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屋均是聽到了老大的嚷嚷,也盯著二老屋裡的動靜。張氏坐在炕上好好地納鞋底,忽地紮了手,眼神帶著幾分恍惚。難怪然兒搭了脈就有些不對勁兒,原來是劉氏有喜了。張氏的心底酸酸的。卻掩飾的極好。收好了鞋底子,輕聲開口說著:「老三,走吧,去瞧瞧去。大嫂有喜了。這是喜事兒。」
林永河悶不啃聲,一把扯著張氏的手,斬釘截鐵地說著:「你心裡別難受。咱屋以後也會有的。」顧不得小輩兒在場,老三盯著張氏,肯定地說著。
他咋會不知道張氏心裡頭難受,好幾年沒懷上,如今卻是劉氏有了,要是換了別人張氏也不至於如此失落難受。整日被欺負著,自然不好受。
有時候老天爺好像不太公平。林清然瞧著一向能忍的張氏臉色很不好,就連笑著說恭喜都做不到一般,這才存著幾分憂心地說著:「娘……」
霞兒也撇著嘴,大伯母本來就囂張,這會懷孕了自然是愈發的張狂。再說,大伯母都那麼大歲數了還那麼胖咋還懷孕了呢……
「這大伯母有了娃,以後可就更得瑟了。」霞兒瞧著娘難受的模樣,心裡頭也不得勁兒。林清然一邊跟著穿鞋子,一家子沉默不語地出屋,到了劉氏的廂房外,才發現連氏一家也遲遲地沒有進門。
「二哥,二嫂,咋不進去呢?」林永河扯著自家媳婦,對著兩人笑笑。連氏抿嘴一笑:「等爹娘先進去。」
這話音才落下,崔氏和林康福便在老大的攙扶下,大雪刨天的顫顫巍巍走了過來。
「都還愣著幹啥呢?快進去瞧瞧。」崔氏招呼著,自個兒先掀了簾子,邁進了屋。「我大兒媳婦呢?」聲音也不自覺地攀高了。
「奶,娘在屋呢?」林秋兒坐在一邊。拿著小刀給劉氏削蘋果,臉上帶著笑意。掃了眼又進了屋的崔氏和後面跟著的林康福幾人。跟著之前的神態完全不同。
「這有了身子的人,還整日吵吵著難受。」崔氏滿眼待笑地坐在裡屋炕上,看著斜靠在一邊,一副尊貴模樣的劉氏。
「娘,這不是近來身子不大舒服,才兒說的胡話,你可別往心裡頭去。」知道是喜脈,劉氏也不吵吵著難受了。
肥胖的身子靠在一邊兒,眼神盯著爹娘瞧著。又時不時地帶著幾分得意。瞧著身後的一行人。「都站著幹啥?叫爹娘瞧了,還以為我這做大嫂的待你們不好,好容易來一回。連個坐的地兒都沒有。」
懷了身子,底氣兒自然足了許多,身子不舒服是肯定的,可是這心情好,精神也就自然不錯。
「我說老大媳婦。你咋自個兒也不當心!」崔氏蹙眉:「大夫咋說的?你這都生了幾個了,咋還這麼粗心。」
「娘,你不知道,這胎懷的險,加上這年尾到年初的一直受氣,能好哪去?跟著往常不大一樣。我這歲數,也沒往那邊想。」劉氏抬眼皮瞧了眼一邊的老二、老三一屋。然後對著崔氏笑笑。
林永山瞧著自家媳婦又懷了身子,高興的跟什麼似的。一時不知道咋地才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老大也氣我……」劉氏擰著絹帕,哼哼著。瞧了眼林永山。
「我說媳婦,我咋氣你了,你可別誣賴人的。」林永山笑嘻嘻地靠著劉氏,前些日子那些個不高興通通消失殆盡。
崔氏歎了口氣:「行了。這有了身子,就好生養著。想吃啥,屋裡缺啥就跟著娘說。」
「爭取再給家裡頭添個大胖小子。」林康福也挺高興。
劉氏打著呵欠:「指定是個小子,這有生娃的命的,就是不一樣,否則咋求也求不來。」有了肚子裡的那塊肉,自然是習慣地說著風涼話。
連氏始終帶著笑:「大嫂,以後咱家的活我和三弟媳干就成,你不用惦記。」這些左不過是些場面話,就算不說,劉氏懷了身子,也啥也不帶干的。平日就懶。
劉氏哼了一聲,轉頭對著崔氏道:「娘,你不知道,大夫說了,我這身子沒到三個月,懷的還不穩呢?開了好些個安胎的藥。要不我咋成日的不舒坦,前些日子又累著了,養著也不大好。」
張氏一邊抱著霞兒和然兒始終安靜地聽著劉氏說話,此刻劉氏那副嘴臉便格外的刺眼。她躲在角落,一聲也不敢知。
「不穩?」崔氏蹙眉,瞧了眼老大:「你媳婦你好好管著,別老在屋裡吵吵,過了要半輩子了,整日吵吵啥?」
說完看了眼劉氏:「以後可不能總氣,你這身子,要命的緊。」
劉氏笑笑:「知道了,娘你別惦記,我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知道。」
林清然冷眼瞧著,心裡頭冷哼,劉氏這種人,不折騰到她滿意是不會消停的,才不知道有孕,便要死要活的,這得了娃,便咋地都成了。之前不就是故意鬧騰的?家裡有個這樣的,實在是煩人的緊。
連氏低頭細聲說著:「大嫂想吃啥不,缺啥不?我這就去備著去,過年頭一遭喜事兒,大家一齊跟著樂呵樂呵。」
連氏的為人處世,自然是沒說的。
劉氏陰陽怪氣地笑笑:「你有心,可不像有些人,專門惹我生氣。」瞧著崔氏和林康福還在,劉氏也沒說啥。
林清然瞇著眼睛,面色平靜地說著:「大伯母有了娃,娘才還說呢,這可真真是好兆頭,大伯母的身子可要注意了,我摸著脈象也不穩,有啥事就喚我,我幫你去叫大夫去。」
「要你裝好心。」劉氏冷哼。絲毫不給面子。「不懂瞧病就別瞎看,觸我霉頭。」瞧著一邊的林清然,劉氏偏就來了氣,指著她說著:「就你剛才咋說的!說我病不好!我呸!我瞧著是你娘沒那生娃的命,故意觸我霉頭!」
「咋個說話!」林康福蹙眉,哼了一聲。然後瞧了眼崔氏,轉頭對著一家老小說著:「都該幹啥幹啥,瞧也瞧了,來回折騰兩趟。」
林康福脾氣硬,劉氏頓時沒了氣焰嘀咕著:「爹,你剛才沒在,你不知道……林清然這娃竟瞎說,瞧病瞎瞧。」
「那也是我叫來給你看的!」老爺子不樂意,好心還當成驢肝肺了呢。
林清然臉色微白,抿著唇。恨不得伸手掐死劉氏。她現在真是特別佩服那些能跟著劉氏在一個屋簷下過日子的人,也琢磨著這要是受得了劉氏,以後什麼奇葩都不是事兒了。
「行了,這才知道有了身子,脾氣不穩定。咱都回吧。」崔氏出來打圓場,瞧了眼林永山:「好好照看你媳婦。」在崔氏眼裡,目前林家的子嗣才是最重要的,劉氏身子不好,得好好調理才是。
「下黑兒想吃啥?」崔氏出門前問了一句。劉氏悠哉地靠著,瞧了眼張氏。「這嘴裡苦巴巴的,想吃點酸溜好吃的。」
崔氏歎氣:「嘴刁。」
「娘,不如叫三弟媳去做吧,她的手藝可是極好的。我這懷了身子,吃東西也挑,呵呵,你們可都擔待點。」劉氏怪身怪氣,不是好眼神地瞧著張氏。
自進門,張氏便沒吭聲,好容易叫她心裡堵挺一回。劉氏挺高興。
林清霞蹙眉想要開口,卻被清然拉住。幾人臉色均是不好。張氏聽了劉氏的話,緩了口氣:「大嫂想吃啥,只管說,我做就是了。」
劉氏聞言,咧嘴笑笑:「那酸菜挺好吃的,放足了肉,也給爺奶送點。還想吃糖醋的魚,三弟媳你也知道,咱家就你做菜像點樣子。」
林清然握著張氏的手,屋裡暖和,卻也覺得娘親手冰涼,張氏的心裡頭指定跟火滾似的難受。「大伯母說得是呢?這有了身子可得好好照看,別出了啥岔子,今兒咱家還在爺奶屋裡吃,自然是先送到爺奶屋裡,然後罩著往日給大伯母端過來。我瞧著大伯母身子不舒坦,也吃不下啥,不然先睡了,要是覺得舒坦了,再叫秋兒知會一聲去。給你端來。」林清然細聲說著,朝著屋外走。
劉氏一聽,冷哼一聲。瞧著爹也在,便沒吱聲,躲在被窩裡,不再搭理家裡頭那些人。「不就不愛做!」她悶聲嘀咕。
各回各的屋,張氏沉默地擦擦手,勉強笑笑:「娘去做飯去,你們在屋裡待著。」
「娘不去!」霞兒賭氣地堵著門,老大不高興。「哪家懷娃像大伯母似的,跟千金小姐一樣供著,憑啥娘要伺候她?伺候爺奶是應該的,為啥要伺候大伯母!」
很明顯,連霞兒小小年紀都瞧出劉氏故意為之,這林家上下咋瞧不出來。肚子裡的娃才懷上,劉氏就這麼折騰,這懷胎十月,以後的日子可怎麼熬。
林永河拉著張氏:「坐屋裡歇歇,著啥急。」
「不就是做個飯,也沒啥大不了的,左不過也沒分家。娘不在意那些,做了,正好一家子一起吃。」張氏溫和地說著:「咱林家的小孩重要,瞧著大嫂那胎懷的也不好,剛也沒好好地問,還是順著點。安生過日子就成。」
林清然想了想,點點頭:「霞兒別氣了。這以後分了家,娘也不會能受氣兒。」
林永河蹙眉不知道在想啥,又對著張氏笑笑:「就辛苦點,晚上回咱屋了,俺們三伺候你。」
「說啥!」張氏被老三逗笑了:「才知道那會兒心裡是堵,不過現下也覺著沒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