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原奉老太君的令去過四房,她那時猜測酆允之不定會立即浮出水面了,後又得知老太君對酆允之的忌憚,莫名的又吩咐她去了二房,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而二少爺和二奶奶平常是怎麼個為人那是不言而喻的,於是即便唐氏無心探索什麼,那自便有些人故意來添好說向。
這些年下來,白氏管一半侯府,二爺酆允浩執掌外莊的營生,又在老太君跟前頗得器重,所以做了些什麼,無論是粗心還是無意,凡是留下太多能讓人抓捏的把柄。酆允浩又是個生性拈花惹草的主,白氏又是心狠手辣自私主母,光是唐氏尋個名頭呆過兩日,這其中隨抓的證據就是一大把。
其實老太君根本不用唐氏再調查什麼,她是府裡的老祖宗對自己的家,還有不知不熟底的不成?平日自有消息靈通的渠道……讓唐氏走一趟,不過是為府裡上下留個說法而已。本就嚴厲的唐氏所幸把這黑臉唱到了底,各院各房大張旗鼓的抓人,嚇得全府上下都人心惶惶了起來。
原是有人猜測,老太君莫不是因為侯爺身體越來不行了,所以找人洩這一通惡氣?但當佟雨筠隨酆允之一行來到東院裡,眼見全府上上下下一片哭嚎責罰,方覺得根本不會是常理中的猜想。
「老太君,我們不敢了,饒了奴婢啊,奴婢可是跟了您一輩子的老人啊……」那個被押在當場正挨板子的婆子,她原是在老太君跟前見過的,只見又以身邊人開刀的狠劣,一時驚得滿院子人都繃緊了心神。
酆允之臉色發冷的立在正院的左面,佟雨筠一時不安的緊緊挨著他,酆允芷早就嚇得全身打顫的躲在她後面。隨後是竹居無干係的陪嫁丫頭,以及酆允之另一邊一時驚恐得快昏倒的卉蘭。
三房的酆允祥與姨夫人站在大院的另一邊,兩人神色也是極盡的蒼白和膽懼,全院裡只有廊下一張太師椅,老太君面色淡淡的安坐於上,似乎完全沒有聽到滿院子的哭嚎和哀求。
而長寧公主與二房的到現在還沒有蹤影……佟雨筠正想著始作傭著的二房,她身前的酆允之就上前與老太君說道:「這些人廝裡賭錢、平日偷雞摸狗的事做得不少,確實是應該狠狠責罰。但若沒有人提供那樣的場所,又如何會演變成如今的風氣,安理說老太君不應該今日才動他們。
可若是動了,為何對那罪魁禍首不聞不問,方拿些小貓小狗洩氣?這要是失手打死了幾個,對老太君來說到是不要緊,可惜可歎的是,外頭的人又得怎麼說我們侯爵府,豈不與老太君一直堅持的顏面太過相悖?」酆允之的神情確實是誠懇的很,完全沒有話裡那種明顯針對的意思。
打他動作的時候,老太君就看著他,對於酆允之的出頭,她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甚至嘴角還淡淡的勾起了淺笑。即使酆允之說得有理有據,可是院子裡凶狠的責罰仍沒有停止,大家看到已有幾個吃不消小廝板子的丫頭當場就昏死了過去,對於酆老太君這種狠厲的手段,酆允之自問不是第一次見過,此時再欲再說什麼的時候,院外立即傳來一傳高昂的哭喊聲。
院門大大的敞開,眾人看得分明,打前而行的是滿面冷厲的唐氏,而後酆允浩手拖著哭喊的白氏衝進了院裡,完全沒有人問過他一個字,酆允浩當即就恨了心罵白氏,「這麼個沒心肺的女人,竟然瞞著我做了那些苟當,今天我才知曉其中真相,本是拖了人來給老太君發落,可她卻極力反抗,混亂間還摔死了我未出世的兒子,水桃當即是一屍兩命啊……我要把這悍婦送官,送官嚴辦……」
這時眾人才看清楚,原來白氏一直哭喊胡叫不止是因口中鮮血淋淋,酆允浩大言不饞的對所有人解釋說,「這事揭發後,她謀求自盡解脫,失手之間斷了舌頭,卻是此婦罪有應得,活該受那斷舌之刑!老太君您就發話吧,把這潑婦立即送官嚴辦,絕不要對這種吃裡爬外、心腸歹毒的人手軟……」
酆允浩這「大義滅親」之舉,端是讓現場所有人驚起一身冷汗,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酆允浩卻是在最後關頭,把白氏利用的是徹徹底底。()不要說什麼夫妻情份,端是畏養在身邊的阿貓阿狗,誰又有忍心真使了刀子生生的割它身上一塊肉啊。
大院裡冷冷清清,東院活似突然陷入了寒冬,姨夫人端看白氏像狗一樣被綁進院子,哭救無門痛呼無依的時候,她卻冷冷的終於能暗笑於心,雖然此時仍恐懼於老太君突然的雷霆手段,她也沒有想到多年羅列二房的罪名,竟然會翻出這天大的浪來,震驚之際難免恐慌。可是一看這與她一較長斷這許些年的白氏有了這種結果,她的確是感到非常的大快人心。
「允浩,您先放開您的媳婦,到前頭來說話?」老太君終於開口說話,淡然輕緩的樣子與酆允浩的憤憤不平成為鮮明的對比。
此起彼伏的責打仍在繼續,白氏的歇斯底里的哭喊和眾人的求救充斥在侯爵府的每一個角落,沒有一個人知道老太君突然發難的真正意圖,即使是平常非常看不慣二房作為的酆允之,此時也不禁又恨又驚的預想:這種情況二房怕是……
「是,是老祖母。」酆允浩幹幹的笑了笑就丟掉白氏,背著所有人面對白氏時,那臉上立即湧過驚恐,後突然轉身乾笑上前,他誰也沒看,是沒有臉面端看別人,又不敢看老太君,因為他知道,老太君也知道,甚至在場的主子下人都知道,二房的賭場和當鋪是靠什麼活計為生,而這些活計的真正幕後黑手又當是誰。
他的笑臉變得驚悸難安,唯唯於老太君前面的台階下跪倒,他嘴角蠕動正欲開口,上面的人突然大發雷霆之怒,「好,好一個堂堂崢崢的男子漢啊。」老太君的凌然嚇得他頹然倒地,一時難有一點招架之力,「你二房手腳不乾不淨,欺上瞞下報負兄弟,什麼事不好做卻偏生挑撥府裡下人賭錢搏命。好啊,你們的賭局開得大啊,一出手就是十幾二十兩銀子的大賣買,連我這老婆子也不敢像你們這麼豪派。
沒了月例銀子就放印子錢,還不起債就在侯爵府裡抓淘,現在是富騰你二房了,到如今還不知足,連外莊上的田產收利也要幹些不要臉的勾當,補不起你小子弄的缺口,就管打上我身邊丫頭的注意,莫不是你還要讓這唯一一個乾淨的也做了內應,幹那偷摸骯髒的……」老太君火急攻心,斷是先前再沉得住氣,此時也被激得一口氣上不來,差些個暈了過去。
姨夫人和唐氏,以及她跟前的幾個一等丫頭立即迎了上去,個個端叫著老太君,老太君……許是這樣,也要半會兒子時間才緩過這口氣,再看台階下的酆允浩時,早已嚇得魂不附體,那層薄薄的窗戶紙一旦撮破,他斷是成了那無可盾形的極惡之人。
眼看酆老太君回氣,又冷狠了臉色。酆允之再有動作,卻被佟雨筠死死抓住,「我們是什麼處境你又不是不知道,難道當真在這個節骨眼與她爭峙你才能算是個贏家?」二房眼看要失力了,老太君宿來又不待見四房的,當然,佟雨筠也知道這多與酆允之母親之死有關係。
可眼下計得不是這前程往事,若福壽堂那位真的不行,怕是這場腥風血雨還只是一個開頭。佟雨筠不由得看著姨夫人的背影,又莫名的往酆允祥驚震的臉上打量,難道老太君當真不介意旁枝分系,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直隱忍圓滑的姨夫人母子身上。
之於她早就留意過白氏與姨夫人恭氏的暗裡風湧,也許她可以斷定今天二房有此劫,怕是與三房定然難脫關係。不免由此猜想姨夫人若真當鵲巢鳩佔了的話,有那些個能與她兒子一較長短的子孫,怕是……
「好,你說要送官府嚴辦,你來數一數我這羅列了你多少條罪狀,是不是全上報了官府一一查實,治你個不孝子孫一個死刑之罪,方才大快人心?」老太君並未真正氣糊塗,府裡出了天大的事,豈有往官府裡捅的道理,便對酆允浩為脫罪而私治白氏的作法,更加冷寒了心,狠不能立即將二人打了出去,卻手上一揚,結束了所有人的責罰,「凡是今日證據確鑿落下罪名的,一律停例一年,若在這一年之內仍有不圖之人,或是送官或者是賣了出去,一切全看你們的造化。」
斷是這種嚴厲的處罰,眾人卻是千恩萬謝老太君的恩德。命運掌握於他人之手的莫大恐懼,這其中無論是二房的,三房的亦或者是四房的下人經此一議,怕是再難出現敢對老太君不敬畏之人,即使是如他們四房這樣的存在,也不免忌憚於榮辱瞬失之間啊。
佟雨筠不禁心驚於老太君這一嚴一寬的手段,不知道此時已收買了多少人心。老太君也許寬待酆允浩的原因有很多,但絕不是眾人所見的那種仁慈,只聽她不冷不熱的再令唐氏,「二房的全送出京,別再弄回平洲本家,那端是個丟臉的行頭,我可還要活著回去見那些族親們。只找了有別莊的偏小洲郡安頓,以後……我再也不想看到他們。」
沒有侯爵府的名威庇護,可想而知二房今後斷是個什麼樣的處境,若是酆允浩本性沒壞還能成,可眼下就這等行頭,怕是一走出侯爵府他沒有前程不要緊,斷是生計都會異常堅難……佟雨筠全身一驚,直覺後背的寒毛徒然全乍了開,為什麼她突然有一種錯覺:似乎二房的結果,早就已經注定好了,只是此時暴發,正中某些人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