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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八章 :留白此生,怎堪以闌珊寫終局。 文 / 兜裡有煙

    好半天都沒見師父說一個字。原本撐著下頜的手也放了下來。纖長的指尖都有點微微顫抖。「你們兩個。終於爆發了。師父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走人。嵐風死拖住不放。「師父你別走。別丟下我們~」遂急急橫了凌玄一下。「大師兄。你還在等什麼。」

    凌玄哪幹過抱人大腿的事兒。不過此番也不要形象了。與嵐風各抱一邊。任憑師父如何厲喝。如何掙脫。就是不鬆開。

    「放肆。簡直是放肆。」被這麼兩個年輕力壯的廢渣弟子抱著。想要掙開還真是不易。更何況他現在還不敢用力。一用力下腹就撕扯般的疼痛。

    「師父。」嵐風忽然抬高聲音。仰著頭無比莊嚴的望著他。「您老人家若是還執意要走。徒弟就要脫鞋了。大師兄。亮出一隻腳來。讓師父領略下。」

    「你給我滾。」凌玄眼睛瞪得銅鈴大。

    「好吧。大師兄他不好意思。那弟子脫也是一樣。」嵐風說著就往外蹬腿。妄圖甩掉自己的靴子。「跟隨了師父這麼多年。還沒能讓師父您鑒賞一下我的獨門暗器。實在遺憾。師父你忍住了。從今往後。您就會明白。人生漫漫。各有各的苦。」

    「胡鬧。簡直是胡鬧。」師父終於被他們弄得毛線團了。「在別人的家裡。你們竟……如此這般不要臉面。」

    「臉面是什麼。跟師父比起來。天下的面子我們都可以不要。」嵐風暗暗的眉飛色舞了凌玄一眼。凌玄立馬接道「徒弟們只看重情義二字。」

    嵐風終於成功的擺脫掉了靴子。凌玄頓時翻了翻眼睛。一副快要熏暈的樣子。師父比較淡定。只是蹙了蹙眉。「師父你懂了吧。徒弟為何至今光棍一根。我心裡的苦不比你少啊。又有誰知道。」

    ……「穿好。不要逼為師再說第二遍。」

    為師了。嵐風立即就放心了。表情立即輕鬆了。「嘿嘿。馬上穿。」

    「為師不是三歲稚子。人生更不是兒戲。」師父靜靜地道。「你們的心意。我明白。」

    「師父你不要這麼悲觀。其實就咱幾個知道。」嵐風拍了拍衣服站起來。「我。大師兄。琉刖。小師弟。」

    「骨兒。他知道了。」師父的瞳孔驀然一縮。

    「他。他原本只是瞎猜。可不小心聽到了我倆說話。」嵐風的聲音低下去。「都怪徒弟多嘴。」

    凌玄起身道「知道又能怎樣。師父你為他付出那麼多。怎麼對他都不過分。」

    師父久久沒有說話。幽幽的輕歎道「為師對不住骨兒。」

    「我也覺得師父你沒啥對不起小師弟的。」嵐風心想素骨。師兄這也是沒有辦法。為了師父。「其實平心而論。琉刖對師父也是相當不錯。」

    師父如今已經有了琉刖的骨血。即使再不合適。也得合適了。

    「休要在我面前提這個名字。」師父聲音寒徹的道。

    「是。徒弟再也不提這個癡心的笨蛋了。」嵐風恭順答道。「那師父。既然子畫不在。我們就一同回去吧。」

    師父聽出他話裡的深意。冷颼颼的瞄了瞄他「風兒對琉刖的印象倒是還可以。」

    「徒弟對他的印象好壞完全取決於他對師父的態度好壞。」

    「還貧……」

    「是……」嵐風見師父的心情貌似好些了。試探的道「大師兄曾跟我說過一句話。弟子覺得很有道理。」

    「玄兒。還是你自己告訴為師吧。」

    「呃……」凌玄挖了一眼嵐風。自己說不下去了。就開始把小輪子推到他這。()「既然如此。弟子就直言不諱了。若有言語不周之處還請師父海涵。」他一邊措辭一邊暗暗咬牙。自己哪裡會說這些。「世人皆追尋兩情相悅。卻多半不得。為情所困。與其這樣。不如選擇一個愛自己的人。所謂日久生情。可能那個被我們拒之千里的人在經過了歲月的碾磨後也沒那麼不可理喻。」簡直是順嘴胡謅。連他自己也不知在說個甚。飛速的掃了眼師父。卻發現他正在出神。似乎在想著什麼。那邊嵐風朝他飛過來一個萬分肯定的眼神。

    然後。師父驀然淡淡的笑了。似有千般寂寞。「留白此生。怎堪以闌珊寫終局。」說罷。逕自出了房門。凌玄和嵐風望著師父離去的影子。相視搖了搖頭。師父的心思太細膩。不是他們所能理解的。

    「對了。大哥。你說要不要蘇裴給師父看看。」

    「你去說吧。」凌玄一肚子怨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

    夜梵宮的天空下。一個清瘦的身影蜷縮著膝蓋坐在寢宮門前的石階上。他已經等了好久好久。整個人就像墜落深淵般絕望。可偏偏無法走開。月色靜靜的傾灑而下。包裹住他的身體。他將臉埋在膝蓋間。髮絲紛紛滑落。髮梢掠過地面。

    「骨兒。」

    那溫潤的聲音再度迴盪在他的耳畔。明知是幻覺。可他還是那般貪婪的想要多聽幾遍。腦海中不斷的浮現起師父的容顏。和他喚自己名字時那抹淺笑。

    他以為他這一生終是找到了歸宿。可以一直跟著那個人。萬水千山。明明是被背叛了。然他卻沒有憤怒。或者說所有的憤怒都已被痛徹心扉取代。

    「骨兒。」師父的輕喚又緩緩的飄落。素骨輕輕的點了點頭。似是囈語般的道「師父。徒兒在的。」

    他埋著頭閉上了眼睛。希望這一刻的幻覺可以持續下去。一直一直。

    但。還是消失了。

    就若曾經的溫存。蕩然無蹤。

    素骨輕輕歎了口氣。在他這個年歲。本應該是如同旭陽般燦爛。然他的心卻歷經千帆般滄桑。師父不會回來了吧。他也該離開了。

    在他抬起頭的剎那。卻發現眼前的月光被什麼擋住了。再緩緩的向上看去。眼前站著一個高挑瘦削的玄色身影。瑩白的月色從他的背後照過來。髮絲上覆了一層銀白。如夢如織。

    「師父……」素骨不敢相信。一如在夢中。

    那人慢慢的蹲下身。漆黑修長的眼眸中倒映著月影星光。抬起手輕柔的撫了撫他的臉。嘴角向上彎了彎。可眼中卻寫滿憂傷。「骨兒。」

    素骨的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可他卻笑了。笑的那麼勉強。他對自己說。我不委屈。師父回來就好。「師父你回來了。徒兒一直在等你。」

    父點了點頭。只是輕輕的抿著唇。沒有說話。

    「師父你好了吧。你累不累。你去哪了。」素骨語無倫次的說著。擦了擦眼角。扯出一個笑容。「徒兒等你都要等睡著了。」

    師父仍只是靜靜的望著他。瞬也不瞬。

    「師父我們別蹲在這了。徒兒……徒兒陪你進去吧。」他的聲音充滿哽咽。可卻不依不饒的說道。自己站起來又扶住師父的胳膊。「走吧。師父。」

    愛。如此卑微。如此不堪。卻偏偏放不了手。

    明明知道是不可能天長地久。卻偏要執妄的說。我要我們永遠在一起。

    師父靜靜的站起身。靜靜的凝望著這個十七歲的少年。眸底的神情波瀾千般。「骨兒……對不起。」

    師父。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永遠不要。因為那樣是不是我們就要真的說再見了。

    「師父在說什麼。為何要向徒兒道歉。師父沒有錯。師父不要這樣說。」素骨忙不迭的說著。連聲音都在顫抖。「是徒兒不好。不該拿那個藥膏給師父。是徒兒的錯……徒兒不該。如果沒拿。如果……」他實在說不下去。眼淚刷刷的掉下來。隨即強迫自己破涕為笑。「師父不要怪徒兒。我一定是困糊塗了。胡說八道。」

    下一秒。他突然被師父緊緊的抱住。

    擁抱的那麼緊。他的每一寸骨骼似乎都要折斷般窒息。卻是那麼那麼的幸福。

    「骨兒。為師錯了。莫要再說了。為師錯了還不成麼。」

    第一次。他聽到師父的聲音不再那麼溫潤淡然。而是帶著無盡的悲傷。尾音都在隱隱發顫。他拚命的搖頭。「師父沒錯。骨兒不怨師父。只希望……希望師父你能好好的。即使……即使你不再想要骨兒了。」

    「不許亂說。」師父撫著他的頭髮。「我不許骨兒亂說。」

    「我不說。我不說……」素骨閉上眼睛。似乎聽到血液流過身體的刷刷聲。有什麼東西在靈魂深處如城牆般紛紛碎落。一地廢墟。

    他最終還是哭了。在師父的懷裡泣不成聲。這許多年。從未有過的絕望與悲涼。師父就那麼緊緊的抱著他。好久好久。直到後來他哭到嗓子都啞了。再也發不出聲音。隱隱的。他覺得有冰涼的水滴落在他的頸間。不知是他自己的淚水還是天空的露珠。

    ***

    寧谷河。大周與軒轅邊境最寒冷最寬泛的一條水域。

    它流經大週三個州域。軒轅兩個州域。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這一場血戰已經持續了數月。雙方都精疲力竭。但最後鹿死誰手。仍是未知。

    清晨的薄霧如輕紗般籠罩著寧谷河水。白濛濛的一層。空氣濕冷寒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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