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說話,幾個小的被那香氣勾得都直吞口水,相互使了個眼神,都悄悄溜了出去。
「大姐,你在做什麼好吃的?」衛顯撲到衛初音身邊,好奇地看著鍋裡烙得金黃的圓餅。
朱戴銀不怕燙地掀了邊上煮湯鍋子的鍋蓋,聳了聳鼻子,奇道:「這豬骨頭熬湯怎的這般香?」
說完,朱戴銀又皺緊了鼻子俏皮地說道:「大姐,每次吃過你做的東西,再回家吃我娘做的菜,那個……那個怎麼說來著,大哥,就是你經常說的那詞,哦對了!」朱戴銀似乎想起了什麼,一拍手掌興奮地說道:「就是那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朱穿金臉紅紅地看著衛初音忙碌的身影,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一點沒把自己當客人看待的妹妹,「瞎說什麼呢!」
衛初音拿鍋鏟將一個個烤熟的梅乾菜豬肉餡餅鏟了下來,放進乾淨的竹籃子了,疊了厚厚的一層,「阿顯,你來了正好,快幫我拿個罐子來。」
又回頭朝朱戴銀笑道:「二姐,這話在我面前說說就行了,千萬別在朱家嬸娘面前說了,不然我怕你要吃竹筍炒肉了!」
衛顯從碗櫥那找了一隻乾淨的瓷罐,正要捧到了灶上空著的地方放好,聽衛初音的話第一個不給面子就笑出了聲。
朱大娘一向自翔做菜滋味好,大有除了衛家阿音外,她天下第一的架勢,若是聽見自家女兒如此詆毀她,一點面子也不留,只怕真要拿竹篾絲送朱戴銀一頓結結實實的竹筍炒肉絲吃吃了!
朱戴銀羞惱就要捶打衛顯,兩人繞著朱穿金躲來打去,差點沒把朱穿金的頭都繞暈了,連聲勸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別鬧了,小心打翻東西!」
衛初音搖搖頭笑了,也不管身後如何打鬧,掀開燉大骨頭湯的鍋蓋,灑了一把鹽和一把蔥花到骨頭湯裡,然後拿湯勺連湯帶豬骨頭全舀進了罐子裡,這才有空拿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指著竹籃子和瓷罐對衛顯他們說道:「好了,別鬧了!來,阿顯和穿金拿吃食,二姐幫忙拿碗勺。」
朱戴銀和衛顯見美食當前,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立刻停止了打鬧,七手八腳地搶上來幫忙,已經被他倆繞暈了腦袋的朱穿金連連拿袖子擦著額頭上的冷汗。
若不是衛家大姐在這,他要保持風度,不然早撲上去和朱戴銀和衛顯一起打鬧著玩了,朱穿金心道,原來勸架是這般累的。
衛初音怕人多吃不飽,烙了足足四五十隻餅,每張餅足足有她手掌般大小。
和著鮮美的骨頭湯,連主帶客都吃得肚圓,衛初音見烙餅都吃完了,趕緊回草棚又烙了二十來張餅,拿竹籃子裝了讓朱大娘帶回去好給朱大叔當午飯。
朱大娘有些不好意思,推辭道:「這怎麼好意思呢,吃了還要拿。」
一陣推托,在許娘子的堅持下,朱大娘拎著竹籃帶著兒女,心滿意足地回家去了。
客人走了,衛初音才覺得渾身都疼,連骨頭縫裡都像是有蟲子在咬一般酸麻。到底她才十三歲的小娘子,平日裡吃得差,昨晚又沒睡好,早上又耗盡心力地做了一場戲,這下空下來了,才覺得累得慌。
許娘子見女兒臉色蒼白,發黑了,心疼地道:「阿音,碗筷娘會收拾,你快回屋躺著歇息會!」
衛初音捶了捶酸疼的手臂,搖了搖頭道:「阿顯,你趁現在趕緊去村西的朱六叔家借幾個捕夾來。」朱六是獵戶,家裡有許多這種捕獵的獸夾。
許娘子和衛顯一驚,異口同聲問道:「借那東西做什麼?」
衛初音苦笑道:「娘,阿顯,今日我的確讓那趙家吃了個啞巴虧,讓他們有苦說不出,也不敢再明著對付咱們家,可你們總不會以為,趙大有會這麼簡單就罷手嗎?」
「小心駛得萬年船,我不怕他趙家來明的,就怕他們來暗的,反正就當以防萬一吧!」
衛初音的擔心無可厚非,原本已去了心中大石的許娘子和衛顯的臉上又都帶上了幾分憂色。()衛初音見了連忙又勸道:「娘,阿顯,你們別太擔心了,或許我只是在杞人憂天呢。」
許娘子臉色憂鬱,「阿音說的對,防人之心不可無,阿顯你聽你大姐的話去你朱六叔那借幾個捕夾回來吧。」
衛顯點了點頭,就要往外面走,衛初音連忙喊道:「阿顯,朱六叔若問起,你就說娘身子不好,想問他借了捕夾到山上逮隻兔子給娘補補。」
衛顯應聲去了,衛初音起身想收拾桌上的碗筷,許娘子連忙阻攔,「我來我來,阿音,你快去歇著。」
衛初音實在有些吃不消了,也不再推辭,叮囑了一聲許娘子「小心累到」,就回裡屋躺倒床上,才閉上眼就睡著了。
許娘子邊輕手輕腳收拾著桌上的碗筷,邊側耳聽著從裡屋傳來的女兒均勻的呼吸聲,想著今日她做成的事,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又想到癩皮狗似的趙家,心中第一次生起了離開陵水村的念頭。
衛初音睡到天擦黑才醒了過來,晚飯許娘子已經做好了,自家人吃飯沒什麼講究,許娘子不過煮了一鍋米飯,蒸了幾個鹹蛋,又切了幾片衛初音做的泡菜。
西裡呼嚕幾口吃完了飯,又洗了碗筷,衛初音提著油燈檢查了一遍衛顯布在牆根下的捕夾,這才回屋和許娘子一同做繡活。
衛初音廚藝好繡活就一般般,只能幫許娘子做的繡帕鎖鎖邊,許娘子還不時地指點著衛初音該如何下針才能讓針腳平整光滑。
第一次守株待兔,衛顯明顯有些興奮,坐立不安的,手中那本《幼學瓊林》拿倒了也不知道,衛初音無奈道:「人家也不是傻的,就算要做壞事也要等到半夜三更的時候啊。」
衛顯這才老老實實地坐下,拿著根快禿毛的筆沾了水在桌板上練著字。
到了快二更的時候,衛初音趕著不甘心的衛顯回屋睡覺,和許娘子抓緊時間又做了幾針繡活,等到梆子敲響二更了,這才洗漱了熄燈各自安歇。
衛初音白日裡睡過一覺,現在躺在床上了無睡意,睜著眼睛數綿羊,到了快三更的時候院子裡突然傳來了一聲壓抑著的慘叫聲。
已經有些迷糊的衛初音頓時一個激靈,掀開被子跳下了床,披上件外衣就衝到堂屋開了門,順手摸了根頂在門後面的粗棍子就一路衝到了院子裡。
今夜天公作美,許久不見的月亮星子閃亮亮地掛在天幕上,藉著月光,衛初音清楚地看見一個黑影正蹲在牆根下「哼哧哼哧」的在喘粗氣。
衛初音也不出聲,掄圓了棍子就往那黑影身上招呼。
那黑影吃痛,喉嚨裡發出了「嗚嗚」地聲音,瘸著腳要躲,可他腿上夾著那朱六精心打制鋒利無比的獸夾,骨頭都快被夾斷了,又怎麼躲得過身子瘦小靈活,力氣巨大無比又專挑肉少的地方打的衛初音。
到最後狠狠挨了幾棍子,實在痛得受不了了,那黑影這才開口嚎道:「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就要死人了!」
見那黑影終於忍不住出聲了,衛初音不解恨又重重掄了幾棍子,這才罷手,直接就高聲喊道:「抓賊啦,抓賊啦!」
少女的聲音又尖又亮,在這寂靜的夜裡一傳好幾里,附近的人家亮燈的亮燈,狗叫貓吠的亂撲亂跳,分辨了會聲音傳來的方向,許多村民都提著燈籠火把,拿著扁擔木棍的紛紛往衛家趕來。
許娘子和衛顯也被衛初音的聲音驚醒了,衛顯動作快,聽見衛初音的聲音是從院子裡傳來的,又想起衛初音下午說的話,只穿了裡衣在堂屋裡轉來轉去,找著了一把劈柴的斧頭,拿在手裡就往院子裡撲。
那黑影見形勢不好,左看右看拖著瘸腿就要翻牆逃走,衛初音一聲冷笑,掄著棍子就往他傷腿上打去。黑影被打得一聲慘叫,如發春的夜貓子一般淒慘,「噗通」一聲就跪坐在了地上。
衛顯提著斧頭衝到了院子裡,看見衛初音拿著棍子面前還跪坐著一個黑影,趕緊跑到衛初音身前拿斧頭對著黑影,緊張的連頭也不回,「大姐,你沒事吧?」
衛初音心下感動,揮了揮手中的棍子,指著跪坐在地上的那個黑影,笑道:「我當然沒事,有事的人在這呢。」
說完,衛初音拍了拍擋在她身前衛顯的肩膀,「阿顯,這有我在,你去開門,鄰居們都要來幫忙抓賊了!」
那個黑影聽見衛初音的話明顯慌了,壓低了聲音求饒道:「是我鬼迷了心竅,你們饒了我吧!」
衛初音理也不理,只是催著衛顯去開院門,這時許娘子披著外衣,拎著油燈也出來了,「阿音、阿顯,你們沒事吧?」
「娘,我們沒事,您別擔心!」衛初音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
那廂,衛顯已經開了院門,朱家離得最近,朱大叔和朱大娘舉著火把,手中拿著柴刀和扁擔行色匆匆地趕了過來,「阿顯,是你家進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