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歡喜幾人愁,嵐風這段回去的路,堪比十萬八千里,心情沉重的像揣了塊石頭。有那麼一剎那,他都不想回去了,覺得對不起師父,也對不起素骨,有種裡外不是人的錯覺。就這麼渾渾噩噩的回到夜梵宮,天濛濛亮,他一咬牙,去了師父的寢宮。
「誰。」裡面傳來師父輕輕的問話。
「師父,是我,嵐風。」
「進。」師父的聲音仍是淡淡的,聽起來好像也徹夜未眠。
嵐風推門進去,果然師父沒有睡,和衣躺在床上,見他進來,便坐起身問:「風兒何事。」
他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頭抵地面,「請師父責罰罪徒。」
一件事挨著一件事,也讓這位武林至尊的琴重華心力疲憊,「又怎麼了。」
「徒弟,將小師弟送走了。」
「什麼!」師父的眼睛驀然瞪大,「送到了哪裡。」
明知道答案的問題,可他還是問了一遍,但聽嵐風叩首回道「王爺府。」
下一秒,嵐風都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師父一把提了起來,師父果然怒了,修長的眼睛微微瞇了下,「誰讓你這麼做的!」
嵐風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乾嚥了一口,「沒人。」隨後抬起眼睛飛快的瞄了下師父,「若是師父生氣,可以殺了徒弟,但請您老人家無論如何要將這赤血龍珠收下。」他從衣襟裡翻出那枚珠子,「不要枉了小師弟的一片心意。」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嵐風也不打算要命了,毅然決然的將赤血龍珠放到師父的另一隻手裡,「師父,徒弟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任憑處置。」
殷紅似血的珠子在他的掌心泛著光澤,耀亮了一方空間,隨即他猛地推開嵐風,五指猛地一握,「師父,不可以!」嵐風衝上去握住師父的手,「師父若是毀了它,小師弟豈不是白白葬送了……」
「葬送?」師父驀然一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是不是,徒弟一時緊張過度口誤,我的意思是,小師弟不是白搭了。」
師父沒動聲色,隨後沉聲道:「是骨兒的主意吧。」
嵐風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眼前這位妖嬈至極的男子,更何況這個問題根本連想都不用去想,他默默的點了點頭。
旋即,師父幽幽的歎了口氣,「糊塗。」
「小師弟也是沒辦法,但凡有一點轍子,他怎麼會讓我親手將他送給琉刖。」
「琉刖!」師父驀然重重的吐出這兩個字,望向赤血龍珠,然後微微仰起下頜道:「風兒,我要閉關三日,待我出關之時,你們便與我殺上那北彝山!」
「師父你這是要……」嵐風瞪大著眼睛難以置信,果然不出所料,江湖上將有一次驚天動地的浩劫。
「不必多問,我要你們去,並不是要你們動手,而是要你們看著,記住那一天。」
師父雖然平時性情溫和,可是個極度倔強之人,他決定了的事,是不會改變的。風兒再不敢多言,頷首道:「是。」
鐮刀彎月漸漸沉落,黎明前的蒼穹陷入一片最暗沉的黑色。
當旭日破雲而出,燦耀的陽光灑遍軒轅大地,同樣也為那方奢華的王爺府覆上一層金色。朝陽撲朔迷離的撲在雕花的窗欞上,道道如流水般傾灑在華美的青花拼磁地面上。一抹清瘦的影子倒影其上。一位少年靜靜的坐在床邊,雖然身著華麗錦袍,那雙灰濛濛的眼睛卻暗淡無光,神色空洞而茫然。
「小主子,該用早膳了。」侍從操著尖尖的太監嗓子微微躬身道。
「不吃。」
「您已經一天一夜滴米未進了。」太監說著抬起眼梢瞄了一眼素骨。
「不餓。」
太監的臉上掠過一絲嘲笑,倏忽不見,又轉為畢恭畢敬,「小主子您還是吃點吧,要不奴才跟王爺沒法交代。」
「交代?」素骨冷冷一笑,「你何須跟他交代,他又在乎麼。」
「怎麼不在乎。」侍從為了完成任務順嘴胡謅,「王爺問過奴才好幾遍了。」
素骨淡淡的勾了下唇角,此番師父已經得到赤血龍珠,他的使命也算完成了,至於以後這條命是死是活,已然不重要。與師父朝夕相處時不覺得有什麼,可一旦分離,心底的感覺難以言喻,不是單純的痛楚所能描繪的。琉刖又怎會在意與他,在他的眼裡只有江山,只有權力。不過他在意與否,已沒有任何意義了。
「小主子,小主子?」侍從見素骨出了神,輕聲探問道。
「滾出去。」素骨一句輕描淡寫。
哼,侍從從鼻子尖裡冷哼了一聲,「還是請您隨奴才去用膳吧。」
「滾出去!」素骨忽然就怒了,朝他喊道。
侍從忍住要爆發的情緒,深吸了口氣,恭恭敬敬的道:「是。」隨即,暗中翻了個白眼,轉身就出去了,邁出這個門,便與府內的其他侍從道「裝什麼啊,還不是個禁臠。」
其他的侍從也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無不滿含鄙視之色。
這王爺府內的奴才也不是省油的燈,沒一個是好惹的,在這府內做了這麼多年事,早已磨練得一副銅牆鐵壁之身,八面玲瓏之心。要不然,恐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那位侍從總管轉身便去了琉刖處。此時琉刖剛剛起床,他便去告狀了。話必須得說明白說透,最好再加點油鹽醋,那樣才能把自己撇個乾淨。
「稟王爺,奴才無能,請王爺降罪。」那侍從說著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佯裝惶恐之色。
「一大早上的,何事?!」琉刖剛穿好衣服,不耐煩道。
「奴才無能,還是沒能勸進小主子用膳。」
「廢物!」琉刖狠狠的罵了句,然後道:「不吃就不吃。」
侍從暗自一笑,果不然王爺也不是很在乎那個禁臠,遂膽子就大了起來,繼續叩首道:「奴才唯恐小主子餓壞了,身子本就單薄,這萬一……」
「你哪來那麼多廢話!」琉刖顯然很不願意聽,「本王知道了,你退下。」
「是。」侍從起身連退了三步,掩門出去。
琉刖獨自坐在床邊出了會神,現在他滿腦子都是盤龍玉璽,要知道得玉璽者便可號令天下群雄,他對那高高在上的王位,對這軒轅帝國的江山早就覬覦已久,奈何一直沒有機會。這次盤龍玉璽卻落入了雍州一位豪傑之手,這對他來說不能不說是天大的喜事。上次他故意放走盜玉璽之人,就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而這個素骨……如煙,呵呵。琉刖的腦際劃過那個少年的樣子,淡漠的一笑。
就在這時,侍從來報,秦大將軍求見,琉刖立即收斂心神,道「命他到語林軒等本王。」
語林軒內,秦將軍,文宇參事正在焦急的等待著王爺的駕到。此次打探消息,並不大盡如人意,所以他們此刻急得團團轉。
「王爺,您可算來了。」見琉刖款步而入,文宇歎了口氣,急急道,倉促之間竟忘了禮數,又連忙頷首「屬下一時心急,禮數不周,還請王爺恕罪。」
「行了行了。」琉刖走到椅子上坐下,喝了口清茶,「何事如此匆忙,看你們一個個慌裡慌張的樣子,遇事就方寸大亂,以後如何幹得大事!」
「王爺教訓得極是。」文宇應了句,急於說下文,近一步道「王爺,屬下已經打探出確切消息,那……」說罷,他壓低聲音,「確實在雍州大將軍手上。」
「既已打探出確切消息,理應好好慶賀一番,你們二人何故慌慌張張。」琉刖舒了口氣,心裡一陣亮堂。
「不是啊,王爺,您有所不知。」文宇又繼續道「這天下打盤龍玉璽主意的人又豈止他一個。」
「這個本王早就知道。」琉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文宇,你莫非是在說本王目光短淺,還是沒有見識?」
「屬下怎敢!」文宇對琉刖可謂一片赤膽忠心,繼而道「那個戍邊將軍只是眾位高手中的一個,而且他相比之其他高手,還算不得一頂一的。」
「哦?是麼,呵呵。」琉刖抬了抬眼梢,「這個本王也知道,卻不知其餘的人是何處的高人。」
「近日我與秦將軍在民間打探,在江湖上也走動了一番,得知這軒轅大地上除了琴重華,還有三位絕頂高手,但他們都不是江湖上的人,所以在武林中的名氣並不高。」
「何人。」琉刖一片淡然,意料之中。
「在軒轅與大周的交界之地,有一片荒蠻之地。」
「文宇說的可是泛葉?」
「王爺明見。」文宇道,「在泛葉那片人煙罕至的高原,有一位諸侯,他名不見經傳,據說是聖上遠方的親戚,以至於連他的姓氏名號在族譜裡都沒有記載,可此人的武功卻是了得,江湖上人稱流砂,聽聞他左手虎口處紋了一隻藍色蝴蝶,見到那只藍蝴蝶之人,必死無疑。」
「哦,是麼,呵呵。」琉刖還是剛才那句,頗為不屑,「就是見了藍蝴蝶,就是見了閻王爺?」
「可以這麼說。」文宇道,「流砂也對玉璽窺視已久。」
「不稀奇。」琉刖又喝了口茶,「誰不想得天下。」
「還有呢,王爺。」說得文宇自己一陣上火,這麼多梟雄豪傑都對盤龍玉璽虎視眈眈,就算暫時到了手,也難免再被奪了去,而且可以這樣說,現在誰擁有玉璽,誰就是將自己推上了風口浪尖,弄不好連命都保不住。要知道,那些人可都是亡命之徒,殺人不眨眼,為了權為了錢什麼事都幹得出,老子管你是誰那套號的。「在軒轅南江,傳聞有一位名為無塵的公子,既不是大富大貴,也不是武林中人,此人深藏不露,武功蓋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為人俊雅脫俗,被世人譽為江南隱玉。」
「哦,還有麼。」琉刖倒是一副不急不慌的模樣。
「秦將軍,你說吧,我這嗓子都干了。」文宇看了看秦宣道,王爺這不緊不慢的,看著他更著急。
「還有一人,卻不是咱軒轅國之人了。」秦宣沉聲道,「是大周的王爺。」
「是啊。」琉刖呵呵一笑,「與本王一樣?」
「不一樣,王爺是六王爺,他是九王爺。」
……琉刖撫了撫額頭,「秦將軍吶,說關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