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獨木難支」,馮初晴是有那個計劃去景山鎮開繡品鋪子,但讓她一個人帶著穗兒去是說什麼都不成的,正好趁著這難得的機會她才好向余姚氏討一討幫手。
余三妹雖然沒什麼繡工天份,但這姑娘手腳勤快嘴巴甜放在銷售位置再好不過了;余四妹已經是她的正經徒弟,簡單的布偶之類繡出來針腳不比她這個師傅差多少,現下都在經手繡一些簡單的花草魚蟲了,是肯定要帶過去的。
只是這在止馬壩幹活是一件事情,出門在外又是一回事了,馮初晴性子急,鋪子都還沒個影蹤就想趕緊將事情給定下來。
余姚氏自然是沒說的,止馬壩每年最忙的就是春季,其餘時間都沒什麼事幹,現在余家寶的事情解決,也不需要幾個姐姐隨時陪在身邊,加上馮初晴也是說了,即便是學徒,她也會根據生意好壞給姐妹兩個發工錢的。要不是還有一家子人拖著,余姚氏都還想和說話逗趣做事爽利的馮初晴一起走呢,當即便拍板不用再給余德祿說一聲,她就能做主讓三妹和四妹跟著馮初晴干了。
小姑娘家家聽說能夠離開止馬壩這小村子去景山鎮生活也是樂得眉不見眼,只有餘五妹和余家寶兩個小的嘟著嘴一臉的不高興。勸了好久才算是展開笑顏。
止馬壩的生活條件不是很好,午飯用過,常滿夏就邀請盧飛和方崇光亮去了他織造作坊所在的海窩子,一個離景山只有十來里路的平壩村莊。
余德祿和馮正柏又去了繅絲作坊和村民們糾纏。馮初晴懷著好心情送走了諸人,不由開心地哼起了兒歌。落井下石的人雖然壞心情,但雪中送炭的人更能令人心情舒暢。
「呀,你怎麼還在的?」沒想到回到灶房竟然就見著袁漠在往灶台裡添火,余三妹和四妹連著穗兒都不見蹤跡。
「天氣熱,家寶和穗兒想去河邊玩水,三妹和四妹不放心就跟著去了。」袁漠悶頭燒火,胸中的一團混亂怎麼都理不清楚,但他知道,有些話要是現在不說。一輩子都沒機會了。到時候那才叫一個死不瞑目呢。
馮初晴壓根不知道袁漠在心裡亂用了一通詞彙,伸手到鍋裡準備刷碗。
「啊!燙死我了,你都說大熱的天還燒什麼熱水洗碗啊,不過你這都不叫燒熱水了。該叫煮碗。」還好她只是微微一粘手。要不然非得燙壞了不可。
繞是如此。袁漠也是嚇得慌忙丟下了柴火就湊上來抓了她的手瞧,高壯的身子竟然在微微發抖,方正面龐上的驚慌根本來不及隱藏。「嚴重不?我給你叫大夫去。」
袁漠的手掌寬大,皮膚黝黑,掌心滿是常年勞作留下來的老繭;馮初晴的手掌小巧纖細,蔥白的兩隻手被袁漠一手掌握,看著都楚楚可憐。
感受到袁漠掌心的暖意,不知怎的,馮初晴的臉頰突然就熱了許多,匆忙抽回了手轉開身子,抬高了語調啐道:「喳喳呼呼幹什麼,沒那麼嚴重。」
接著,又像是察覺語氣太重,不該對人家一根筋的老實人大小聲,換了個話題,「你今天也聽說了,我是打算在景山開個繡鋪的,你就是那的人,有什麼建議沒有?」
袁漠剛才太過擔憂匆忙,竟然都沒來得及感受下掌心柔軟的觸感,失落地捏捏拳頭垂下眼側過了身子,「你的手燙了,我來刷碗就是。你想要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景山鎮是個大鎮,分為上中下三場,上場連接九隴,下場連接益州城西郊,中場連接景山和萬年鎮。馮初晴想要開繡鋪,最好的選擇莫過於在中場了。
中場的地段好誰都知道,那價格嗎肯定就不一般了。而且馮初晴還想要那種後面帶著院子能夠住家的正街上根本就沒有。
「我又不是非得要正街上,這種類似旅遊紀念品的店舖依托風景區怕還賣得更好些。我聽高家姐姐說過,景山上春有杜鵑茶花牡丹能夠一直熱鬧到夏天,到了夏天又是那些富貴人家避暑禮佛的好時機,秋有桂花,冬有梅谷,哪一季的人氣都不會太差。在中場到山腳那一兩里路上有沒有合適的鋪子什麼的?」馮初晴性子急,還沒等袁漠回神來就像是竹筒爆豆子似的一連串。
袁漠愣了愣,那路上要說合適的地方還真有那麼那麼一處,只是……,這貌似和他另外想要和馮初晴說的事情有些干係。
見他猶豫,馮初晴便知道有門,袁漠的老實性子她自詡太瞭解了,這人有便是有,能幫上忙絕對會拿出來十二分的誠意來幫忙。「有嗎?是價錢太貴還是房東太刁鑽,你放心,要是鋪子合適,多花些功夫也無所謂的。」馮初晴絲毫不覺自己這追問有什麼失禮的地方,甚至也不覺得自己在一半抄手旁觀讓袁漠一個大男人在灶上洗碗有什麼不妥。
袁漠懊惱地撓了撓後腦勺,手上水漬難以避免地甩到了臉上,好歹給燒灼的臉部溫度降了降溫,輕咳了一聲把臉扭到了另一邊馮初晴看不到的地方。
「誒,袁木匠你倒是說啊,瞧把我給急的。」馮初晴轉到了他的正前方,立志不讓袁漠躲開她咄咄逼人的眼神。
「咳咳,這個,那個,景山鎮街尾有一個兩進的院子,挺寬敞的,就是……」袁漠猶豫了片刻,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出來,「就是,前面兩間鋪子裡住著人的。」
「街尾,那是都還沒出正街。」說實話,那條路在馮初晴想要開舖子之初就去前前後後走了幾遍,正街那些木質結構古色古香的門面給她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只是這都住著人了,袁漠這不是逗人開心嗎?隨即洩了氣,「都住著人了還說那些幹嘛啊,還值當你猶豫那麼久。」
「不是尋你開心。」袁漠就是見不得馮初晴失望傷心,將雙手在衣裳上蹭干水漬,伸手在腰帶裡掏出來一個巴掌大的油紙包,打開油紙包像是獻寶似的將裡面
的一張東西放到馮初晴面前,「這個,你看下。」
那是一張泛黃的房契,房屋所有人名字那兒清清楚楚寫著「袁漠」兩個字。馮初晴瞪大了眼睛將袁漠上上下下打量個遍也沒看出他竟然是個隱形的富豪呢!景山鎮上上下場最便宜的鋪面租金也得好幾兩銀子一個月吧,袁漠這房子還是中場位置,雖說有些靠外,但後面還帶了個院子,沒道理他成天還苦哈哈地在外面做木匠活兒,連走路都捨不得做牛車。
要說他吝嗇,馮初晴是不會信的,這人對銀錢的要求絕對不高。只是?
「看了,這是你有一套房產的證明,可是你都租給別人了,難道到期了?麻煩你一口氣說完好不好。」馮初晴訕訕將房契給他推了回去。
「不是,這還有一張,你自己看吧。」袁漠這下子的神情就不怎麼好了,隱隱還能見著意思傷悲,神經粗的馮初晴是沒心思去計較那麼多的,反正袁漠讓她看她就看了。
這張紙上面沒有官府的印記,只有好些個紅色的手指頭印子。仔細一看,原來是一份類似於證明材料的東西。那套房產原本屬於一個叫洪大山的人,這洪大山呢就是袁漠的木匠師傅。在離開景山鎮不知道去什麼地方之前特意找了景山鎮幾位和他關係較鐵又德高望重的老人見證。
見證他這套房產過繼給他的親親徒弟袁漠袁老實人。為了避免這套房產在袁漠手裡就被別人給奪了去,房子呢就暫時請其中一位好友看管著,直到袁漠娶了媳婦才能去繼承。
估摸著馮初晴看完了整張信紙,袁漠鼓起勇氣閉著眼睛將醞釀了一天的建議結結巴巴說了起來,「那個,我今天聽方訟師說你想要留著穗兒的話除非趕緊嫁人;我又想拿回房子,要麼……我們……我們……」
說了半天,袁漠還是沒勇氣將後面的話說出來,就這都已經讓他差點沒咬著舌頭囧得挖個洞鑽下去了,要是後面「成親」兩個字憋出來他指定會窒息的。
「我們合作!」馮初晴眼前一亮,還真是個好主意,各取所需剛剛好。可是?「那個,你說的是合作對吧,我們假裝成親,然後你能夠得到房子增加一筆收入;我能夠得回嫁妝留下穗兒。等以後事情漸漸淡了,咱們再去衙門協議和離!是這樣嗎?只是,今後你娶妻上頭會不會受到影響啊!」
「成親吧」三個字就那樣硬生生被卡在了袁漠喉嚨裡,看馮初晴雙眼晶亮,整個人都散發著光彩的模樣,他只能夠傻傻地搖了搖頭,「我沒打算娶別人的。」他也自覺沒那個娶妻的條件,別害了別人就好,原本,他師傅的那套房子他是沒打算要的,給人佔了就佔了,若不是馮初晴想要在景山鎮開舖子,他是絕對不會拿出來的。
馮初晴正看房契上面的描述猜測位置在什麼地方,哪裡還會聽懂袁漠口中那句「沒打算娶別人」所包含的苦澀和心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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