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戒指後,司儀請鄭宗城上台為新人證婚,然後再是德高望眾的裴公以長輩的身份給新人表達祝福。
新人稍作休息換妝後,是感謝父母的環節。到活動和抽獎環節,盧鵬已經帶著黑熊、聞迅等一眾伴郎在場上四處招呼。
沒過會兒,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新郎官和幾名伴郎按到戚世恩這桌,一頓狼吞虎嚥。戚世恩只動過一口的燕窩被盧鵬灌了個底朝天,她忙不迭地給這幾個飢腸轆轆的傢伙夾菜上飯,慇勤伺候。
上輩子她伺候人是伺候慣了的,此時做起來駕輕就熟,又心甘情願,盧鵬被哄得胃口大開,又猛吃了好多東西。
這時,盧鷹在不遠處向盧鵬打手勢,盧鵬看見,從戚世恩遞來的手裡咬走糕點,順手扯著身邊的聞迅走了。
黑熊抬頭看了眼,好像覺得自己不用過去,就坐在戚世恩身邊,以主人家身份開始幫盧鵬勸酒招呼這桌的客人,每敬一個都拉了戚世恩一起。
戚世恩酒量普普通通,也不用像那幾個男的一杯接一杯的灌,跟著黑熊打完一圈後回座位。
甫坐下,黑熊勾過她肩膀,交頭竊語。
「那,後天五個伴郎,除了我和聞迅外,就是剛才我帶你敬酒的暉哥、周哥和阿震。」
戚世恩豎著耳朵仔細聽。
「盧鵬認識的這幫太子少爺,家裡最有權勢的是暉哥,他老爸是豐旗銀行的董事長,這絕對是正宗世家子弟,他爺爺你知道的,老爺子身體不好,今天沒來。他有點兒好(四聲)耍,名下掛著兩家上市公司,班也不怎麼上,天天去澳門賭,其實蚊子和他更熟。但他平時很低調,穿啊什麼的都普普通通,也比較隨和……。」
豐旗銀行,這的確不是有錢的問題了。戚世恩掃過董暉,他也算這一桌裡面長相最帥氣的,只是人偏瘦了些,穿著果然像黑熊描繪的那樣低調。西裝是裁縫店量身剪裁,做工相當精細,但不是名牌,他身上也不戴什麼名牌表和皮帶,坐在一群人裡說說笑笑,很大方,眼神也很溫和。
「阿震家情況你知道的,做人嘛,跟暉哥比七上八下,但是在盧鵬這群社會朋友裡對盧鵬是最義氣的,他對其他人不怎麼地,對盧鵬沒話說。」黑熊豎了個拇指,「只是他現在有個交往了四五年的女朋友江芊芊,搞不清楚是不是認真的,後天party也會來當伴娘,現在……」黑熊伸脖子望了一圈,「可能跟韓筱妤在一起。」
戚世恩點點頭,她不是第一次見楊震和江芊芊,這些年回來和盧鵬吃飯,盧鵬都叫上楊震一對,只是她跟他們也沒多交流認識過。
「周哥。」黑熊偷偷向戚世恩左手,隔著戚世佑的位置努了一眼,「年紀比我們稍微大點兒,三十多歲,同一輩的,我、盧鵬和蚊子都挺佩服他,大哥也很欣賞他,自己白手起家,最早是賣服裝,後來自己搞廠,做品牌,不是二代三代,人家自己創業,真本事,很豪氣,之前談過一個女朋友,不過年前剛剛分手。」
「真的是周品駿?」戚世恩瞥周品駿一眼,恰好被他看見,向她點頭示意一下,移開目光跟身旁的人說話去了。戚世恩目測他約莫一七五左右,不算帥哥,但看上去很五官方正,穩重成熟,很有男人魅力,「我看著眼熟,還以為只是長得像。」
「你認識?」黑熊驚訝。
「拜託,你也不想想我做什麼的,他在時尚圈裡很出名的。」
戚世恩沒說的是,再過十年,眼前這位就是叱吒米蘭巴黎的時尚教父,全球華人第一位!
戚世恩以為黑熊只是給她介紹人,聽完就記好名字,沒想黑熊點點頭又湊在她耳邊加了一句:
「後天伴郎伴娘配對跳舞,你想好選哪個沒?」
戚世恩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愣道:「還能有誰?我要麼跟你要麼跟蚊子唄。」
黑熊瞪她一眼,戚世恩在他脅迫的目光中幡然醒悟。
她哭笑不得:「我這才剛回來,你就這麼著急給我介紹男人?」她頓了頓,「你的主意?盧鵬的主意?蚊子知道你們背著他給我做媒的事麼?」
黑熊壓低聲音,在她耳邊沒好氣道:「你他媽管誰的主意,小姐你都二十六了,b再不用就長青苔了!你不知道你在外頭這幾年,每次你媽看到我都念叨讓我幫你物色男朋友。以前你在外頭老子管不到,現在回來了,四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是,我們爺幾個商量著,就這幫人裡頭幫你定了。至於蚊子,都幾十年了小姐,要有戲早就該發生了,雖然於心不忍,我們也只好犧牲蚊子成全姑娘你。」他一口氣說太長的話,口裡積痰,清了清嗓子,又瞪著她:「你不會還想著林展潤吧?」
戚世恩頭頂天雷,啞口無言。
林展潤?!
怎麼會扯到他身上去,那都是上上上輩子的事情了!
不過,也不能怪黑熊。現在這個時候,她和鄭宗城的事情不止家裡沒說,連當著自己最好的幾個發小也從未提起。
九年前她剛到波士頓,還沒正式入學,在校園外咖啡館驚鴻一瞥,對鄭宗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沒想到一年後,因緣巧合之下認識了他。當時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只當他是mit的師兄,而自己鬼迷心竅,對他一見鍾情,主動出擊,展開了瘋狂地追求。
她那時就十七八歲,蠢蠢的,就這樣稀里糊塗跟鄭宗城滾床單。
滾完床單第二天,人家甩張支票拍拍屁股走人,她居然雲裡霧裡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還覺得沾到便宜屁顛屁顛地,到晚上主動給他打電話約吃飯。
反正是各種出醜。
摸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後,自小男孩子裡摸爬滾打的戚世恩,礙於地盤不利無法表現出自己七哥的氣場,卻也發揮了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熱血男兒本色,大學裡對著鄭宗城死纏爛打百折不撓,沒想到纏著纏著,兩人真走到一塊兒去了。
雖然沒直說對方姓名,但當時她挺得意地跟倆兄弟報告了自己的輝煌戰績,可後來漸漸就沒聲。
黑熊那邊也以為她這段感情曇花一現,這幾年她獨身在外都是光棍一個,不止黑熊,全國認識她的父老鄉親們都這麼以為。
真正交往是跟著他回京後四年,可惜物是人非,心境不同,何況那時戚世恩很難用準確的語言形容自己和鄭宗城的關係。
他們名義上是同居,可鄭宗城天南海北,有時候幾個月才能回來露上幾面。說是同居四年,其實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她掰著手指頭數,絕對不會超過一年。
她到mit不久,就開始瘋追鄭宗城。追他這四年,發現兩人天上地下,為了跟緊他的步伐,她開始苦練語言、發奮學習,博通旁雜,最後導致除他以外她幾乎沒有什麼獨立的朋友圈子;加上鄭宗城工作忙,起居作息不定,幾乎都要她配合他,所以可以說,她的生活重心都是圍著這個男人打轉。
戚世恩不是說,一定要結婚的對象才能告訴家裡,告訴自己幾個死黨,可對於當時她和鄭宗城這種情況——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想當然認為若哪天突然接到他的電話,告訴她他們gameover了,讓她立刻收拾包袱滾蛋,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會驚訝。
這種隨時做好下崗思想準備的男女關係,有什麼說的必要麼?
至於現在,就更沒必要多說了。
迎著黑熊激情澎湃充滿戰意的雙眸,戚世恩感到很憂鬱。
「幫忙招呼客人!」
黑熊接到盧鵬的呼喚,迅速起身,臨走前狠狠拍了戚世恩肩膀一下,意有所指地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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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熊走後,戚世恩開始招呼本座和隔壁那座盧鵬的留學生朋友,沒影好一會兒的戚世佑擠開人群跑到戚世恩身邊,將她手肘一提:「爸喊你上去一趟。」
戚世恩生生壓下「老子不去」四個字,不甘不願地穿上細高跟,硬著頭皮讓戚世佑拽進了樓上的雅室。
一進門,在靠門口的位置便見到戚少軍。戚世恩也不東張西望,埋頭佇在戚少軍身旁。
恰逢林醫生正在這裡敬酒,瞅見戚世恩進來,哪壺不開提哪壺,喝了幾口酒嗓門愈大:「七哥來啦,還是我老林厲害吧,你這眼睛昨天腫得都發泡了,現在啥都看不出來。」
戚世恩乾笑兩聲,又聽戚少軍笑道:「恩恩,過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振權國際的鄭宗城先生,剛剛鄭先生聽說你也是mit的,想說難得遇見校友,互相認識一下。」
恩恩……戚世恩雞皮疙瘩起了一地。
戚少軍哪回不是開口閉口乾脆利落「戚世恩」三字,居然老來俏賣萌喊「恩恩」,唯恐她不內傷麼?
戚世恩死活不看鄭宗城,用手肘碰碰身旁的戚世佑,戚世佑會意,帶著酒領頭,和戚世恩一起去敬鄭宗城。
單獨敬了鄭宗城,意味著這一圈桌子也打不了批發,得挨個挨個敬下來。
以鄭宗城和戚少軍為界,兩邊涇渭分明,左手是市委書記一系,以董源、盧中石、熊審清為首;右手是市長一系,以王幼林、林業和韓海為首。
裴老身體不適,已經離去。
戚世恩畢竟是於商界政壇浸淫幾十年的鄭太太,對未來時局走勢心知肚明,一瞅這架勢,才明白當年果真是場鴻門宴。
鄭宗城的位置本來是裴公坐,但裴公哪裡壓得住這龍爭虎鬥,那裴公有也是個老人精,心裡明堂著,只怕身體不適是假,及早抽身是真。鄭宗城坐了主位,他若繼續留在這兒,這與他相應的位置誰坐怕就難看得緊了。
上一輩子她和盧鵬、黑熊好,並沒有上升到家族的層面,定居京城後,她的主要精力也在鄭家勢力範圍所在的京城和美國,對老家這邊的局勢沒太關心。
盧鵬和黑熊的性格,瞭解她在鄭家的處境,家裡有事,也絕不會開口找她幫忙。
戚世恩不動聲色地瞥了眼笑容可掬,斯斯文文的王幼林,心思猛地沉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