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顯心中感動,笑道:「朱家大叔,朱家嬸娘,是我家進賊了,不過這賊已經被我們抓住了!」
朱大娘倒吸一口冷氣,丟下扁擔拉過衛顯,上下打量道:「你們家兩個女人,就你還是個孩子,能抓什麼賊呀,傷到沒啊?」
朱大娘還在這頭磨蹭,朱大叔幾步進了院子見到衛初音和許娘子,連聲問道:「許娘子,阿音,賊呢?」
「朱家大叔,賊在這呢!」衛初音脆聲答道。
朱大叔放低了火把朝地上的黑影照去,火光下露出一張又嚇又疼臉色慘白,滿臉慌亂的半大小子的臉來,朱大叔「噫」了一聲,驚道:「這不是趙家的小兒子嗎?」
衛初音連忙低頭看去,果然不是趙彪又是誰。
這時,附近來幫忙抓賊的人陸陸續續都進了衛家的院子,手上提著的火把、燈籠照亮了衛家不大的院子,趙彪一身黑衣畏畏縮縮地縮成一團,臉埋在膝蓋上,頭也不敢抬。
趙家勢大,有不少村民還在趙家作坊裡做活,早在看清縮在衛家院子裡被當成賊抓住的趙彪時,就有人偷偷溜出了衛家的院子報信去了。
朱大叔滿臉正色,指著趙彪說道:「這可不是小事,趙家小子半夜三更來翻牆頭,居心不良,許娘子,阿音阿顯,你們看要不要送官?」
白日裡衛初音才整了一處戲,落了趙家的面子,壞了趙大有的心思,晚上這趙彪就來衛家做賊,不說他到底想幹什麼,安得絕不會是什麼好心。
衛初音一挑眉毛,對著朱大叔和趕來幫忙的村民們施了一禮,高聲說道:「阿音多謝各位大爺大娘、大叔大嬸趕來我家幫忙捉賊,大家想必也看清了,這被抓住的賊就是趙家的小子趙彪!」
「白日裡的事大家應該都知道了,這趙彪對我家有恨,半夜就翻牆來我家作惡,幸虧我家阿顯早有防範,在牆根下埋了許多捕夾,果然就抓住了他。」
「阿音心想,這趙彪不過才十來歲的孩子,怎會有心作惡,必定是有人教唆。若要把他送官,他這一輩子的前程清白就要盡毀了,阿音以為,做事不做絕做人留一線,還是將他押送回趙家,直接向他爹娘問責來得妥當,只是還要請在場的各位幫忙做個見證。」
這衛家阿音一個小娘子,卻懂得以德報怨,來幫忙的村民們再看向衛初音的眼神都變得柔和起來。就連縮在地上的趙彪也沒想到衛初音竟會如此輕輕放下,押他見父母自然好過押他見官,趙彪情不自禁地抬頭看了一眼衛初音。
村民們轟然應了聲「好!」便就要跟在押著趙彪的朱大叔和衛顯身後朝外走去。
可還沒等大伙出門,趙大有和他的娘子張氏就趕了過來。
見趙大有和張氏來了,眾人停下了腳步,朱大叔和衛顯都鬆了手,趙彪站不穩一跤又跌在了地上。
剛進門,趙大有見了坐倒在地上的趙彪,上前猛地就給了他一大耳刮子,接著連連朝許娘子,衛初音和衛顯,還有圍觀的眾人團團作揖,連聲賠著罪。
張氏卻不管,見趙大有甩了兒子一大耳刮子,心疼的要命。連忙撲到了趙彪的身邊,上下打量起來,等看清趙彪腿上夾著一隻鋒利的捕夾,一摸血水染了她一手時,張氏爆發了,「死鬼,你還跟人家賠什麼罪,你兒子都快被他們害死了!」
衛初音頓時不樂意了,冷笑一聲道:「你家趙彪半夜三更翻我家牆,意圖不軌,我們才是苦主,怎麼,你還要倒打一耙不成?」
趙大有眼角掃過兒子的傷腿,心重重地抽了抽,心想得速戰速決,兒子這腿可拖不得,拖久了只怕會落下殘疾。
這樣想著,趙大有小心地掩藏住了眼中那抹濃濃的恨意,回頭斥道:「敗家娘們,你給我閉嘴!」
轉過臉又朝衛初音施了一禮,「大姐,千不該萬不該都是我這小兒的錯,也是我們做爹娘的沒有好好管束他,我在這裡給你賠罪了,給你們衛家賠罪了,給大傢伙賠罪了。」
「只是請大家看在我趙大有的面子和我家小兒年歲尚小的份上,以及我家小兒只是翻了衛家的牆並沒有犯下大惡的份上,且饒過他吧!」
衛初音在心中冷冷哼了哼,她的確是沒想過真要把那趙彪扭去送官,畢竟之前再怎麼和趙家鬧都可以算是小事,但若真要把趙彪送進牢裡,那和趙家就要結下不死不休的大仇了。
他們衛家還要在陵水村住下去,可不想背後始終有人虎視眈眈的。
但也不代表這趙大有輕輕鬆鬆就這麼幾句話,就能把趙彪的行為一筆勾銷了,衛初音瞇了瞇眼睛,笑道:「趙大叔,不是我們不饒過趙彪,只是白日裡也是你趙家來我衛家鬧事,這大晚上的又是……若不是我家早有防範,只怕此時你家趙彪就要得逞了。」
「雖說這次趙彪因為被抓住了才沒有得逞,但誰能擔保萬一下次他依舊來翻我家牆頭,又沒像這次一般被抓住呢。我家孤兒寡母的,既沒錢又沒勢,實在是害怕擔心的不得了,再說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你說,這以後的日子叫我們怎麼過呀,總不能天天都提心吊膽,晚上連覺也不敢睡吧。趙大叔,你說是不是?」
衛初音說的有理,這趙家做事太不地道了,都是一個村裡的人,總不能仗著錢勢就這樣欺凌人家,圍觀的人群再看向趙大有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甚至還有不少人心想,若是趙家這般對待自家,自家可會像衛初音這般好說話,越是這樣想,越是看趙大有一家不順眼了。
趙大有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道衛家都是些硬骨頭,當年的衛晉德也是,如今連個小娘子也是如此難纏,若是其他人看在他趙大有的面子上早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什麼千日做賊、千日防賊的,小賤人,你把誰當賊了?」張氏不樂意了,指著衛初音的鼻子就罵。
趙大有真想一巴掌扇暈了自家婆娘,從來沒發現張氏這般蠢過。
衛顯氣血上頭,捏著拳頭幾步走到了張氏的面前,「老貨,你罵誰賤人呢,你再罵聲看看,看我不老大拳頭揍你!」
「你!」張氏就要跳起來,趙彪卻拉了拉張氏的袖子,對張氏搖了搖頭。
張氏雖然不解,但寵兒子慣了,此時見兒子不讓她開口,便悻悻然地住了嘴,只是甩了兩個白眼給衛顯。
衛初音朝衛顯微微一笑,轉而又看向趙大有,冷聲道:「趙大叔,我家有心和解,可您娘子似乎不願意呢,既然如此,那說不得就要上公堂辯一辯了!」
趙大有連忙擺手,連聲說道:「大姐,我家婆娘不曉事,你別和她計較。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說完,趙大有轉向了旁邊圍成一圈的村民們,做了個揖,「各位鄉親各位父老,今日在此地,我趙大有對天發誓,有我趙大有在的一日,我趙家絕不再難為衛家,有違此誓,天打雷劈讓我不得好死!」
古人對誓言是很重視的,衛初音心中滿意,反正看他趙大有膘肥體壯的少說還有一二十年好活,那時候阿顯早已經長大了,自然也不會怕他們趙家再使壞。
不過面上,衛初音還是一片冷然,也不說話,只是在趙大有看過來的時候,把視線往還坐在地上的趙彪身上掃了一眼。
趙大有不愧是做生意的人,精得連寒毛也是空的,當下立刻陪著笑臉道:「為了顯示我們趙家的誠意,我願意賠衛家十貫,就當做今日衛家受驚的補償。」
十貫,在場的村民都倒吸了一口氣,趙家好大的氣派。
衛初音臉色不動,只是又往許娘子身上瞥了一眼,趙大有心中暗恨,咬了咬牙根又笑道:「這十貫只是給衛家壓驚的,至於白日裡的事我也聽說了,原是我趙大有冒犯,又不知那朱赤花竟會口吐惡言,竟得罪了許娘子。在此,我趙大有向許娘子賠罪了,我願意再奉上十貫做為許娘子的湯藥費。」
二十貫,村民們看向趙大有的目光已經變得火辣辣的了。
趙大有暗自得意,雖然今日是損失了些銀錢,但到底也展示了自家的家底,想必也能挽回些聲譽。
張氏吃驚地瞪大了眼睛,「趙大有,你吃撐了才……唔唔……」原來是一旁的趙彪手腳利索一把摀住了張氏的嘴。
只怪他看多了俠義話本,一時氣憤衛初音做下的事,才想著半夜學話本裡的俠客半夜翻牆頭到衛家放火出氣,當時他滿心眼裡只想著可不是衛初音一人會放火的。
只沒想到,衛家竟早做了防範,事到如今,拿銀子擺平衛家已經是最好的法子了,他才十四,可不想去那縣衙的牢子裡逛逛。
衛初音知道見好就收這句話,二十貫已經不少了,而且還收到了趙大有的保證,衛初音終於笑了,「趙大叔,您太客氣了,若是推托反倒是我家不識相了,既然如此,那我家就卻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