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這盛大夫是被何人聘請,又是何人發的月俸,總歸替許娘子診脈開方子施針延命的人是他,衛初音在心裡記下了這筆人情。
盛大夫使命完成,又交代了幾句衛家姐弟要注意的事,便不顧挽留轉身出了艙去找蕭紫庭覆命去了。
蕭紫庭正雙手覆在身後倚在船欄上看著河面上的夜景,一旁的青松正在邊哀嚎邊嘮叨著,什麼「船破風大,還是快回去吧」。
可蕭紫庭卻理也不理,青松嘮叨了半天接到了站在另一邊蕭一的一個眼神,這才偷偷打量了蕭紫庭一眼,這才發現自家小公爺雖然面對著河面,可從開始到現在眼珠子就盯在一個地方動也沒動過,便知道原來自家小公爺一直都在發呆呢。
敢情他忍著痛頂著風嘮叨了半天全說給蕭一聽了,得,青松嘴一嘟,終於熄了音。
蕭一冷著一張臉一聲不吭地侍立在一旁,見青松終於不再嘮叨了,不由大鬆一口氣,心裡直佩服蕭紫庭忍功了得,若是換了他有像青松般嘮叨的小廝在身邊,蕭一咬了咬牙,臉上青筋直爆,心道那老子老早就拔劍一劍砍死那小廝算了。
盛大夫上了船板,見蕭紫庭正在船頭,連忙上前行了禮,可彎著腰半天也沒聽到蕭紫庭叫他起來,盛大夫腦門上掛滿了冷汗以為自己哪裡做錯得罪了小公爺。
蕭一見盛大夫來了蕭紫庭還是沒反應,只好上前一步立在蕭紫庭身邊,喚了幾句「小公爺」。蕭紫庭這才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收回了迷離之色,回身朝彎腰向他行禮的盛大夫道了聲「起來吧」。
盛大夫如奉綸音,連忙起身,也不敢去擦額頭的冷汗,連忙把許娘子的病情和開的藥方都說了遍。
蕭紫庭微抬著下巴,神色清冷地聽盛大夫說完許娘子的病情,這才點了點頭道:「你做得很好,回去後我自會稟報了王爺王妃!」說完也不理欣喜不已的盛大夫,又道:「蕭一,帶盛大夫和青松回去。」
蕭一遲疑了下,問道:「那小公爺你呢?」
蕭紫庭理也不理只回過身又去看他的夜景去了,蕭一知道蕭紫庭的脾氣,沒奈何只好吹了聲口哨喚了個潛在水裡的護衛上來,讓他貼身保護蕭紫庭,自己則拎著死活不肯先回去拽著船欄不鬆手的青松和臉色微微發白雙腿發抖的盛大夫一個竄身就飛下了船。
盛大夫閉著眼雙手捂在胸前一顆心拎得高高的,可還沒等他喘一大口氣雙腳就踩在實物上了,盛大夫忙睜眼一瞧,原來蕭一早已經備好了小船正停在老廖家船的旁邊。
長出一口氣,盛大夫拽著衣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也不顧什麼風度了一屁股就坐了下來。此時沒了小公爺,蕭一武功又高脾氣也不怎麼好,青松審時度勢悻悻然地閉了嘴,自認為隱蔽地偷偷瞪了蕭一一眼,又哀怨無比地抬起頭盯著在對面那艘船上的自家小公爺。
想了會兒,青松還是忍不住扯了扯一旁蕭一的袖袍,「蕭侍衛,你難道沒發現小公爺已經被那小娘子給迷暈了?」
蕭一老實不客氣地給了青松一巴掌,「瞎說什麼呢。」
被蕭一一巴掌打在傷處,青松「哎呦哎呦」地敢怒不敢言又悄悄瞪了蕭一幾眼,和蕭一說不通青松只好轉過身去找盛大夫,「盛大夫,您老人家怎麼就沒給我家小公爺診診脈呢,您看他都被那小娘子打成這樣了,還要硬賴在人家身邊,連百年老參都給了,定是那小娘子用了什麼**藥!」
盛大夫驚魂剛定,再說他老於世故關於小公爺的話題他可不願意牽涉,捻著鬍子「呵呵」笑只不說話。
蕭一一邊解繫住小船的繩子,一邊沒好氣地哼道:「什麼**藥,咱們小公爺那是動了春心了,我說你小子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說完,蕭一又故意吸了口氣調侃道:「我說青松,你也老大不小了吧,天天跟著咱們小公爺,小公爺身邊的侍女可個個都是貌美如花的,你就沒看上哪個,要不跟哥哥我說說?」
青松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蕭一的調侃,也找了個位子一屁股坐了下來。
托著腮想著,那小娘子除了做的湯餅確實美味,要說這長相嘛,五官倒還可以,只是面有菜色身材更是平平,而且暴力粗魯的很。想到這,青松覺得臉上身上更疼了,狠狠地從鼻子裡噴了一口氣,要他看就連香兒都比那個小娘子強,小公爺怎麼就看上她了?
不對不對,他家小公爺玉樹臨風又身份高貴,東京的貴女們更是為了他家小公爺爭得都快打破了腦袋,他家小公爺什麼美人沒見過,怎麼會看中一個還沒長大的豆芽菜小娘子呢?
青松突然神色一震,難道,難道是他家小公爺有什麼特殊的癖好不成?說不定就是那個不愛美人偏愛醜女的古怪癖好!
青松頓時覺得天快塌了,他家小公爺怎麼會有這樣的癖好,這叫他怎麼回去和王爺王妃交代啊!欲哭無淚的青松就這樣給他家的小公爺下了這樣一個定論。
老廖船上,衛初音又摸了摸手中這只錦盒,錦盒裡有一隻百年老參,正是之前盛大夫離開之前交給她的,說是得了小公爺的令讓她不要推辭。
手中的錦盒重若千斤,素未相逢便收了人家如此貴重的東西,只是這百年老參對許娘子的身子大有補益,為了許娘子,衛初音咬了咬牙還是收下了。
百年老參,只怕已是無價之寶,無法用金銀衡量,還是日後再想法子報答那小公爺吧。
藏好了錦盒,又叮囑了衛顯定要時刻守在艙裡,百年老參事關重要容不得有閃失,若是廖大叔和小鈴鐺也就罷了,只是今日汪氏的作為讓衛初音有些警惕。
衛顯點頭應了,衛初音才出了艙門。收了人家的百年老參,現在她沒法子報答,也只能先出來行個禮拜謝那小公爺了,還有許娘子急需用藥,這水路若要通暢只怕還要落在那小公爺身上了。
剛才聽見響動,也不知那小公爺離開了沒有,衛初音有些焦急,連忙抬頭去找那蕭紫庭。
剛抬了頭,便看見那著一身大紫衣裳的小公爺正背著手站在船頭看夜景呢,身邊還立著一個身著黑衣的侍衛。
衛初音鬆了一口氣,上前幾步喚了一聲「小公爺」。
蕭紫庭聽見衛初音的聲音心道總算來了,連忙回過身,以江湖之禮抱拳道:「不敢當小娘子一聲『小公爺』,我姓蕭名紫庭,你叫我蕭二或者紫庭都可以。」
衛初音抽了抽嘴角,不置可否,只是又上前一步朝蕭紫庭拜了一拜,「小女子深感小公爺今日之恩,但小女子身無長物無以為報,此恩此德留待他日,小女子哪怕粉身碎骨也定會報答小公爺!」
蕭紫庭想要上前扶起衛初音,又想著男女大防,再說他心中實在看重衛初音的一身「武功」,只好側了身連聲道:「快起來快起來,些許小事何足掛齒!」
衛初音實實在在地磕了一個頭,這才起了身。這頭她今日磕了兩回,一回是朝那盛大夫,一回是朝眼前的蕭紫庭,回回她都是磕得誠心誠意。
見衛初音總算起身,蕭紫庭鬆了一口氣,生怕衛初音又提什麼恩啊德的,趕緊找了別的話來問衛初音,「還沒請教小娘子高姓大名呢!」
蕭紫庭全然忘了,女子閨名豈是可以隨意告知陌生男子的,此時的他完全將衛初音當成了行走江湖的奇女子,根本就沒想到這個忌諱。
衛初音看著蕭紫庭露在氣死風燈下的臉,青的青、紫的紫把一張俊臉襯得格外嚇人。
心中到底也有些後怕和不好意思,之前雖然見蕭紫庭和青松一主一僕都穿著富貴,可他倆先是上船偷吃後來又惹得許娘子吐了血,她又有一個來自現代的靈魂,又急著逼他下令退船讓路好方便給許娘子請大夫,腦子一熱便忘了這個時代的等級貴賤區別,直接就動了手。
現在看到蕭紫庭那張被她揍得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毀容的臉,又想起青松和盛大夫說的蕭紫庭的身份,衛初音生怕蕭紫庭不計較就怕他的家人那什麼什麼王爺王妃的計較,看看立在蕭紫庭身邊的護衛,怕秋後算賬的衛初音哪還敢告訴蕭紫庭她的真實姓名。
只隨便報了一個「魏阿音」的名字,衛初音便開門見山直接開口請求蕭紫庭能否先退讓一步,讓那許二爺先行使水路通暢。
盛大夫已經向蕭紫庭匯報過許娘子的病情,蕭紫庭也知道許娘子急著要用藥,沉思了會便抬頭直視衛初音,「阿音,和你說實話吧,其實小爺我也不是定要與那許二爺為難,只不過是我有一個叔叔與那許家有舊怨罷了。也罷也罷,總歸不是什麼大事,他許家如今辦白事,小爺我就看在阿音你的面子上,這次就先放他許家一馬!」
這蕭紫庭倒是自來熟,「阿音」「阿音」的就直接喚上了,不過此時衛初音可沒空計較。這小公爺雖然一副紈褲模樣,但說話算話之前衛初音就見識過了,原本只是抱著試一試態度的衛初音沒想到蕭紫庭這麼好說話大喜之下連忙福身行禮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