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迎親便在忙碌和喧囂中度過。大家接回新娘,稍作休息,差不多11點鐘左右,紛紛在星島主島一處風景秀麗,小橋流水的地方擺好架勢開始迎賓。
戚世恩已經換回細高跟鞋和短款的珍珠白小禮服,腦袋後的盤發微作調整,就變成典雅的淑女髮髻。
新郎新娘郎才女貌地站在門口,左右父母護法,各自招呼進來的親朋好友,涇渭分明,身後四名伴郎和四名伴娘一字排開,聲勢浩大。
戚世恩回不回來之前沒給個准,現在回來了,也不能隨便擠掉正式婚禮上伴娘的位置,何況,今天伴娘主要是韓筱妤的親戚姐妹。但盧鵬為了不冷落她,給她安排了後天年輕人專場party上的伴娘工作,又讓她今天管著迎賓台,負責讓客人簽字,順道幫他兩口子收收禮錢。
眼瞅著快十二點,主要賓客皆已入席,可鄭宗城不見蹤跡,盧韓兩家家長也不肯先入場,仍舊聚在門口翹首以盼。
又過了幾分鐘,鄭宗城終於姍姍來遲,西裝革履,意氣風發。由始至終不曾站在一起的盧父盧中石和韓父韓海打破隔閡,攜手迎上,將他簇擁進了宴會樓上的雅室。
這間雅室三面玻璃牆,向內居高臨下俯瞰婚禮主場,往外可將島嶼美景一覽無餘。
迎賓處的人走得差不多後,戚世恩才收拾好台上的新人照片、簽名冊和紅包打算入場。
新買的高跟鞋特別打腳,她打定主意進去就脫鞋,把兩隻光溜溜的小腳躲在桌布下。
戚世恩兀自打著壞主意,一道輕佻,不,不止輕佻,簡直稱得上「淫/蕩」的聲音突然在她耳畔響起:
「美女,今晚有沒有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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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對方的手已經箍住她的腰,在她臉頰「吧唧」,重重親上了一口。
「咦,換髮型啦?」戚世恩退後一步,仰頭打量。
快一年不見,這小子愈發俊朗。兩姐弟長得極像,人家都說男孩子眼睛大顯得沒氣質,可佑佑的大眼睛就是那樣電力十足,桃花帶妖,但因為他臉型方正,身材魁梧,便一點兒妖氣也沒有。他還是學生,不用太正式的打扮,就穿了時尚西裝,鞋子還是今年流行的鉚釘。
上回見他,髮型是兩邊有層次的寸頭,中間高高聳起,亂中有序,這回還是這個髮型,不過中間偏長的頭髮都往後梳得服服帖帖,油光水亮的,配上這身西裝,還真是潮人一個。
「我第一次梳這種頭髮,髮型師弄的,我自己看著不習慣,你認真說,怎麼樣?」十七八歲的大男孩,正處在最自戀的階段,看見姐姐就忍不住臭美。
女人都有護崽心理。這世界上再帥的男人,也帥不過自己的親弟弟和親兒子。戚世恩不遺餘力地誇讚:「穿西裝就該這麼梳,現在流行復古,很帥的,超帥,帥呆了!」
「姐,你不是安慰我吧,認真說哦,憑良心說哦。」戚世佑捏著戚世恩的肩膀,擺出馬步,壓低身子,把頭正對著她,「別哄我開心,到底好看不好看。」
「真的,很!好!看!」戚世恩搖頭晃腦,辟里啪啦就說了一大堆,她畢竟是混時尚圈的,什麼流派啊什麼造型啊,全部是從很專業的角度說,說得戚世佑心花怒放,美滋滋找不到北。
確定自己光芒四射,戚世佑習慣性地用左臂夾住戚世恩脖子肩膀,湊在她耳朵旁眉開眼笑地分享最近新鮮出爐的各種八卦,小到家長裡短,大到中外明星。
戚世恩早就習慣。這孩子平時在長輩、朋友和女孩子面前,走的都是狂霸酷帥拽路線,唯獨當著自家親姐,活生生個小八婆,以後不混媒體不當狗仔就是暴殄天賦!
兩姐弟才說了個頭,迎面又走來一個俊朗穩重的中年人。
自從知道父母過去的事情後,這還是她頭回見到戚少軍,當即笑容有些僵:
「你們怎麼來這麼晚?」
「路上堵車。」戚少軍隨口應道,忽然抬頭,朝樓上笑了笑。
戚世恩隨著戚少軍的目光望去,只見盧中石隔著落地玻璃窗向他揮手,示意他上去,而主位上的鄭宗城正側著身子,頗為陰沉地盯著她,見她突然抬頭,匆匆收回了目光。
戚少軍在本地算不得什麼大人物,但因為戚世恩和幾家少爺關係密切,連帶著這幾家有個小病小痛都喜歡來他醫院,久而久之,交情很好,幾位大人物也十分抬舉他,請他坐了主桌。
戚世恩斜眼睨過身上掛著的巨型泰迪熊,暗中自嘲:凶個屁。到這會兒,認識八年,在一起都四年了,居然連她的親弟弟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活該氣死。
戚少軍去了雅間,戚世恩挽著戚世佑的手坐到盧鵬安排好的大廳座位裡去。
貼著t台兩邊,為方便製造氣氛,都安排了盧鵬和韓筱妤的好友。戚世恩這桌除盧鷹要到親戚那邊招呼外,其他都是早上一起扎車迎親的年輕人,經過一早上,哪怕是初次見面,彼此也混得十分臉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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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宗城坐在雅室裡,微側臉,餘光瞟著窗外,漫不經心。韓海又為他引介了一個本地權貴,他才寒暄兩句,回頭再瞟眼窗外,黝黑冰湖陡然冷沉了幾分。
他的女人,被一個身形挺拔,打扮時尚,長相極其帥氣的男人摟在懷裡,兩人嘻嘻哈哈,好不親熱。
鄭宗城把領帶拉拉松,糾纏他整夜,在人前被強行壓制的心煩意燥似找到決堤的口子,洩洪般湧了出來。
他正要起身,卻見那兩人迎面走向個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的長相他有印象,正是戚世恩的父親戚少軍。好多年前他就派人調查過戚世恩的家庭,也看過她父親和弟弟的照片。
戚世恩和她弟弟長得挺像她父親戚少軍,他倒沒想起這幾年正是她弟弟的青春期,以前照片裡的還是個小孩子,現在已經是大男人了。
有了這個發現,鄭宗城才穩住氣坐好,忍不住又看了他們幾眼,鬱火仍燒。
就算是姐弟,卿卿我我不分場合,也太過了!
正惱怒中,便見戚世恩抬頭看他,他趕緊別開頭,心裡卻有些暗暗企盼。瞅他們那個架勢,似乎要坐到這一桌來……不過……
鄭宗城掃眼,這桌都是一家之長,個個大老爺們,戚少軍還可能坐過來,戚世恩怕是不可能的。
一下又挺不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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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換戒指前,新郎致辭,盧鵬情緒頗為激動,還沒說話已經哽咽,他身旁的韓筱妤更是控制不住,咬著唇流淚。
戚世恩他們幾個知情的看得唏噓不已。
盧鵬畢竟是個男人,不會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都找她傾訴,但前些年她在國外讀書,兩人跨洋電話打來打去,幾乎都繞著他和韓筱妤的愛情長跑在說。他們具體怎麼和家裡抗爭的事情盧鵬提得不多,每次都是心情不好才會給她打電話,也多以情緒化的咆哮和憤罵為主。
一個男兒有淚不輕彈,憋段時間找個出氣筒吼一吼。一個安慰的話無從說,只能隔段時間聽一聽。這幾年也就這麼慢慢過了。
雙方家長在場,台上的新人任誰控制不住崩潰大哭,估計父母臉上都不會好看,戚世恩他們都給盧鵬和韓筱妤暗中捏了把汗。
戚世恩原本是鐵打的性子,有淚藏得比男人還深,自小也不是容易受感動的類型,可看到盧鵬哽咽著無法說話,她想起這麼多年她作為局外人旁觀者陪他走過來,想起上一世屬於自己的那場婚禮,鼻頭奇酸,眼眶漸漸潤透。
休息一晚好不容易消腫的眼睛啊,戚世恩偷偷擦拭著,暗中悲歎。
好在盧鵬總算挺了過去,稍作平復後,原本準備好的洋洋大篇感謝詞濃縮為一句話:
「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就是能娶到筱妤。」
說完,他逃命似地把話筒扔給司儀,退後一步,緊緊抱著已經縱淚滿腮的韓筱妤。
「太男人了,他媽的。」戚世恩再也控制不住,眼淚滑出來,她使勁兒微笑抑制感動和傷懷,用力拍拍黑熊,沒想到一看黑熊,這鐵血壯漢,眼睛居然也紅了。
黑熊右手邊的聞迅假裝揉睛明穴,微長的額發擋著眼睛,也在極力掩飾。
「兄弟長大了,娶媳婦了。」聞迅自嘲地笑笑,倒杯酒喝下。
戚世恩聞言,花著眼睛,梨花帶雨地笑了笑,神情有些恍惚。
她曾經也有過一場窮極奢華的婚禮,出入豪門,來往名流。但為了維持鄭國策「低調」的要求,她的什麼朋友都沒請,只是事後電話通知拿證了不辦酒。
可那時她覺得好幸福,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曇花尚且一現,而她所經歷的,而今皆為夢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