世界是美好善良的。再加上,那丫頭……在他們最狼狽無助的時候出現……還救了自己。軒兒自然是上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