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透過水波淺淺投射在細白的鵝卵石上,漣漪聲中,夾雜著一兩聲細碎的呢喃。風是這樣的溫和,恍若一雙柔柔的手拂過肖樓樓的雙鬢,牽起她行走時的裙擺,繾綣流連。
在這水的盡頭,一座通體瑩透四周散發著月華般皎皎冷然光輝的宮殿拔地而起,巍峨宏偉,遠觀竟似那東海深處的水晶宮般美得驚人。
細微水浪撫著腳尖而過,肖樓樓踏浪而行,遙望那宮殿,眼中晃過一絲詫然,「你家主人真的住在這種地方?」
少女笑著點頭,「主人喜潔,他說,只有水才是這世間上最乾淨的東西。所以他特意在這綠湖裡建造了一座屬於自己的宮殿。」
肖樓樓心道:這哪裡是愛乾淨,分明是潔癖。
不過,這綠湖水下倒真是別有洞天。誰也不能想到這幽深的湖水之下竟有這麼一處世外桃源,花草樹木一一不缺,造景別緻細巧,看來這神秘的宮殿主人對園藝這行倒是頗為精通。
肖樓樓望著那形態各異色澤鮮亮的珊瑚嘖嘖歎道: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要是偷一株回去,少說也得賣上一百上品靈石吧!
這時,她的目光忽然被遠處那一大片花圃所吸引,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花圃中一株株色彩濃艷,花瓣肥大的花叢一動不動。
「這是什麼花?」她問。
少女輕描淡寫地回答說:「這是主人最喜歡的花,叫做神女花。」她見肖樓樓的視線還未從花兒上移開便又道:「時辰不早了,主人怕是要等急了,還請姑娘加快步伐,景色什麼的可以稍後再覽。」
肖樓樓倒沒聽出她語氣裡有什麼變化,只是點點頭,若有所思道:「神女花……?這名字怎麼好像從沒聽過?不過這花倒是挺眼熟,不知在哪兒見過。」
少女沒有回頭,只道:「姑娘想必是看混了吧,這邊請——」
她帶著肖樓樓走到水晶殿門前,輕叩了兩下門扉,緊接著只聽一聲厚重的吱呀聲,大門被沉沉地拉開。
當看到宮殿內的景象時,肖樓樓忍不住要讚歎,這有潔癖的人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樣,整個大殿好似冰雪鑄就一般,一片雪白,什麼也沒有啊!
忽然,遠處走來一排年輕侍女,皆是一襲白衣,觀其年齡不過十五六有餘。她們腰肢婀娜,步伐輕盈,手中捧著各色器皿,款款而來,目不斜視地與肖樓樓擦肩而過。
「……!!」肖樓樓睜大眼去看站在自己身畔的少女,「你們到底是幾胞胎?!」
一樣的柳葉眉,一樣的杏核眼,包括眼角下方的那顆淚痣都是一模一樣,這些人宛若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連雙胞胎都不帶這麼像的!
少女似乎對這樣的詢問司空見慣,抿嘴微笑道:「哪裡,主人不過是偏好這一類長相罷了。」
肖樓樓覺得自己眼角一抽,但仍忍不住要去問:「所以說,你們原來都不長這樣?」
少女點點頭:「我很感謝主人賜予我現在的容貌。」
肖樓樓:這該死的潔癖啊潔癖,一群女的都長一樣有什麼好看的?!
「小妹妹,姐姐問你件事兒行不行?」
少女轉過頭似笑非笑道:「姑娘請說。」
肖樓樓搓搓手,裝作很為難的樣子道:「你看,我是第一次拜見你家主人,很多規矩都不懂,萬一唐突了他怎麼辦?所以說,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家主人平日裡喜歡什麼和不喜歡什麼嗎?」
少女答:「不必這麼麻煩,我家主人對貌美之人向來很有耐心。」話畢,向肖樓樓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這下肖樓樓可鬱悶了,一路上顧不得想別的,盡在思考自己究竟算不算貌美之輩了。
魔鏡魔鏡,你覺得這世界上最美的人是誰?
魔鏡鄙夷道:總之不會是你。
肖樓樓qaq,王紅蕊和林瑤媛兩人都算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兒,那她呢?尼瑪分明是來求虐求速死的……
「到了,姑娘請吧——」一語驚醒夢中人,肖樓樓仰頭望著面前宛若銀裝束裹的主殿,心情十分複雜。
事到臨頭懊悔遲,她可以不進去嗎?王紅蕊和林瑤媛長得漂亮肯定死不了,萬一她長太醜進去就被殺了怎麼辦?俗話說得好,死道友不死貧道,她這麼無私奉獻真的可以嗎?!
「姑娘您請——」見肖樓樓遲遲不動,白衣少女特意在「請」一字上加了重音。
這時,殿內傳來一清朗男聲,「霜兒,可是肖姑娘到了?」
肖樓樓本來繃緊的皮一怔,這聲音聽著,倒像是根正苗紅的好青年嘛……
「是,主人。」
霜兒側身對肖樓樓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她識相點,莫讓自家主人等急了。
肖樓樓遲疑著跨入大殿,方走沒幾步,便聽見屏風後的男人淺笑道:「肖姑娘你不必害怕,在下不會吃了你的。」聲音聽著宛若清風明月,叫人心生一種親暱感。
繞過屏風,肖樓樓終於看見了那神秘公子的正臉。
怎麼說呢,長得很一般啊。她本以為擁有這樣動聽聲線的人應該生得和風霽月,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普通平凡的人,眉眼間沒有一絲出挑,渾身上下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恐怕就是他那白皙似雪的皮膚了吧。
神秘公子靠坐在貴妃椅上,一圈厚重的狐裘圍著細長白皙的脖頸繞了一圈,嚴嚴實實地簇擁著他的臉。他抬起頭看了肖樓樓一眼緊接著了然一笑。
「抱歉,在下雖酷愛美的事物,只可惜本人生得不太入眼,讓姑娘失望了。」
肖樓樓:「呃……」
「別乾站著,隨意坐,我這兒不講那麼些俗禮。」他指了指身旁那張木椅示意肖樓樓坐下。
肖樓樓覺得這人外在雖表現得十分隨意溫和,然舉手投足間卻帶著一股不容人拒絕的權威,好似對一切都有著超然的駕馭力般。這種感覺叫她心裡升起幾分不爽,不過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她剛要挨著椅邊坐下,卻聽那公子喊道:「且慢——」
肖樓樓一下頓住,保持著撅著屁股下坐的姿勢,狐疑地看著他。
他笑了笑,抬手,一張潔白的帕子自袖中飛出不偏不倚落在椅面上,肖樓樓囧了個囧,這廝是嫌自己屁股髒會玷污他的椅子嘛?!
「請坐,肖姑娘。」
肖樓樓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且後背前傾,省得那公子一會潔癖病犯了又得麻煩。
「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名喚千靨。」
「哦,千靨公子。」肖樓樓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開門見山:「明人不說暗話,你找我來所為何事?」
千靨挑了挑眉,伸手攏了攏圍在脖子上的狐裘,肖樓樓注意到他的手白得透明,裡面血管經脈清晰可見。
「想不到肖姑娘如此爽快,好吧,既然你開門見山,那我也不便隱瞞。實際上,我請你來,是想就白猿先前所犯下的纍纍罪行而道歉的。」
肖樓樓愣住,旋即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莫非,這巨猿是公子你們家的?」
千靨點頭,「在下所養的寵物中唯有這只白猿性子最乖順,是以平素也不拘著它,隨便它上哪兒玩。誰知那廝卻陽奉陰違,趁我不備逃了出去,還鬧出這麼大的事來,說來當真是我管教不力!」話雖這麼說,但他臉上平靜無波,連半分悔悟也沒有。
肖樓樓心說,如果那白猿的性子算是乖順,那麼這裡究竟都養了些什麼妖魔鬼怪牛鬼蛇神?!她左看右看,都不覺得能飼養出這種寵物的人會是好人。
「那公子請我來,只是為了道歉?為了道歉,還用我兩位師叔的性命作威脅?」
千靨訝異:「哦?怎麼會?在下明明吩咐霜兒好好請你來的,難道是她一不小心說錯了話?」
肖樓樓心道,裝,繼續裝。
「既然都是誤會,還請肖姑娘不要介意。你的兩位同門師叔已被在下安置在偏殿休息,稍後,便讓霜兒帶你過去。你且放下一百個心,她們倆一根毫毛也不曾少。」
安置在偏殿休息?莫不是軟禁吧!肖樓樓望著千靨平凡無奇的臉試探性地問道:「既然一切真相大白,白猿自然交給您來處置。至於我和師叔們還要回去覆命,就不便多行打擾了。」
千靨一擺手,拒絕道:「這怎麼行,既然來了,那在下定要盡一盡東道主的責任,好好招待一下幾位姑娘才是!」
肖樓樓面無表情地望著他,「聽說公子很喜歡美人?」
千靨微哂,緊接著莞爾一笑:「霜兒那個嘴碎的丫頭,連這也告訴你了?姑娘莫要緊張,在下並非什麼登徒子,只是欣賞美人,愛跟美人頑罷了。」
肖樓樓也陪著他乾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公子這也算是雅興了。不過肖某我真的擔不起美人這一稱讚,實在惶恐。」
她話一出,卻見那千靨笑吟吟地望著自己說:「胡說,肖姑娘生得清韻秀雅,尤其是那雙眼靈動之極,顧盼神飛間叫人魂牽夢縈,怎麼就擔不起這美名?」
有他說得那麼好?
「敢問一句,肖姑娘可還有什麼姊妹在身邊嗎?」
肖樓樓抬眼,恰恰對上千靨包含探究的眼神,她搖頭:「沒有,怎麼了?公子可是見著與我相似的人了?」
千靨微微一笑回答說:「在下曾有個故人,是名絕代佳人。你的眼睛生得很像她。」
肖樓樓隨口道:「是嗎?長得像絕代佳人那是我的榮幸!若有機會倒真想親眼見上一面膜拜一二呢!」
千靨眸光流轉,「要見倒很容易,你想見的話,在下便替你安排一下。」
「公子太客氣了,我還怕冒昧前去唐突了佳人呢!哈哈,說起佳人,倒是想念起我那兩位師叔來了,不知我是否可以和她們見上一面,聊表相思之情?」
肖樓樓俏皮的語氣惹得千靨一陣發笑,他朝著門外拍了拍手,先前那叫做霜兒的少女應聲走進來。
「主人,有何吩咐?」
「帶肖姑娘去偏殿。」千靨含笑睨了肖樓樓一眼說:「在下許久未見過像肖姑娘這樣有趣的女子了。」
肖樓樓坦然地接受了他這一讚美,衝他抱拳道:「那我就先告辭了,公子。」
走出大殿,被風一吹,她適才覺得後背汗津津的,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這個千靨公子很不簡單,修為城府皆深不可測,自己在他面前就是瞬間被秒的角色。倘若行差有錯,真是連怎麼死都不知道……尚不知他將她們三人強留此處是何打算,反正總不可能是麻將三缺一,接下來,真的得小心應付著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千靨公子很重要!是承上啟下的角色!《何以不為仙》這次走了個狗屎運,上了首頁紅字,一下漲了不少收藏啊,風雨我非常竊喜,非常竊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