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只是福身行禮,蕭紫庭便沒有避開,只是笑道:「不必如此,阿音你乃民間高人,你我以武相會、以武相交,這些虛禮就不用了。」
說完,也不管衛初音聽到他說的「以武相會、以武相交」的話臉上的神情,蕭紫庭側臉朝身後的侍衛看了一眼,吩咐他去自家花船上指揮退讓,「你去告訴那許家二爺,今日本小爺肯先退一步,不是怕了他許家,也不是看在許老太師的面上,不過是今日小爺新交個朋友,受她之托行事而已!」
侍衛領命去了,過了沒多久,前方遠處就有動靜傳來。
此時雖然是夜裡,但聚集停泊的船極多,燈火通明的,更有那漕幫的兄弟在,此時見水路即將通了,便有那會旗語的好漢爬上了船桿,抱著桿子打起了旗語指揮各條船前進後退。
不過半個時辰,水路已經通暢無礙,不說衛家姐弟欣喜,就是心急交貨的老廖一家也對蕭紫庭感激涕零,全然忘了害大家堵在這裡近一日光景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那護衛走了沒多久,蕭一又回轉了來,請蕭紫庭回花船,直言辦事要緊。
蕭紫庭一心巴望能和心中的「高手」切磋下武藝、交流下心得,可衛初音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哪是什麼高手不過是力氣大了些罷了。也就是遇上花架子蕭紫庭才能威風幾下,和那能飛來飛去的蕭一相必,她能算得了什麼。
只是不知這身份尊貴的小公爺是吃錯了什麼藥,眼睜睜地放著高手就在身邊不去找,偏來糾纏她一個小娘子。衛初音這時倒不覺得蕭紫庭紈褲了,只認為他是不是腦子被她打壞了。
可人家身份尊貴,得罪也不行,何況蕭紫庭還讓那盛大夫給許娘子診了脈開了方子,看在他的面子那盛大夫更是連一個大錢也沒收,後來他又答應捨了面子退步讓路,只為方便她去買藥。
衛初音向來丁是丁卯是卯,蕭紫庭對她有恩,她便記在心上,也不願意隨意糊弄他。何況那蕭一此刻就在蕭紫庭的身邊,她生怕蕭紫庭不管不顧就向她討教什麼武學方面的東西,她不答不行亂說反倒露了馬腳,只好推說要回艙照顧許娘子便頭也不回地溜了。
蕭紫庭有郎情可偏偏衛初音沒妾意,絲毫不配合。蕭紫庭乾瞪著眼拿衛初音一點辦法也沒有,人家小娘子要去榻前侍母,官家聖人都提倡孝道,任他是小公爺還是國舅爺總不能不讓她盡孝吧。
蕭一催得緊,他此次出行是奉了聖人之命,拖得太久總歸不好,何況那衛初音還一直呆在艙裡不肯再出來。蕭紫庭心中無奈,若不是衛初音是個小娘子,她娘又病著,他老早就要衝進艙裡把她拖出來再打過一場了。
遺憾地輕歎了口氣,蕭紫庭再渾賴也分得清事體輕重,無精打采地揮了揮手朝蕭一說道:「行了,我知道了,你拿我的名刺給那魏家小娘子,就說我在東京等著她,讓她務必一到東京就來找我,我還等著和她切磋武藝呢。」
說完,又朝艙裡正忙碌不歇的衛初音的背影投去一眼。長長歎了口氣,意興闌珊地下了老廖的船,被早候在一旁的小船接著行遠去了。
接過蕭一手中那張大紅燙金的名刺,又聽了蕭一轉述的話,衛初音心中長出一口氣,終於走了,面上卻是笑道:「今日實屬小女子魯莽了,小公爺不怪罪已是萬幸,哪裡還敢再和小公爺切磋什麼武藝,還請侍衛大哥轉告你家小公爺,就說魏家阿音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民間小娘子,不過力氣大了些,哪會什麼武藝,還請他莫要放在心上。」
頓了頓,衛初音又說道:「還請侍衛大哥再替我向你家小公爺道個謝,多謝他今日幫著請來大夫診治我娘,有贈藥更有退步讓路之恩,小女子銘記五內,日日不忘!」
蕭紫庭走了,蕭一也走了,不論是衛家姐弟還是老廖一家都鬆了一口氣。老廖心頭焦急,見此時水路通暢了便拼了命地朝前划槳趕路。現在只盼著那貨主能寬容些,看在他願意免費運貨的份上,莫要讓他家再賠銀錢就行了。
蕭紫庭身邊一直都有護衛守著,汪氏再不甘心可看著那些護衛腰間掛著的刀劍,膽寒之下寸步不敢上前,只得和老廖和小鈴鐺守在後艙。原還想再找機會看能不能和蕭紫庭說幾句話,可沒想到,那蕭紫庭說走就走了。
汪氏不死心,想著衛初音本事,能把那小公爺打個半死還哄得他為她做事,想必是那小公爺迷上了衛初音,只怕日後衛初音還能到那小公爺的府上做個妾呢。
總之,衛初音現在是她得罪不起的人了,又想著之前她的行為,汪氏心中忐忑。但轉念一想想到後艙那批貨物,咬了咬牙又重新做了飯菜端著到了前艙,剛放下飯菜就「噗通」一聲給衛初音跪下了。
衛初音剛鬆了口氣,就又被汪氏給嚇了一跳,連忙跳下矮凳彎下腰就要扶汪氏,「大娘,您這是怎麼了?」
汪氏跪著那任由衛初音和反應過來的衛顯一塊攙扶就是不起身,甚至還從腰間扯出一塊帕子來,捂著臉就哭道:「大姐,小哥兒,之前的事是大娘不對,大娘見那小公爺勢大不敢幫忙,還拉著我那當家的和小鈴鐺,都是大娘的錯,你們要怪就怪大娘吧!」
汪氏矮胖身子重,她執意不起來,就衛家姐弟兩人的小身板還真拉她不起,用了半天勁衛初音也有些惱了,撒了手立得筆直朝汪氏問道:「大娘,您也不怕這幅樣子讓廖大叔和小鈴鐺瞅見了?」
「嗚嗚嗚嗚,我這個做人娘子、做人娘的不曉事,活該讓他倆看不起!」汪氏越哭越來勁了。
衛初音真惱了,聲音清冷盯著汪氏的頭頂道:「大娘,我不過一個十三的小娘子,您這樣跪我那是要折我的壽,您就不怕我真惱了你?」
汪氏一聽一想也對,生怕衛初音真惱了她,連忙拿帕子胡亂摸了摸滿臉的涕淚自己就起了身,「是大娘不曉事、不曉事,大姐你可千萬別惱了大娘啊!」說完,又斜著眼睛盯著衛初音看。
衛初音性子直、脾氣暴,生平就是見不得別人一臉委委屈屈,明明有話說偏要等你開口的模樣,心中煩躁,說話就沖了些,「大娘若是怕我惱,就不該鬧這出!」
汪氏老臉有些漲紅,但想著後艙那些貨物,還是厚著臉皮笑道:「大姐,是大娘不好,大娘跟你賠不是!」
說完,就朝衛初音福了福,不等眉毛直挑的衛初音說話,又接著說道:「小娘子,你是富貴命莫要跟大娘計較。」
富貴命?衛初音挑著眉毛問道:「怎麼又扯到我是不是富貴命上了?」
汪氏笑的臉上的褶子都快粘在一起了,一臉曖昧地朝衛初音說道:「明人不說暗話,小娘子,那小公爺不是都把名刺給你了,還說要你一到東京就去找他。我看啊,小娘子你也是清清白白的小娘子,大娘教你一個乖!」
說到這,汪氏又瞥了一眼衛顯,神神秘秘地湊到衛初音耳旁,「咱們女人啊什麼最重要,不就是貞潔嘛!我說小娘子,等你到了東京,可定要忍住直到那小公爺抬你進了府做了姨娘,才能讓那小公爺上了你的床。俗話說得好,吃不著的才香……」
話還沒說完,就被衛初音猛地一推,汪氏吃驚受力之下險些站不穩,直朝後退差點撞翻了矮桌。
衛初音指著艙門漲紅著臉朝汪氏怒道:「大娘,既然知道我是清清白白的小娘子,為何又要對我說那有辱清白的話?我日常見大娘還以為是個好的,今日才知大娘原來也不是個東西!」
汪氏惱羞成怒,頓時把來找衛初音的緣由和後艙那半船貨給忘了精光,「你有什麼神氣的,不過是個鄉下小娘子!人家小公爺那是什麼身份,看上你那還是你的福氣,擺什麼貞潔娘子的架子,若真是清白的怎麼就和人家小公爺搭上了?」
衛初音氣得發抖,若不是念著老實的廖大叔和純真可愛的小鈴鐺,依她的脾氣殺了汪氏的心都有,正是因為有顧慮沒法發作所以才氣得差點都要憋成內傷了。
衛顯聽了半天,到底他年紀小又一直生活在鄉下,什麼姨娘什麼清白的他還是有些懵懵懂懂。但見自家大姐如此生氣,而且聽汪氏最後的話的確不像話,也惱了,上前一步推著汪氏就出了艙,「我和大姐敬大娘,可大娘也莫欺了我大姐,我雖年少,可也是男子,今日看在廖大叔和小鈴鐺的面上,我就不與大娘計較了,只是還請大娘記得莫再多嘴饒舌了!」
說完,拖了張長條凳攔在艙門口,把汪氏隔在了外面。
汪氏氣得直跳腳,到底念著衛初音日後可能有的身份,指著艙門在心底無聲地罵了幾句,灰頭土臉地回後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