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佑聽見這個消息,驚得立馬跳了起來,急得團團轉,一連串的道:「快,快請大夫!」
顧淑蓉此時也有些慌了,但心中又難免陣陣快意。妍鳳暗暗一推張延佑,給他使了個眼色,張延佑立馬想起了罪魁禍首,想到顧淑菲淚水漣漣的面龐,想到在一旁旁觀的妙懿,心中憤恨難平,登時雙眼冒火,眾目睽睽之下指著顧淑蓉道:「你這個賤人,這下可滿意了吧!若是我的孩兒有些不測,我就讓你填命!」
顧老太君氣得直抖:「你,你個不孝的東西!竟然這樣說你妹妹!」
「老太太息怒,兄長只是太過擔心顧姨娘的身子罷了。其實方才顧大姐姐推搡顧姨娘的時候出手也不算重,只是顧大姐姐還說了些話,恐怕顧姨娘是因為聽了這些話才小產的。」
妍鶯也是個性子伶俐不饒人的,話裡句句帶刺。
「她小產與我有何干係,你也說我出手不重的,還有你說她聽了我的話才小產的,你又何證據!」
顧淑蓉打算咬死了不認,卻聽妍鳳輕飄飄的說:「那麼顧大妹妹這是承認出手了?」
她又沉痛的歎息道:「妹妹還年輕,怪不得不知道女子有孕的危險。尤其是頭三個月,稍不留神就有滑胎的危險。」
在坐眾夫人都是過來人,也說:「三月內胎像確實不甚穩固,老太太快些找大夫來給人看看吧。」
妍鳳再次偷偷去拉張延佑的袖子,張延佑猛然想起方才妍鳳說過的話,突然開了竅,「撲通」一聲跪下,求道:「孫兒知道顧姨娘一向不得老太太喜歡,但她好歹懷著您的曾孫,我們張家的骨肉,求您救救她吧!」
顧老太君氣得幾乎昏厥,冷笑連連的指著他們道:「反了,都反了,一個個都敢當面指責我這個老婆子了!」
妍鳳道:「祖母別生氣,這也是兄長一時心急,怕祖母被小人蒙蔽。萬一真出了事,損失的是咱們張家的名譽,旁人倒是都推卸乾淨了。」
他們這邊正說著,早有人去請了大夫,不多時,回來稟報說:「回老太太的話,顧姨娘小產了。」
堂上一時寂靜了下來,張延佑捶手剁腳,暗自憤恨不已。顧夫人偷偷去瞧顧老太君的臉色,知道女兒闖禍了,只好遲些日子再來。她站起身來訕訕的道:「我們母女先告辭了。」
「姑母且慢,先別著急走。」
妍鳳上前將那母女二人攔住,「顧姨娘好歹是您的女兒,雖說是庶出的您一向瞧不上眼,但既然你們母女一場,也該去走一遭瞧瞧她。」
張延佑額角青筋暴起,怒道:「想走?沒那麼容易!你的親生女兒今日害得我妾室小產,又讓我們張家在所有親朋面前丟臉,更別說這是我妹妹的好日子,竟也被你們攪成這樣!你們放心,我現在就去遞狀子,咱們到衙門評評理,讓大老爺判斷究竟是誰作惡!反正我們張家的臉也都丟盡了,難道還怕這一樁嗎!」
眾人聽了忙都勸說,無奈張延佑氣極,非要去告。顧夫人也慌了手腳,忙去求顧老太君:「老太太,您說說話呀!」
顧老太君沉默著不再言語。
顧淑蓉也被嚇呆了,也許她不敢相信張延佑竟想將她送入衙門,亦或者老太太沒有像往常一樣包庇她。
「好了,我老了,不中用了,也不想再管兒孫的閒事了。」
顧老太君忽然用蒼老的聲音說道:「罷了,你們母女今後別再登門了,我這個老婆子消受不起。佑哥兒,你也別去告了,今後我們張家再也不和顧家來往,就給他們家留下最後一份體面吧。」
說罷,也不再理會眾人,扶著丫頭的手,顫顫巍巍的走了。張延佑二話不說,冷著臉送客,強行將顧家母女「請」了出去。
妍鳳同她母親二夫人對視了一眼,同時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老太太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一個老糊塗蟲的話,將來還有誰會聽呢?幫著娘家人害死自己親曾孫,簡直沒有比這更難看的污點了。
他們都老了,累了,該是下一輩人的天下了。
妙懿將前後經過詳細聽了丫鬟講述了一遍,不覺微微一笑。
顧淑蓉母女還真是不負眾望,成功的用她們一次次的犯渾將她們的靠山顧老太君狠狠的給坑了一把,用最丟人的方式退出了伯爵府的舞台。
今後還有誰肯和他們家來往呢?
不過她只有「活該」二字奉上。
「妝成,小姐瞧瞧吧。」
喜娘們將新娘子妍鸞打扮完畢,都趕著上來奉承。妍鸞含羞讓丫鬟封紅包打賞。
妙懿笑著走過來讚道:「新娘子可真美。」又湊近她耳邊小聲說笑道:「待會新郎官瞧見了一定喜歡!」
妍鸞羞得輕輕打了她一下,口中微嗔:「妹妹莫要打趣我。」
「哈哈,將來等你們嫁人的時候都要經過這個的。」
妍鳳笑吟吟從門外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妍鶯、妍燕和幾位本家姊妹。
妙懿迎上去道:「鳳姐姐瞧鸞姐姐可美不美?」
眾人紛紛圍上去誇好看,妍鳳笑著對妙懿說:「你倒也別羨慕她,你的好日子怕也近了。」
妙懿一怔,想要細問又怕周圍人多口雜,只得暫時忍下。
不多時,宗家迎娶的花轎就來了。踩著長長的大紅氈毯,張延佑背著妍鸞上了轎子。張家擺酒,熱熱鬧鬧的慶祝了一日,妙懿借口多飲了幾杯,早早便同田氏回去了。
當晚便有妍鳳的請帖送去將軍府,邀請妙懿次日去侯府賞荷。
妙懿按照約定的時辰出了門,到了侯府,妍鳳親自迎了她進去。
妙懿見她房裡的丫頭都妝容整肅,來往條理分明,分明都是經過精心調、教的,不覺對妍鳳更生出一層敬意。
妍鳳察覺,笑道:「我如今當著家,一舉一動都多少雙眼睛盯著,不敢出一點錯。你也知道我婆婆不是親婆婆,是我夫君的後母,更有異母嫡出的兄弟在,馬虎不得。」
妙懿見她如此信任自己,少不得勸道:「你只有一雙眼睛,難免勞累些。」
妍鳳正被說到了心坎上,歎道:「剛開始更難,每行一步都阻力重重。幸好我公公為人公正,我又有娘家撐腰,這才站住了腳跟。如今是越來越好了。」
這時,走進來一個丫頭來取對牌,因她一雙眼睛生得極好,身段也算柔美,妙懿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那丫鬟走後,妍鳳笑道:「這是我房裡的侍妾,名喚玉柳。」
妙懿覺得這個名字耳熟,猛然想起此女當年曾引起過一場風波,差點攪黃了妍鳳和趙志熙的婚事。當時不是已經處理了此女嗎,如何又在這裡出現了?
「我把她接回來了。」
妍鳳為她解答。
揮退了眾人,妍鳳道:「當年這丫頭在我還沒進門就有了身孕,我氣得不行,發狠一定要將她遠遠的打發了我才嫁。本來我以為事情已經解決了,誰知嫁過來之後才慢慢此女雖被強行落了胎,但人還留在府裡,伺候我那後婆婆。因為有同在,夫君也常跑去那邊請安。我發現之後,非常生氣,本想同他攤牌,最終還是忍下了。
於是我設法將人要回來在放在身邊服侍,待她又極寬厚,這才慢慢將夫君的籠絡回來。其中自然少不了我那後婆婆的挑唆和陰謀,但幸而都被我一一破解了,其中之苦,一言難盡。」
她沉默了一會,繼續道:「後來我見火候差不多了,就委派玉柳些差事,雖未給她名分,卻以姨娘之禮待她,絕對沒有一點虧待過她,旁人也挑不出一絲錯出來。你猜後來如何了?」
她詭異一笑,道:「她開始不安分起來,以為我離開她就籠絡不住趙志熙了。我就隨她鬧,容她鬧,在她鬧得最厲害的時候從外面接回了趙志熙偷養在外面的外室。」
妙懿心中微冷,這就是男人嗎?
「趙志熙不過迷戀玉柳的容貌和體貼,容貌可以有新的,體貼她早就失去了,膩煩不過是早晚的事。就像你現在看到的,她不過是個普通的通房丫頭,安安分分的服侍我,我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她不敢有絲毫違背。她身子早傷了,這輩子都生不出孩子,沒了寵愛,不靠著我靠誰?其餘妾室不過今日你受寵,明日她受寵,不過她們都清楚,誰要是得罪了我,我就能讓她一輩子失寵!」
妙懿心中不由對妍鳳十分歎服,怪不得她能得今日風光,全都是一點一滴熬過來的。
二人說著說著,已近晌午,妍鳳提議到荷塘邊用午飯,順便散步。
荷風輕輕,伴著淡淡清香,初秋的天氣還能來得及觀賞最後的晚荷。二人挽手並肩散步在荷塘曉岸,蜻蜓拍打著透明的翅膀在荷尖穿梭,十分悠閒。
妙懿率先開口道:「姐姐昨日的話可是意有所指?」
妍鳳稍微回憶了一下,笑道:「其實我聽說了一些妹妹在宮裡的事。妹妹別急,我沒有旁的意思,這般同你說也是將你視為自己人,坐。」
二人在河畔水閣坐在,丫鬟擺上茶點便遠遠的退開了。
妍鳳道:「不瞞你說,我是從德妃娘娘那裡聽說了你的事。這位娘娘姓趙,想必你也知道,她是我公公的一位堂姐。我成親之後,她就在宮中召見過我幾回。前些日子,她又將我招了去,說起了你的事。德娘娘說十分喜歡你,也稍微知道些你同張家的淵源,還囑咐我讓我出去後多照顧你。你雖身在唐家,卻畢竟不是從小在那裡長大的,有了委屈怕也無處可訴。我深知那種滋味的。你若想找人說話,不妨就來找我。我現在手下人都十分得力,用不著我再親力親為,一時空閒下來也沒事可做,不如咱們姐妹互相解悶,你看如何?」
妙懿笑道:「德娘娘在宮中也對我十分照顧,姐姐若下次進宮還請幫我謝過娘娘。」
她面上如此說,心裡卻在犯嘀咕。她該不該信任妍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