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娘子一臉的怯弱,有些含羞帶怯地朝窗子外面看了一眼,就埋頭開始忙活起來。
一開始,眾人不知道她在忙什麼,雖然見她長得好多看了兩眼,可到底抵不過從衛家腳店裡傳來的一陣又一陣格外誘人的香氣,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腳店裡頭。
他們心癢啊,恨不得有人立刻出來告訴他們一聲,這衛家火鍋店到底賣的什麼吃食。這火鍋味道美不美,最好那衛家腳店裡頭還有空位,他們也好擠進去嘗一嘗。
只可惜,他們動作晚了些,衛家腳店裡頭早都已經滿人了。
還在遺憾和垂涎間,另一種奇異的香氣漸漸瀰漫,一開始還掩在火鍋那特有的香氣裡,但時間越久那股濃濃的羊肉香氣外加另一種不知名的香料氣味直衝眾人的鼻尖。
循著香氣看去,竟是從之前那個立在衛家窗口不知道忙碌什麼的藍衣小娘子那傳來的。
就有好奇的,亮著嗓子開口問道:「小娘子,你也在做吃食?」
剛才火鍋店裡都忙好了,按照衛初音之前的安排,可不能放過門口那許多圍觀的人。她恰好手中沒了活計,雖然雙腿發軟,可也不願今日第一日開張便露了怯,便強逼著自己到窗口烤起羊肉串來。
之前沒人搭理她也就算了,菡萏埋頭做活倒還算鎮定,總算沒把羊肉串給烤糊了。
可此時聽人發問,菡萏一驚,想抬頭可心中又有些打鼓,臉上更是紅了一層又一層,拿著刷子的手也有些微微發抖。
可想到衛初音說的話,菡萏心裡又有了些底氣,一不做二不休猛地抬起了頭,嘴角發顫勉強才擠出一個笑容,「大娘,這是我家大姐教我做的燒烤串兒,你看這是烤羊肉串,大嬸你先嘗嘗!」
說完,菡萏就從窗子裡遞出了一串羊肉串,之前開口問的大娘也不客氣,本來她就被從衛家腳店裡傳出的香氣勾得口中饞涎直冒。
想那衛大姐做得吃食哪樣不味美,這什麼燒烤羊肉串雖然沒見過,可聞著香氣便知道肯定好吃。
一接過菡萏遞來的羊肉串,那大娘便立刻一口就咬了下去。
灑了孜然又刷了衛初音秘製的醬汁的羊肉串,羊肉裡都含了許多又香又鮮的醬汁和油脂,一口咬下去只覺得又燙又鮮又香。
那大娘才一嚼了一口便瞇起了眼睛,再顧不得燙嘴三兩口就吃完了一根羊肉串,眼裡放著光,「這羊肉串可還有?」
菡萏見那大娘的模樣便知道成功了,心中大喜頓時把原先的緊張都忘了去,笑道:「有呢,大娘放心,我家備了許多呢。」
那大娘又緊著問道:「幾文一串?」
「兩文一串,大娘要幾串?」
那大娘衡量了會,豪爽地一拍腰間的荷包,「那就給我來個十串吧。」
這小娘子做的這燒烤串兒味道極鮮,想起家裡還沒嘗過的官人和兒子,花再多的錢她也捨得了。
菡萏脆生生地應了聲「好咧!」,手下不停,將十串羊肉串都灑上孜然粉這才遞給了窗外那等著的大娘。
大娘接過羊肉串自個不捨得吃,付了錢掉頭就往人群後面鑽。
其餘人覺得奇怪,連忙拉住她問道:「王大娘,這是咋了?這小娘子做得吃食不好吃?你怎麼不吃反而往回跑?」
那王大娘一甩袖子,瞪著眼睛笑罵道:「自然是極美味極鮮嫩的,你沒看見老娘要趁熱趕著回去送給我家官人和我那寶貝兒子嘗嘗嗎?」
那人被罵得訕訕地,立刻就鬆了王大娘的手。王大娘身子壯碩左擠右擠鑽出了人群,一陣風似的走了。
菡萏看看身前的燒烤架子上還有許多烤好了的羊肉串,心中念著衛初音說的「得體大方」,鼓足了勇氣朝窗外喊道:「各位街坊鄰居,我這還有許多的羊肉串,兩文一串,快來買呀!」
菡萏以為她的聲音夠響了,其實不過比平時說話略響了三分。
只是有了前面那王大娘的表現,就有人帶頭一窩蜂地圍了過來,那個說給我三串,那個說給我五串。
衛家的火鍋店他們進不了,可這羊肉串總能緊著他們吃吧。眾人憋著股勁都往前擠,直把菡萏急壞了,也顧不得害臊了,連聲道:「請排隊,請排隊!」
唐思源立在櫃檯後面,聽見響動抬頭看過去看著不像樣,生怕菡萏應付不過來。想想反正一時半會店裡的人都在吃喝也沒人要結賬的,趕緊跑出了店外,好聲好氣地勸了起來。
好在腳店裡頭有劉官人和坊正兩人鎮場,眾人紛搶了一回倒也乖乖地順著唐思源的指揮排起隊來。一時間,衛家火鍋店的窗口這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雨水提著茶壺每桌倒了回涼茶,又見菡萏忙不過來,趕緊把茶壺放進盛了涼水的木桶裡走了過去幫忙。
有人幫忙,菡萏這才有空擦擦額頭的汗。
她是真沒料到,光光只是燒烤生意就會好成這般,她家大姐真真聰慧。
不說窗口這忙碌,腳店裡眾人邊燙邊吃,原本各桌上裝滿了食材的碟子一個個空了下去,易三瞅得緊,一間碟子空了便忙著將空碟子收回來。
這也是衛初音交代的,碟子一定要記著經常收,這樣食客們先前點的食材都吃完了,看看桌上都是空的,大多都會再點上幾碟繼續燙。
易三忙得跟陀螺似的,偏還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咂著舌頭問道:「小哥兒,你家這火鍋怎麼這般帶勁,又辣又麻我怎的感覺比你家的酒水還過癮,喏,我肚子都快燒著了!你家這紅湯裡頭到底都放了些啥?」
這般開口便問自家秘方的事之前衛初音就預料到過,秘方不能洩露也不能得罪客人,衛初音便想了法子教給衛家眾人。
易三一甩白帕子,提起桌上的小茶壺,勤快地給那人倒了滿滿一碗的涼茶,「大哥,咱們家這鴛鴦鍋裡的紅湯裡頭的確是擱了許多的香料,還有花椒什麼的,容易上火。來來來,你先喝口涼茶降降火。」
說完,又朝那人笑道:「大哥,這鴛鴦鍋裡頭的底湯容易,大哥回家也可以自己熬。大骨頭、整只的老母雞,整只的老母鴨,還有四五斤的野鯽魚,混在一起熬個兩三個時辰,只把母雞肉和母鴨肉還有野鯽魚的肉都熬化了,這才起了鍋濾過,這便是清湯了。等清湯熬好……」
易三還沒說完,那人就嘖著嘴,搖著手道:「得了得了,別說了,光是這清湯就如此麻煩,更別說後面了。得,咱們還是老老實實地上你家吃來著吧。」
「不過,若是按你說的,光你家這清湯可就是大補的了,我可要多喝幾碗。」
易三鬆了口氣,連忙又笑著勸道:「大哥,你要是想喝湯,可得喝這白湯。紅湯過癮可到底容易上火,對了還有嫂子,我家大姐可是說了的,這白湯娘子們喝了,可是會美容養顏的,你可得多喝點。」
說了,又轉身從放在角落裡的煤爐上提來了溫著的銅壺,往鍋裡頭分別再倒了點清湯。
易三那邊忙碌,許娘子則端了倒了涼茶的碗各桌都招呼了遍,又被劉官人和坊正請著坐一桌。
男女混坐,許娘子本想推辭,可後來轉念一想,既然開門做生意只怕日後這樣的事少不了,也就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坊正本想給許娘子滿酒,還是劉官人忙攔住了,許娘子也自稱身子弱只能以茶代酒。
坊正倒是極給劉官人面子,也就沒有強迫。許娘子感念,又連忙起身給坊正和劉官人,還有凌承允他們都倒了一輪酒。
坊正、劉官人,還有凌承允、樓大娘他們都是當日比賽時的評判,衛初音不光準備了許多燙菜,還準備了極好的酒。
之前衛家大肆修葺的時候風聲就傳了出去,就有許多經紀上門談生意了。
大宋的酒水,大致分成兩種,秋季出的酒稱為「小酒」,最高時賣到每斤三十文,最低時賣到每斤五文。
而夏季出酒稱為是「大酒」,最高的時候賣到每斤四十八文,最低的時候賣到每斤八文。
東京城裡有一百來家正店,整個東京城裡的酒水大都都是由那許多的正店提供的。
這酒水也有許多的品種,比如流霞酒、清風酒、玉髓酒,還有各類的黃酒、果酒和大燒酒。
這些正店既釀酒也賣酒,還要到官府那「買撲」,才能贏得某地酒稅後,便能獨佔這一片地區的酒利。所以,這開正店的不光要有錢還要有關係。
而新封丘門大街這一片,按照規定都是要到佔了這塊地區酒稅的高陽正店買酒的。
衛初音知道他們家店小又是新開的,也沒什麼門路,所以暫時只能乖乖地從高陽正店裡頭買。
酒利極高,但生生要被高陽正店賺去一半,衛初音尋思著日後定要再尋尋路子,看能不能從別的地方進酒來賣,這樣便能多賺些銀錢。
要想在這繁華的東京城裡過上好日子,該省的自然要省,能賺的自然也要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