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話雙絕1;
「丁捕頭,不要這麼愁眉不展的嘛。」丁虎壞壞地笑著,竟然問捕頭,「仙遊縣可有妓院?」
「大人,您這……別這樣。」丁春秋一個大男人竟然也被丁虎弄得臉面無光,城牆上的好多守城官差都忍不住想笑。
丁虎聽到笑聲,左右看了看,反而得意洋洋地說:「本官管理一方縣治,最不恥的就是妓館賭坊,縱然如此,這些營業單位也是本縣百姓合法經營,本官上任之始,只能勉為其難,對這些場所仔細盤查。」
「大人說的是。」丁春秋轉身帶丁虎下城樓,開始給丁虎介紹本縣最骯髒齷齪的地方。登記在冊者,賭館十五家,開門迎客者,青樓六處。賭館丁虎不太稀罕,但是因為賭館經營錢財僅次於錢莊,丁虎還是默默記住了幾家大賭館,不過丁虎記得最清楚的還是仙遊縣排行第一的青樓——惜春園,今天就去那裡整頓一下縣務吧。
然而已經走到了惜春園園外,丁春秋竟然說:「大人,大清朝有明規定,為官者除非操辦公務,不能出現在煙花之地。大人現在穿著官府而來,豈不……正好讓外人說閒話。」
「誰會說閒話,我是父母官。」
「平日倒是無妨,但……大人,您剛得罪了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如果帶差役來了,當場把大人抓起來,大人您百口莫辯吶。」丁春秋把話說得很嚴重,是因為他自己不想娶妓院。可偏偏他說得有道理,這真把丁虎氣死了。早知道,就晚些得罪他,帶他一起來嫖,看到時候誰追誰。
丁虎現在也是一大家子,他一人落罪倒是無妨,怕就怕到時候弄得全家人受難,老人家受罪,丁麗俏這個花骨朵也保不住了。
「哎,當官不容易呀。」丁虎只能背著身子離開惜春園,他想去其實也可以,但一定要換一身衣服。丁春秋馬上請求丁虎去查賭坊,丁虎身上無分銀兩,去那種地方沒意義。丁虎一門心思想換一身衣服,看到一家成衣鋪,便忘記身上沒有銀兩,就進去了。
找到一身非常合身的衣服,丁虎意識到沒帶錢,就情不自禁地跟店家砍價:「二兩銀子,著實貴了一些,我是個清官,可不可以便宜一些,或者,給本官賒個賬,等本官月底拿了糧餉再付賬。」
「大人真是清官,區區二兩銀子,大人不必記掛在心。只要你能多方照顧我們這些無權無勢的縣民,這是您的官服,拿好。」老闆挺識時務。
丁虎忒高興,就這麼走了。
丁春秋越發覺得這個丁知縣做事荒唐了,連幾兩銀子的便宜都吃。正好,丁春秋聽到那店家在說什麼。丁春秋偷偷一聽,原來這家鋪子的老闆在罵狗官。丁春秋想了想,還是回去,把二兩銀子給付了。
丁虎今天出門,簡直就是專門惹事的,先惹了段知府,又惹了成衣鋪的老闆,眼下竟然又招惹本縣第一富商。丁春秋拼了命攔下丁虎,說:「大人,您是否真的餓了?」
「對呀,所以我上酒樓嘛。」丁虎繼續向前,然而丁春秋卻把他連同所有客人攔住。
丁春秋實在有些不忍,便說道:「大人,屬下想請你吃飯,不知道您是否給個面子。」
「哦,謝謝,正好我沒帶錢,走吧,我保證不吃窮你。」丁虎還鐵了心想上這空中樓閣,因為這裡風景太好了,而且臨著惜春園,可以坐在二樓欣賞惜春園內的牆頭紅杏。
「大人,您沒錢,還來這裡,莫不是……又想吃霸王餐?這是本縣首富佟雲閣佟老爺的酒樓,這個人不好惹……」丁春秋實在怕丟這個人,一個縣太爺竟然喜歡佔小便宜,傳出去所有的官差都面上無光呀。
丁虎摸了摸口袋,卻說:「你請我吃飯,你剛說的,你不會反悔吧。丁捕頭,快讓開,本官餓死了。」
「哦,丁捕頭,莫非,這位是縣太爺?」旁邊的客人馬上鬧起來,大家都是來湊熱鬧的,大家心情都那麼好。
於是有人提議請縣令吃飯,還想跟縣令敬酒。丁春秋無法再阻攔,只能在一旁伺候。
坐下之後,丁虎環顧一周,見全都是一些書生貴公子,他馬上開口問道:「看來,大家都是來斗詩的,真乃壇盛事,本官來得真是恰到時候呀。不知道,斗詩比賽,有沒有綵頭?」
「說到綵頭,縣令大人,怕是連你都要流口水了。佟老爺準備辦本縣第一詩社,此乃本縣十年來的頭等大事,所以這個綵頭,絕對屬於整個仙遊縣的。」一粗辮子後生唾沫橫飛,說得十分誇張。
丁虎卻懵了,到底綵頭是什麼呀,他好像說了,但好像又沒說。
丁虎想了想,看到樓下掉著一百多首詩,便想到什麼,知道這綵頭定是個虛名而已,於是不再追問,拿起菜單點菜去了。
仙遊縣人傑地靈,山珍海味一應俱全,在這個空中酒樓終得一見,此行不虛。
丁虎一個人享受著美酒美食,有人卻站起來念了一首詩:
「採蓮人在綠楊津,在綠楊津一闋新;一闋新歌聲漱玉,歌聲漱玉採蓮人。」
丁虎對這首詩太熟了,隨口就道:「這不是蘇小妹遙寄迴環詩嘛,哪個不要臉的誇口這首詩是他寫的?」
念詩的人轉身,把詩稿給丁虎看,卻說:「大人,您誤會了,這是今天比擬的題目。這是回詩,莫非,佟老爺讓我們今天比回詩,這可真有難度,小弟我這輩子都沒寫成過一首像樣的回詩。」
「嘿,碰巧我這個人最擅長寫回詩。這裡有一首春景詩,聽好了。黃花落雨夜驟涼,雨夜驟涼春夜長。長夜春涼驟夜雨,涼驟夜雨落花黃。」
「厲害,大人。」
「我突然又想到一首夏景詩,清蓮碧水照花紅,水照花紅碧雲空。空雲碧紅花照水,紅花照水碧蓮清。」丁虎忍不住又來了一首,真是連他自己都醉了,這一首詩好濕的。
「大人好采。」有個人竟然迫不及待地走出來,穿著打扮都非同一般。丁虎眼尖,心如明鏡,立刻猜到此人若不是佟老闆也姓佟。
丁虎站起來,主動與此人抱拳,禮遇於他。佟家人出現,眾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佟家人卻說:「丁大人是新科狀元,才華自然可以蓋天。不過,這一首春景詩一首夏景詩也不是那麼了不起。所以,我也有一首秋景詩,讓丁大人品鑒品鑒。」
《秋景詩》
秋過香山紅葉愁,
山紅葉愁惹花羞。
羞花惹愁葉紅山,
愁葉紅山香過秋。
一首特有情致的回詩懸掛到小樓外,看到這首詩,丁虎無端端產生一種望眼欲穿的濕意。對面就是男人最傾慕的花柳仙境,他一個縣太爺竟然跟一群大男人在這裡賣騷,太沒意思了。
大家把三首精緻的回詩裝裱好之後,馬上有人倡議道:「四首《四時山水》詩,就差一首了,人間佳話絕不可有此一憾吶。佟老爺,丁大人,你們都是詩大成者,不如再來一首冬景詩,讓我們這些詩友一飽耳福。」
佟老爺卻說:「這可不行,寫回詩實在耗人腦力。更何況今日眾多才子到場,我和丁大人怎麼可以專美於人呢。丁大人,你說呢?」
丁虎毫無興致地點頭稱是。
而旁邊的才子們卻說:「佟老爺,您這不是為難我們這些後生嘛,你和丁大人隨口就是三首好詩,我們可辦不到。你得給我更多的時間。」
這個要求倒是合理,畢竟是回詩,不是寫小說,難編著呢。
然而佟老爺卻說:「時間可以給大家,但也不能讓我家小女等太久。」
「佟小姐竟然也愛詩?」眾才子騷動了,丁虎還沒見過騷得這麼齊全的一堂酒肉畜生。
那佟老爺則樂呵呵地面對一堂色狼,很淡定地說:「我家小女不僅愛詩詞,還頗善吟詩作對,此次辦詩社也是緣起我這詩情雙絕的女兒。這三日眾多才子所寫詩詞都被裝裱在酒樓前,午時三刻,我的女兒便要來品鑒這些詩詞,還請屆時眾多朋客能多多賜教。」
佟老爺耍了個大花招,酒樓的生意爆棚,丁虎似乎也感覺到這中間的趣味了,不過,他卻看到樓下段知府那群才子被佟老爺親自招呼,在一樓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