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佟雨筠像小時候那樣叫著他,眼圈紅紅的投入他的懷抱。
「好哥哥……」鼻音很重,嗡聲嗡氣的快哭了似的。阮東臨閉上雙眼,心痛的滋味很不好受,而這一次,他在第一時間內選擇收緊手臂,有那一瞬間的衝動,就想永遠這麼的抱著她。
他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一種壓抑情感的顫動,讓她心中的不忍極劇上升,「哥,對不起……」她趴在他的胸口上,模糊的聲音很輕,「對不起,您永遠做我哥哥好不好?」
阮東臨回了神,雙眼緩緩張開,在背著她時,已調試好臉上的神情,微笑的道:「什麼做哥哥?我本來就是您的大哥。」他若有能力保護她,怎麼只甘心做她的兄長?心裡突生一種感歎,這全因他阮東臨無權無勢,若是他有站在佟雨筠身邊的資格,他想要給她幸福,豈不太簡單?
佟雨筠卻不知他心境如此,只看他微笑以對,便以為他心念轉換過來了,不由得也含笑點頭:「是哦,全是妹妹糊塗了,您是我獨一無二的哥哥,我只認您這位大哥了,呵呵……」一時間,她的心結,全因他臉上的釋然微笑而解開,這也是阮東臨最後能為她做的。
她笑,也惹笑了阮東臨,心事暫放一邊,與佟雨筠細語作別,最後道:「……等到回來的人,就盡快回府,哥哥這就要走了,再來上京的話,我會差人送信給您……姑母的病你且放心,一切都有我在。」又看了眼陳霖和盼香,道:「他們兩個你就帶著,找個時間把他們的事早一天操辦了……」
佟雨筠一一聽著,全全點頭,含著淚和他告了別,阮東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想了什麼,眼光突然乍亮,變得銳氣森森的,佟雨筠的笑臉不由得一滯,他卻轉身就離了去。
樓梯上一串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佟雨筠急快的回了雅閣中,從街道邊的窗欞處往下看,瞧著阮氏癱軟在盼月懷裡,心裡又一陣發痛。
阮東臨下去後,他們的馬車就起動了,沒有一個人再回過頭,佟雨筠癡癡的目送他們走了很遠……
「小姐……」盼香陪在跟前,佟雨筠快速的抹了眼淚,盡力釋然的笑了笑,先讓陳霖下去等著方良,陳霖應了聲,前腳剛出了門,主僕倆才相視含笑的坐下,突聽房門又被打了開。
兩人都以為方良的人回城了,一看去,卻見是兩個高長個子的男子。
盼香沒有見過酆允之與酆允祥,下意識駭了一跳,「你們是什麼人?進來做什麼,再不出去,我可叫人了!」佟雨筠拉住盼香,轉而問向這二人,「兩位酆少爺有什麼事?」只見酆允祥笑臉和氣得很,對著佟雨筠時,目光直往酆允之身上瞥。「找您的是他,呵呵,我先坐一坐,啊你們聊……」他大而化之的仰躺在雕花木椅裡。
酆允之一直面無表情的看著佟雨筠。「您真以為未來會如自己所願?」他瞇著眼問她,目光深邃陰沉。
怔了一怔,突然想起剛剛對母親的寬慰,肯定是被他全聽去了……這人好不厚道,聽人牆根也就罷了,還明目張膽的說開,故意讓她難堪不是?
看了看他陰沉的顏色,又朝微微含笑的酆允祥掃了一眼,她抿了抿嘴,想好打發人的對策,低著臉笑道:「這裡只有我和丫頭兩個女子,按理說,三爺和四爺見著這情形,真不應該沒原由就闖進來。可是大伯娘曾教我們姐妹,出外行走以和為貴,只請兩位少爺看在兩府的交情上,還是快快離去的便利,若此時再惹出什麼事非,對雨筠、還是你們都是有些不雅的。」
話才落,酆允祥立即呵呵的笑起來,卻不像是在笑她的話,而是看著酆允之僵硬的臉色,一時莫名笑得有些肆無忌憚。()
佟雨筠也看著酆允之,不由得心一驚。他的目光銳得嚇人,好似面前站著的人,是他仇敵似的。
口氣非常低沉,「您極不願回上京,卻迫於無耐不得不歸來。更不惜用閨譽保護自己,結果仍擺脫不了被控制的命運。而今,為了家人放心,你又編出看似很好的未來,這卻是在騙你的親人,還是一直自欺欺人?」
他說話時帶著氣憤,好似說的不是佟雨筠,而是他非常關心的人。
佟雨筠不禁疑惑,沒有答上話來,一時微微發怔。
他黑著臉近一步,她不由得嚇得退一步,就聽他直直逼問,「若你的親事再生變故,做為女子的一生從此敗落,沒有想像中的榮華富貴,比現今還要沒地位沒自由,你倒又將如何?還能不怨?不怪?端正的朝別人規劃好的路走下去?」
突然感覺他說的不止她似的,想著他也是平安侯府的庶出,不由得聯繫到佟明堅的處境,自然心靈神會他的意思,倒不是對他說教,只是自顧自的擺端生活的態度,「地位權利在我看來全是浮雲,人若只去追逐這些虛名,那豈不是白活了一生。」
她與他對視,嘴角淡淡含笑,「我不想說生活還有多少美好的東西,因為每個人對美好的定義都不同,**是無止無境的,我也不會例外,但佟雨筠只想做**的主人,而非被**驅使的可憐蟲。現實再難,再多變又如何,早就被別人掌控的人生,還能沒自知之名嗎,就算與酆府大爺的婚事一時作罷,而是嫁給缺胳膊少腿的夫婿,我不也得認了?」
酆允之盯著她,精銳的目光變得清亮,似乎驚訝於她竟這麼看得開?
同樣身處於庶出的酆允祥,一時好笑的臉色變得嚴肅,眼光漂遠,一時似乎限入了回憶中,耳聽著佟雨筠繼續說話,「……我能做的全做了,仍然逃不過,那就受著,也就這最後一回不是?」想著在酆府的妾室生活,她淡漠的笑道:「現在我不能決定很多事,特別是自己的事,但以後卻很難說。」她笑顏明亮,自信不減,倒是讓酆允祥有些汗顏。
他曾經放卻了許多想要,卻萬難也可能得不到的,哪像佟雨筠這樣事事方盡力爭過,實在不行才去接受,過後也不會為當時的退縮而後悔。這樣一輩子走下來,酆允祥突然就想,佟雨筠肯定沒什麼後悔莫及的事吧?所以她才能那麼坦然的接受他人來指手畫腳?
酆允之聽她最後一句「但以後卻很難說」時,臉色變幻莫測,微一沉吟,「很好,我會試目以待,一直看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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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雨筠不明酆允之問這些作什麼,只覺這人奇怪的很?待她回到府中,石氏就急急的找著她,讓她立即去大夫人屋裡,談話只有片刻時間,佟雨筠再走出來後,整個人驚色難收,口內一直唸唸有語,把盼香嚇得不輕,趕快迎了上去,「小姐,這是說了什麼,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聽到熟悉的女音,她才從震驚中堪堪回神,「盼,盼香,大伯娘說,我的親事也在臘月二十一,可嫁得不,不是平安侯,是,是酆家的庶出,那個酆允之……」吭吭窪窪的說完話,佟雨筠全身虛浮的差點走不穩路,盼香被嚇了好大一跳,下意識想問為何臨時換了對象,卻見內堂有一雙眼睛一直看著佟雨筠的後背,不禁一怕,什麼話也沒敢再問,先扶著她往落芳軒而去。
石施回到後堂暖閣,斜躺在睡榻上的大夫人立即疲憊的問:「她怎麼樣,仍然沒哭沒鬧?」石氏快了幾步,坐在榻沿上,「總是年紀尚幼,再能沉得住氣,此時也不免大受打擊。夫人,難道這事真沒有轉換的餘地?」
大夫人仰著冷冷的哼一聲,「長寧說什麼與駙馬情有獨鍾,任不得外頭人進去。哼,卻親自給皇上遞了主意,一心一意覺得咱佟家女兒好,又有太皇太后的懿旨在前,卻只說給公主府保媒,卻沒有指明是誰,這人家要臨時變掛,又有皇上親自過問此事,卻讓我佟府如何?只能硬生生的受著!」
說及這裡,大夫人的氣憤,已難以言表,沉著臉又想及國舅府的親事,不覺再一次抱怨,「若不是老六與魯家早聯上關係,這麼好的……怎也不能去了酆府庶出,可惜我白白疼了五丫頭一場,到頭來全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白計較了這麼久!」
石氏便是故意引得她發出火,否則心裡存了氣,還一直這麼受著,豈不傷了身體,看她怒火散了出來,這時才勸慰,「雖說國舅府的事,六老爺做得是不厚道,但是六房願意把這獨生女兒過繼給咱大房,三小姐以後可就是您親親的女兒,咱兩位少爺的親妹子,以後就算魯家得勢了,直接相關的可還是咱大房,世俗禮數在上,他六房可沒得到絲絲便宜!」
大夫人看了眼石氏,心中也是念在此,才能輕易接受佟雨薇與國舅魯榮的親事,臉色不由得也慢慢緩和下來。
石氏瞧著便知是好了,最後貼心的道:「這次三小姐過繼的事,全靠夫人與六房的那位交涉……她只是想坐到正室而已,與她作對的三小姐只能早早打發了去……可是卻不知因此小事卻而失了大,六老爺也不知聽誰嗦使過,做了這不地道的事,不過幸好全是夫人您力挽狂瀾,相信大老爺早記著您大功了,呵呵……」
「哼,他?我只是為了兩個兒子罷了。」大夫人嘴中如此,可是眼角卻往上勾了勾,這會兒不僅沒有了氣,還是真正的喜歡著,而佟雨筠的親事,雖然是她心頭的硬傷,可是此時卻不得不因大,而先失了這小……最近皇上與皇后感情融洽,佟氏的勢力一直穩健的發展,大老爺也曾告誡過她,莫再與皇室中人結了怨氣?
於是大夫人只得對佟雨筠的去處,歎一口氣,心想酆府庶出終上不得檯面,那麼這顆棋子便只能暫時放卻,以後好壞,他國公府也不必再細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