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頭這麼琢磨著,便悄悄地躲在張氏身後,面兒上帶著幾分害怕地說著:「娘……然兒不敢……」
一邊的林清霞瞧了眼故作膽小的清然姐,這才蹙眉對著崔氏說著:「咋能叫姐給瞧著,平日姐就害怕大伯母,再說了,簡單的頭疼腦熱,姐是能瞧的,大伯母這身子又吐又不舒坦,可別瞎看,再嚴重了。」
霞兒自然很懂姐姐,不願意給劉氏瞧病。張氏臉色尷尬,伸手摟著躲在她身後的林清然,崔氏若有似無地瞧了眼清然。心裡頭想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娃,再有心眼能有到哪去,平日劉氏跋扈她是知道的,清然這會兒子害怕也正常。
林清然垂著頭,故意抿著嘴。
「我看然兒去屋裡瞧瞧去。」崔氏開口:「永山你去請大夫來。你媳婦病了,你咋能由著呢?快去。」
不管咋說,崔氏對劉氏還是十分關心的。林永山本就沒啥心眼,聽娘這麼一說,加上前幾日跟著媳婦也不對付,便沒在意劉氏身子,瞧著她整日哼哼,那張嘴也硬是不饒人,就愈發的心煩,提過幾次給她找大夫瞧瞧,每次都被劉氏惡狠狠地頂撞過來,像是林家欠她八百吊似的。
「大夫這會兒在村長家呢?」林清然小聲說著,心裡也琢磨,劉氏到底咋個情況。「大伯去守著,那我去大伯母屋裡瞧瞧吧……外一有個閃失啥的。」
連氏一直顧著二老,聽清然這麼一說,便瞧了眼張氏:「要不大家都去瞧瞧,大嫂的身子重要,得好好地看看。」
張氏感激地回望著連氏,出聲道:「是呢?這元宵節還沒過,咋地也是年裡病的。要不都去瞧瞧吧。」
林康福瞇著眼睛,大過年出入病人的屋容易觸霉頭,他拄著拐棍瞧著崔氏。「男的都別去,女眷去瞧瞧。」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進了屋。對這個大兒媳婦,他心裡咋地會沒個想法。
崔氏勉強笑笑:「走吧,正好叫然兒給瞧瞧。」
一行人沉悶地不出聲,這才到了劉氏廂房門口,掀了簾子,便聽著劉氏在裡屋哼哼。一邊哼哼嘴裡還一邊罵著林秋兒:「別站著礙眼,你們林家人都巴不得我死了好。我死了也不用你們整日煩我!」
「娘吃點東西吧,你身子虛。」林秋兒輕聲細語地說著,她骨子裡還是極為害怕這個娘親的。這些日子病著。家裡頭的事兒都是李氏幫忙,這個二堂嫂平時不吭聲,倒是也能忍。
林清然邁進了屋子,就聽見劉氏罵的難聽,轉身瞧了眼崔氏。只見奶眉間緊蹙,臉頰繃的很緊,明顯地不咋高興。
聽到了動靜,林秋兒起身:「娘,別罵了,奶來看你了。」
「就你奶還惦記我。別人都不行。」劉氏這邊難受,腦子也不靈光,揀著一句便嘀咕著。崔氏進了屋。歎了氣道:「大兒媳婦,你這又折騰啥?病著不好好地,整日罵罵咧咧,嫁到林家你就委屈成這樣?!」
劉氏瞧著崔氏進了屋,後面烏壓壓跟著一票人。心裡忽地覺著委屈,那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也沒了往日的張狂:「娘,我這死了不是好,老大就能抬新的了。省著整日瞧著我不順眼。」
「你到底胡說個啥!」崔氏瞧著劉氏的模樣,是又擔心又氣:「咋鬧成這樣?身子咋回事?老大去給你請大夫,晚些功夫給你瞧瞧。先叫然兒看看,心裡有個譜。」
說起來劉氏也倔,一屋子人進來了,卻沒幾個願意先開口說話的,都存了各自的心思。
「誰用她瞧!平日巴不得我死了,她害我咋辦?」劉氏心裡有氣,只要提著老三一家她就不舒坦,更何況來給她瞧病,她們也配。「娘啊,如今老三一家也騎到我頭上來了,人人都敢給我臉子看,我可不管家了,我也不能孝順你跟爹了!」劉氏一邊在炕上折騰著,一邊嗚嗚地哭,加上身子不舒服,這畫面瞧著確實有幾分淒慘……
林清然不想再從她嘴裡聽見什麼噁心人的話,又礙於眾人皆在場,便低聲說著:「大伯母,然兒咋會害你,給你瞧瞧,等大夫來再給你開藥,你這心裡頭不是也安生。」
瞧著自己女娃懂事兒,能屈能伸,張氏提著一口氣也放鬆下來,她就害怕趁著劉氏病著,說什麼難聽的,自家兩個閨女在隱忍不住,出口回嘴,到時候劉氏這樣一鬧,出了啥問題,那可就說不清了。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劉氏轉過頭,只對著崔氏說話,別人一概不咋搭理。林秋兒小臉挎著,自從跟著清然他們玩過雪人,大過年又一起放炮竹,她便不再對著清然、清霞吭聲,不見得多親厚,卻也不在找茬背後使壞了。
「娘,你都不得勁兒幾天了,看看吧,別壞了身子……」林秋兒小聲說著,話語裡帶著幾分懇求。
崔氏瞇著眼睛:「挺大人,還叫老少都跟你操心。」這大兒媳婦是越發叫人失望了,一點都不懂事兒。
劉氏躺著,也不吭聲。
林清然湊上前去,站在一邊:「大伯母我瞧瞧。」說著自然地搭上劉氏的脈,劉氏動了動,便沉默不語,消停躺著。
林清然蹙眉,這脈象……她不敢隨意斷病,可是有些比較明顯的脈象心裡頭還是能說出個一二三的,劉氏的脈平滑,又帶著幾分不穩。
這感覺……好像是喜脈。林清然面色帶著幾分慎重,心裡卻掀起軒然大波,要是劉氏懷孕了,這一家子以後的日子……真是堪憂。尤其娘親,不知道要受多少的罪了。
「然兒,你大伯母的脈咋樣?」崔氏瞧著然兒的模樣,忍不住出聲問。劉氏收回去手,哼了一聲。
林清然起身,眼眸帶著幾分晃動,自然地瞧了眼張氏,這才對著奶回話:「然兒也不知道,只是脈象不太穩。還得等白大夫來了再說。」
「啥也看不明白,瞎看啥!」劉氏氣惱地回嘴。
林清然冷哼,也不知道積點德。要真是喜脈成日這麼折騰早晚是個事兒。「不過大伯母肝火太旺,不利於身子恢復。」說完,她乖巧地站在張氏身後,跟著霞兒對視一眼。
崔氏起身:「你呀!好好躺著,春兒要是回來,瞧著你當娘的這副樣子,她還不揪心!」
劉氏聞言一愣:「娘,春兒來的事兒可擺脫娘了,我要是活不過她來那日,叫她給我直接上墳也好!」
饒是崔氏好脾氣,也被劉氏氣的夠嗆,聲音帶著幾分嚴厲地說著:「你瞧瞧你這樣子,一張破嘴啥都說!這才過了年,你就沒個遮攔,你咋地!不想在林家待了是不?」
連氏瞧著崔氏臉色氣的煞白,趕忙上前攙著崔氏,笑呵呵地說著:「娘,這玉眉才走,你咋就動氣呢,你咋答應玉眉的。再說……大嫂這是身子不舒服,說胡話呢。你心裡也體諒下。」連氏說話自來溫和。劉氏瞧著崔氏真的怒了,這才有所收斂,一個人嗚嗚地哭。
崔氏瞪著眼睛:「回去!沒人管了,越說越來勁!」一邊朝外頭走著,一邊對著秋兒說:「好生看著你娘,待會大夫瞧了病,在來堂房回稟一聲。」
林秋兒垂著頭,小聲說著:「知道了。」
一屋子人象徵性地問候幾句,便離了劉氏屋子。被劉氏這麼一鬧騰加上過年也沒得空歇著,一個個都覺著疲憊。
崔氏囑咐,以後各屋吃各屋的,安排好春兒省親的事兒,再就等正月十五聚聚就得了。顯然心裡頭還是有氣。
多虧老爺子沒去,要是去了,即使在炕上躺著,老傢伙也會拿枴杖敲劉氏幾下。穩了穩心神,崔氏才朝著裡屋走去,簡單交代了幾句。
傍晚時分,崔氏和林康福在堂房歇著,林永山卻從外頭嚷嚷著,急忙忙地跑了進來。
「爹娘!爹娘!咱家有喜事!咱家有喜事!」林永山跑的呼哧帶喘,臉上帶著憨厚的笑。
崔氏蹙眉:「慢慢說,咋了這事?」林康福瞇著眼睛,等著自家兒子的話。
「俺家那口子有喜了,你說這才過了年,可不是好兆頭,加上春兒要回來,這事啥來著,哦對了,雙喜臨門!」林永山前言不搭後語,多日的不和和埋怨也煙消雲散了。畢竟是夫妻,加上劉氏待他們屋裡還挺好,只不過架不住她這麼鬧而已,說起來也沒多大的隔閡。
「真的?」崔氏眼睛一亮,心裡的陰霾頓時一掃而過,沒想到劉氏這是有喜了,心裡頭直高興,家人人丁少,能多添幾個自然是林家的福氣。
林康福點點頭,面色和緩:「這樣的喜事兒,還不去瞧瞧。」
「瞧我,光顧著高興了。」崔氏直樂,心裡少了幾分對劉氏的不滿。畢竟不管是皇宮還是民間,子嗣是頭等大事。
「走走,這就去瞧瞧。」老爺子穿了衣裳,堂房裡忙活著。於此同時,聽到了嚷嚷聲的連氏,臉色不太好看。卻推了推老二,細聲說著:「還愣著幹啥,趕快的。」林永海也聰明,這邊也忙活著招呼小孩,穿好衣服準備再去劉氏一屋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