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於琛從部隊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凌菲坐在鞦韆上,一下一下地晃著。
臉上,無盡的迷茫。
「在想什麼?」他走過去,在她肩上一拍。
「啊——」
凌菲嚇得跳了起來,驚魂未定地看著他,「你走路怎麼還是沒有聲音的?猷」
嚇死人啊。
「在想什麼?」
葉於琛將自己手中的包放在地上,拉回她坐在鞦韆上,站在後面有一下沒一下地推著她,「這麼出神?連我來了都沒看到?蕖」
「我在想,奶奶今天說的話。」
他眉色一擰,「如果是要孩子,那」
「不是。」
凌菲握住鞦韆上的繩索,回頭看了他一眼,「她說,讓我另外找一個住處給天藍,讓她搬出去。」
「那你怎麼想的?」葉於琛悉心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
看來老太太也和自己一樣,看出了什麼來。
「我還不知道,我答應了奶奶,但是我看到天藍的時候,我又,我又說不出口。」
「住處那麼多,你讓她自己選一個合適的,搬出去,就好了。」
「你也不喜歡她?」凌菲的手緊了緊,有些不敢相信。
「我們的家庭生活,是不是應該不讓其他人來參與?你要試著,將友情和親情分開處理。」
他永遠冷靜。
分析出來的話語也讓她無從反駁。
凌菲想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那我應該讓她住哪裡?」
「不拘,你可以把我們其他的房子都給她看,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那,」凌菲頓了頓,「好吧。」
————————————紅袖,請支持正版—————————————————
「凌菲。」
黨天藍從浴室出來,看到凌菲在她床上已經坐好。
心中頓時咯登了一聲。
雖然已經有了準備,卻還是,難以接受。
「天藍,晚上我想和你一起睡。像我們以前那樣。」凌菲拍了拍鬆軟的枕頭,「快點上來。」
黨天藍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離凌菲越近,離這段友誼,似乎,就越遠了。
心裡的悵然,讓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天藍」
黨天藍剛剛一躺上去,就被凌菲抓住手臂。
兩個親密無間的女孩就這樣肩並肩地,躺在了大床上。
「凌菲,你還記得,我們怎麼認識的嗎?」黨天藍突然開了口。
噗嗤一笑,凌菲才道,「當然記得了。」
高中參加的補習班。
當時十多歲的凌菲,因為遲到,被數學老師罰站。
結果古靈精怪的她當堂出了一道題目。
「老師,我出一道數學題給你,你要是能答對,我就站著,要是答不對,就讓我回去坐下,並且,以後就算我遲到,你也不能再罰站,你敢不敢?」
數學老師推了推眼鏡,此刻要是說不敢,以後還怎麼管理這群混世魔王?
於是點了點頭。
凌菲輕輕一笑,「現在有一隻熊掉到一個陷阱裡,陷阱深19.617米,下落時間剛好是2秒。請問熊是什麼顏色的?」
數學老師當場傻眼。
但她卻不肯罷休,「如果這道題太難了,那麼我告訴您五個選項,您選一選?目前地球上主要生活著五種熊類,北極熊、棕熊、黑熊、灰熊和黑棕色的馬來熊。abcde,您要選哪一個?」
開了暖氣的房間裡,數學老師卻冷出了一身汗。
自己今天要罰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學生?
凌菲得意一笑,一臉的傲嬌,慢條斯理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卻在走到一半的時候,頓住。
一個溫婉地聲音響起,「老師,我知道。」
凌菲訝然地回頭,視線對上了坐在後排的黨天藍。
「根據路程等於時間的平方乘以重力加速度再除以二,可以推算出這條題目裡重力加速度g大約等於9.8085。而極地地區重力加速度達到9.832,赤道只有9.780,然後根據地球表面加速度和緯度之間的關係,這頭熊掉落的地方應該位於44至45度之間。但是,南半球沒有熊。」
黨天藍自信地一笑,聲音卻更加柔和,「陸地上值得人們設陷阱去捕捉的,比熊更大的珍稀動物,幾乎是沒有。那麼這個陷阱,就肯定是為了熊而設立的了,既然為熊設計地面陷阱,一定是陸棲熊。」
答案呼之欲出。
其餘同學,包括講台上的老師,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
她卻停了下來。
「繼續啊。」凌菲有些挑釁了。
黨天藍這才繼續道,「大部分陸棲熊視力不好,難以分辨陷阱,所以容易掉入陷阱。至此,五個答案裡,可選答案有:棕熊,黑熊。既然陷阱深19.617米,土質一定為衝擊母質,這樣才易於挖掘。棕熊雖然有地理分佈,但多為高海拔地區,而且凶悍,捕殺的危險係數大,價值沒有黑熊高。而一般的熊掌、熊膽均取自黑熊。又因為黑熊的地理分佈與棕熊基本不重合。可以判定,該題正確答案為黑熊。」
全場寂靜到只能聽到呼吸的聲音。
「黨天藍?」凌菲掃了一眼她的胸牌,「你的答案很正確。」
「那麼凌菲同學」,台上的數學老師又開始耀武揚威起來,「還請你站到」
「又不是你答對的,關你什麼事?」凌菲回頭,直接將對方的念頭扼殺在了萌芽狀態。
「我這裡也有一道關於熊的題目,不知道凌菲同學願不願意試一試?老師,」黨天藍開口,「如果她答對了,就讓她坐下吧。」
「好好。」老師見有台階可下,巴不得挽回一點面子。
「你說。」凌菲將書包甩在桌上,不懼地看著她。
凌菲噗嗤一笑,「你說的位置只有一個地方可以解釋,即北極。打死熊的地方正是靠近北極點5公里的同一緯度線上的兩個點,所以距大本營長度相等,而北極地方的熊只有一種,即北極熊。北極熊的顏色是白色的。」
「老師,她答對了,讓她坐下吧。」黨天藍開口。
凌菲不等老師回答,直接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狠狠回頭,「不要以為我會感激你。」
「遲到是不好的行為。」黨天藍回以她一個笑。
兩個人自此,成為了朋友。
明明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回憶起來,卻還是清晰如昨,就連那天黨天藍穿的裙子的顏色,凌菲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而今日,是否已經,物是,人非了?
「凌菲,你說,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嗎?」
黨天藍拉了拉她的手。
「當然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凌菲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見,自己用力點頭,「一輩子的好朋友。」
「我也希望如此。」黨天藍低低應了一句,「有點晚了,我們睡吧。」
「你不吃安眠藥了嗎?」
「今天有你在,我可以睡得安心一點。」
「那也好,安眠藥這個東西,能不吃就不要吃了。」
「凌菲,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黨天藍深吸一口氣。
該說的,現在說吧。
不然,可能沒有機會了。
「」
凌菲頓了頓,到底沒有出口。
也罷,天藍好不容易將有個安穩覺,那明天再說,也不遲吧?
「睡吧,天藍。」
「嗯。」
黨天藍伸手,關掉了床頭的燈。
————————————————紅袖,請支持正版—————————————
「空調有點涼」
半夜時分,凌菲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走進洗手間,
xx迷迷糊糊跑到廁所走了一圈,又迷迷糊糊地爬到床上。
「天藍,你怎麼不蓋被子……」
手伸過去拉了拉被子,卻猛然地驚醒。
整個房間裡黑漆漆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在她的身側,此刻已是空無一人。
「天藍?」
剛才洗手間裡也沒有人,都這個點了,她去哪裡了?
凌菲翻身下床,連忙出了房間。
視線在客廳裡逡巡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黨天藍。
卻也怕驚醒了老人,不敢再喊了。
樓梯口有隱隱的燈光傳來,她沿著台階,慢慢地走了上去。
虛掩著的臥室門,擋不住裡面傳出來的聲音。
「葉首長,我害怕」
黨天藍的聲音更加柔軟了幾分,透著我見猶憐的柔弱。
「你放心,我會負責,給你一個交代。」
葉於琛的聲音傳來,堅定而有力。
凌菲探頭看去,只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眼之中,凝固了起來。
繼而是全身的冰涼。
從上樓開始,那一股不祥的預感就開始蔓延,而現在,這種預感終於被她眼前的畫面所證實了。
刺得她眼睛生疼。
昏暗的燈光下,黨天藍穿著白色的睡衣,躺在她和葉於琛的大床上,而他背對著自己,讓人看不到情緒。
但是,此刻他彎著身子,看著她,而黨天藍的手,正握住他的!
葉於琛沒有拒絕,任憑她這樣握著!
放心,負責,交代
寒意,擴散到四肢百骸。
凍得她,在三伏天的夜裡,瑟瑟發抖。
難怪,難怪
殘忍的真相,將她擊得支離破碎
接下來他們說的每一個字,她都已經聽不真切了。
不知哪裡生出來的勇氣,她驀地推開臥室的門。
「為什麼要叫她搬出去?你要另築愛巢是嗎?金屋藏嬌嗎?」她厲聲出口。
屋內的兩個人像是完全沒有料到她的突然出現一樣,黨天藍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然後拉過被單蓋住自己,哆哆嗦嗦地開口,「凌菲,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給我閉嘴!」凌菲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你爬上我丈夫的床,而你,是不是也準備接受她?葉於琛,我真是,真是小看了你,高看了我自己!」
「凌菲,你聽我說」
「你也閉嘴!」
黨天藍的反應,足夠說明一切了。
她難道還要等他們再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難道,她眼瞎了嗎?
「凌菲,我」
「我說了閉嘴!」
凌菲雙目赤紅地看著面前的兩個人,然後轉身,拔足匆匆往樓下跑去。
她不要,不要呆在這裡。
這裡連空氣,怎麼都變得那麼討厭了?
胡亂從自己的包裡摸出車鑰匙,她往車庫跑去。
卻在發動車子的那一剎那,被葉於琛握住了方向盤。
「下車。」
凌菲咬著牙關,不讓他看出自己顫抖,倔強地抿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她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怎麼都不要在他面前哭出來。
「我說下車!不要逼我把你拽出來。」
葉於琛耐心有限。
現在他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千萬不能讓凌菲在這種狀態下開車出門。
「我的丈夫,和我的朋友,這種戲碼,你們都能演給我看,真是真是厲害。」她笑得張狂,「如果不是我半夜醒了,是不是你會放她回來,若無其事地躺在我的床上?!」
聲音裡透著濃濃的受傷。
葉於琛歎了一口氣,「凌菲,你什麼時候才能不衝動?什麼時候才能成熟起來?」
「要成熟?是不是接下來還會找我要溫柔?要懂事?要體貼?!」
「你講點道理!下車!」
葉於琛放掉方向盤,打算拉開車門直接將她拉出來之後再解釋。
後視鏡裡出現一個身影,黨天藍慌慌亂亂地跑了出來,「凌菲,不是」
凌菲深吸一口氣,在他打開車門之前猛然踩下油門。
車子卻沒有按照她預期的那樣滑出車庫,而是猛然朝後一挫,然後她的整個世界都充斥著黨天藍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