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院裡處罰一落,眾人退盡短短片刻時間,院中的血腥味已被沖刷得乾乾淨淨。佟雨筠與姨夫人被酆老太君留了下來,其他人均已各自回房上差,下人們已少有幾個能夠自由行動的,端是這樣也沒有任何拖工的借口,原是應該做什麼,現下便繼續各施其職。
佟雨筠不知道老太君留她作何?但是從卉蘭短淺的目光,那微微一驚之後的冷嘲中她看出,斷是其他人現下都以為接下來就是她與姨夫人共管侯爵府的時代?
似乎就連姨夫人也這麼想,此時只見她含笑對自己時,端是有多親和就有多親和,看得佟雨筠背皮直直的發毛。
「姨夫人,四奶奶,老太君讓您二位都上裡屋說話了。」福音淡淡含笑的傳喚道,似乎所有人都在很短的時間內,又回復往日的模樣,那院中的一場血腥不過是一場夢……惡夢。
老太君似極疲憊的歪在睡榻上,有個小丫頭正拿著美人捶輕輕的捶著腿,她的眼睛微微的瞇起來,少了白日間那種厲害的顏色,佟雨筠咚咚亂跳的心微微平適了一點,這時就聽老太君虛著眼問下人,「怎麼人還沒有進來呢,可都傳過了?」
屋裡本是安安靜靜的小丫頭們端是一愣,以為兩個大活人立在當場,老太君應該看到了才是,可是這不是她們所計議的,於是方是應了聲後,姨夫人方含笑而道:「您老有什麼吩咐,也得等身子安適了點再計,看今天這一場又一場的事故,您的身子可怎麼承受的了。」眼看老太君要起身,由是這麼說著,姨夫人已快速的扶了上去,佟雨筠頓了頓只輕輕的適時作了個福禮,然後就微垂著臉立在當前,聽著她的吩咐。
自是關心人的話,誰又不愛聽,老太君頓時笑了笑,佟雨筠回想她剛剛在院子裡的嚴色,頓覺如夢一場。老太君先與姨夫人說了一道客氣話,然後似有意無意的拍了拍姨夫人的手,「我知道您是個細心腸的人,二房那兩個全是我以前慣壞了,想那總是老太爺一脈傳下的自是不忍,不過多虧您的細緻才沒有讓他二人釀出大禍,只望他們知道這個警醒,後半輩子能夠學著惜福,也不枉為他們了一場……」
這一字字的說得姨夫人寒毛直立,她哪是為二房,收集他們的證據全是為了她自己,若不是酆允文已傳出大不好的消息,又從老太君跟前走漏了對四房有意的一提,她也不會在這個當口設計二房……不過出面說出此事的是她乾娘殷氏,原就是老太君的人,她瞞以為能夠置身事外的,此時聽這話中的意思和老太君的神色,她也看出來老太君是在給她找名目添臉子。
當然,若不是在四房跟前提出來,姨夫人也不會這麼膽戰心驚了一回了……因是笑著說道:「府裡的事我都忙不過了,我哪能留意其他孩子的身旁,不過是乾娘她本就記著您的恩德,原就從您這裡出來的,自然是要事事為您打算合計著才成啊,呵呵……」笑的時候,就往佟雨筠看了一眼,那臉色一時變得有點怪。
酆老太君這也淡淡而笑,她怎麼說都行,只要大家心裡明白就妥。佟雨筠見姨夫人望了她一眼,老太君又不置可否的打量了她,心裡驀得就有些發毛,就在這時候,老太君拉著姨夫人的手道:「我知道這些年累著您了,眼下二房的又出了這事兒,往後你身上的擔子就更重了些,所以我先就幫您考慮到了一個幫手,不知讓您滿意不滿意就是……」
笑著朝佟雨筠喚了聲,「老四房的還不快過來,莫不是今日那場事嚇著您,所以再見到了主母變成這等驚色莫名了?」
佟雨筠緩緩一笑,在對方把注意引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她就前後考慮過了,慢慢上前來隨著老太君的手挨坐下來後,便趕在精光一閃的姨夫人之前低聲說道:「老祖母可莫這麼抬舉我,能管好我自個兒和允之已是不容易了,不說放一半的家務在我身上,就算是這的十分之一我也無法承擔下來的,所以還請老祖母另則賢能是好,斷別讓雨筠出來丟您這個面子……」
無論她是真謙虛還是作假,方是贏得了老太君的暗暗欣賞,常年侍奉下來的姨夫人還有看不出老太君的臉色嗎?直接覺得佟雨筠人小本事可大著,這話怎麼說都怎麼好聽,難怪一直對女人無意的老四,也曾傳出過專寵於這位新奶奶的事頭?
不過她專是個會奉呈的人,於是立即應和的對佟雨筠笑道:「快莫厚此薄彼,你把竹居打理井井有條,又在外紅紅火火的置辦營生,我和老太君可把您的本事全看在眼裡。()即是老祖母的心意,你可得快快接著謝恩就是,若因這點小事再惹了她老人家上氣,我這個做嬸娘都不能再放過你。」
老太君不禁由她的話而樂了樂,端是看著佟雨筠一再的點頭,雖未再講什麼,但是那種執意她卻看得分明。畢竟四房還未脫離侯爵府,她手上的事沒有完全成為現實,所以……佟雨筠立即誠惶誠恐的起身應道:「謝謝老太君抬舉孫媳,以後我定會為府裡盡心盡力,斷是不會的、不懂的就問過姨夫人和您,若是您們看著雨筠還成就試著往下做,若是有一點點不妥,可早早的提醒雨筠,我可不敢出了大差錯,受老太君的雷霆之怒。」
論說唱作俱佳,她一個現代穿越來的人,就算經厲的不多,斷是看也看得多。所以這翻趣笑下來,倒是讓老太君一陣好笑說她沒出息,雖是這麼說,可算是真正的逗樂了她。姨夫人直覺這以前全是二奶奶的專屬能耐,現今卻輪到了四房的……一時看著佟雨筠,不禁突然露出多年來那種看著白氏時,無比森然一閃的冷笑。
佟雨筠微驚,卻似沒有看到般自然處之,後來老太君屋裡的說要擺晚飯了,佟雨筠便立即站起身,姨夫人卻笑著先說應該回房,屋裡還有什麼事正候著,專道:「媳婦婆子手頭上的事啊,一時離了我還真不行,今晚就不能陪老太君了,我可得早早的回了去。」
老太君便也由著她,待姨夫人剛至門口,佟雨筠欲說離去時,老太君卻淡笑的拉了她同坐下來,「時常都是我一個老婆子用膳,先前到還有二奶奶那個沒心肝的陪陪我,而如今啊……」立即拿了巾子試眼角,她身旁的福音也說,「老太君快想開個些,凡是他們不惜福的,也怪不了你嚴厲來著。」
可哭的人似乎止也止不住,端是對二房的下場好似萬萬不忍的樣子。佟雨筠心中躥過冷笑,臉上卻也一樣泣然難受著道:「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好像才是昨日光景,現下卻是這個樣子,我們誰看著不心裡犯著疼。但是福音姐姐說的在理,是他們自己不懂得惜福,您老快莫要往心裡去,端是為此再傷了身子,不說我們了,就是侯爺他心裡個又怎麼是好……」
酆老君先前心裡確實生下感觸,但是不是她所為的便只有本人自己知道,不過卻因為佟雨筠提及酆允文時,斷然停了泣痛,轉而笑著問四房上的事,又把她早整頓四房賭風一情事誇讚過,這時福音便帶著小丫頭上了晚膳,老太君想得周到,先打發了小丫頭去房外尋了青蓉回去稟示酆允之一聲,這才接著她一起吃晚飯。
飯後,丫頭們又上了茶,老太君一直在四房的情事上繞著不放,後提問到酆允芷的親事,佟雨筠笑著說,「一門好姻緣斷是三言兩語結不下的,雖然小姑年紀上了,但這事兒還是要看個緣份。」老太君便知他們是看不上自己提義的那些個,確實是對四房放寬了很多,自是在此事有些不悅。
話頭一轉她另道:「說起年紀來,唉……真是耽誤了允芷。一時想到她啊,不免又回想到平洲的子孫,現在你們公公婆婆這一脈下來,連小小的允芷也接回來了,卻只有另一個一直無人問津著。也是我對他忽略了,他又不像允之那麼有出息……」
聽她說著的人,佟雨筠倒是從酆允芷那裡聽過一個名「酆允榮」,他是酆府正脈裡的老五,原也是母親早逝,又不是個出眾的,當初老太君就沒打算把他帶在身邊,如今這是為何突然提了出來?
酆老太君說著,說著,突然一抹淚的說,「或許是人老了,一想到了這些子孫,就更想我那早喪的兒子和媳婦……」看她這麼說話,又傷感的看了自己一眼,佟雨筠差點就張口說把酆允榮也接到上京來,或許是因為酆允浩的原因,老人心下寂寞?
可是憑借第六感,她端是隱忍了下來。
老太君一看這樣,心裡暗一冷,唐氏伺候在一旁看得分明,立即接出佟雨筠未曾提出來的話,「說及婚事,五少爺可都二十好幾了,可莫要再如允芷小姐那樣一晃就拖了下來……」
後說了什麼,已在佟雨筠猜測之類,只是沒有想到老太君當即給佟雨筠第一個命令就是,「他本就是個沒有見識的,斷是允芷敢這麼著來上京,他沒看到我親自點頭斷以做到,這種層度您也應該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性子了吧。所以算是祖母求您個情,方是親自跑一趟平洲……」
這種要求佟雨筠怎麼推得了,只說後個兒要回娘家,於是接人就訂在了那隔日那天立時回平洲……走出東院時,她只覺一腳高一腳低的,一時心裡因為「老太君」這三個字,變得晃晃然然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