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妍鶯轉身冷笑著望著顧淑蓉,道:「依我說,顧大姐姐還是對我家小嫂子好些吧,畢竟她有身孕在身,經不起姐姐這般推搡,萬一被我家長兄知道了,心疼起小嫂子,姐姐可得不償失。」
妙懿仔細一瞧那哭得滿面淚水的小媳婦,猛然認出此人可不就是顧淑菲嗎!怪不得顧淑蓉方纔那麼大的氣性,若當時她手裡有一把刀,她毫不懷疑那把刀此時已扎進了顧淑菲的身體裡。
顧淑蓉面上暴戾之色頓起,刀子一般的眼神直直射向顧淑菲的肚子,那眼神令人膽寒。
顧淑菲本能的去捂肚子,扭頭欲走,忽然又頓住了腳步,含淚望向顧淑蓉,哀哀切切的道:「姐姐,千錯萬錯都是妹妹的錯,佑郎那日喝多了,並非有心纏著妹妹不放的。妹妹惶恐,無顏見人,現在這樣也是逼不得已,從未有旁的奢望。只要姐姐願意,大可以求一求母親,她那樣疼姐姐,一定會同意讓姐姐也嫁過來的。但是稚子無辜,我肚子裡這個又是佑郎的第一個孩子,請姐姐看在佑郎的面上,留他一條性命吧。等姐姐嫁過來之後,妹妹甘願做牛做馬,一輩子服侍佑郎和姐姐。」
「呸,賤貨,誰稀罕你服侍了!我有得是丫鬟婆子給我做牛做馬,你要是識趣,就打了孩子,自請下堂,我還會考慮放你一條活路。」
妍鶯皺眉道:「顧淑蓉,你太過分了!」
「我教訓自己的妹妹,關你什麼事!」
「這裡是張家,不是顧家,她也已經是我們張家人了,哪裡輪得著你來教訓!」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起來,顧淑菲此刻已搖搖欲墜,就在她倒下去的瞬間,斜刺裡突然衝出來一人,伸手摟住顧淑菲的纖腰,讓她靠在他的身上。
「你沒事吧?」張延佑關切的問。
「佑郎。」顧淑菲仿若無骨一般靠在張延佑懷中,委屈的微微點了點頭,「我只擔心我們的孩子。若他有個三長兩短,妾無顏苟活於世。」說著,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張延佑抬頭,正色對顧淑蓉道:「顧大妹妹還請留點口德,萬事衝我來便是了,何必欺負一名弱女子!」
他對顧淑蓉並非毫無顧念,只是這點情分早在無數次爭吵後被消耗光了。顧淑蓉愈來愈過分,得寸進尺;而顧淑菲則剛好相反,不吵不鬧,體貼小意。那日他酒醒後見是她,第一反應竟然是鬆了一口氣。
他對顧淑蓉還是心存一分歉疚之情的。
但是那並不意味著他要繼續妥協退讓。
「今日是二妹妹的好日子,還請顧大妹妹給我留些顏面,不要再鬧了。」
見張延佑這般護著顧淑菲,顧淑蓉也愈發的氣惱起來。
「佑哥哥,你說什麼呢?莫非你為了一個低三下四的賤妾就要罔顧我們多年的情分了嗎?她,她算什麼東西,給我提鞋都不配!她娘也是個只會爬主子床的賤貨,竟也值得你這般維護!」
顧淑菲在張延佑懷裡哭得死去活來,口中直說:「我再沒臉活在世上了,佑郎你放我走吧,反正活著也是賤命一條,還不如死了乾淨啊!」
張延佑一邊柔聲哄著情緒不穩的顧淑菲,一邊朝顧淑蓉怒目而視。「她從前在顧家就被你們百般欺凌,因從前我管不著,便也罷了。如今她已是我的人了,即不准你再欺負她!你看不起她是妾,那好,我就抬舉了她。等她生下我們的孩子,我就去求老爺和老太太,將她扶正,做我名正言順的嫡妻,看誰敢再看不起她!」
「你……你竟如此護著這個賤人,我今天就殺了她!」
說著,撲上去就撕,眾丫鬟忙上前拉勸,嚷成了一團。就連喜娘都跑出來拍著腿勸說:「今天是小姐出格的日子,好歹等過了時辰,大家願意怎麼打就怎麼打。」結果被奮力掙扎的顧淑蓉一胳膊肘撞在下巴上,好懸將門牙撞掉。
妍鶯早拉著妙懿避入內室,只見數名丫鬟喜娘正在為妍鸞絞面梳妝,忙得團團轉。而一身婦人裝扮的妍鳳見了二人,微微點頭示意,然後皺著眉步出內室,厲聲斥道:「統統都給我住手!成個什麼體統。」
眾人方才助手,各自退到一旁,為她讓出一條路來。
妍鳳看了看一身狼狽護著顧淑菲的張延佑,道:「你讓人將顧姨娘送回房去,不准她今日再出門。你打算抬舉她我不管,但她現在還不是我們家的正頭奶奶,這時候出來倘若被家裡的叔伯侄子等撞見,豈不丟咱們這樣人家的臉?既然是妾,又有了身孕,就該安安分分的呆在屋裡等著伺候主子,別不將規矩放在眼裡。」
顧淑菲面色一白,又要楚楚可憐的望著張延佑,卻見他略一遲疑,低頭道:「你先回去等著,我過後再去瞧你。身子要緊。」
說罷,拍了拍她的手,吩咐丫鬟將她好生送回去。
顧淑菲無法,只得嗚咽著去了。
妍鳳對身邊大丫鬟使了一個眼色,道:「你去跟著瞧瞧。」
顧淑蓉望著顧淑菲的背影,得意的道:「妾就是妾,竟跑到我面前顯擺,可知不是什麼好貨!」
「顧大妹妹也請消消氣,當著下人的面就和人伸手動腳的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張妍鳳冷冷的盯著她道:「我們張家雖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卻也是要些臉面的。今日的事先暫時壓下,若是顧姨娘得罪了你,事後我必稟明老太太,將人送去顧家給你請罪。」
她朝激動欲辯的張延佑一擺手,繼續道:「但是,若最後查清是顧大妹妹無故辱罵我們張家人,那就講不了說不起了,該怎麼辦,我們張家自會同顧家討個說法。你放心,此事必定要討個說法,不能無緣無故就這麼了結。」
顧淑蓉面色微變,只聽張延佑在一旁讚賞的附和道:「大妹妹說得對,這件事是該討個說法。」
妍鳳淡淡瞧了張延佑一眼,心裡頭歎氣。
顧淑蓉被張延佑的態度刺得傷了心,忽然流淚道:「你們全都欺負我!」說著,哭著跑了出去,眾人阻攔不及。
妍鶯掀起簾子走出來擔憂的:「她這是要惡人先告狀?若鬧到祖母面前,恐怕又要說我們的不是了。」
張延佑也急了,道:「要不我去勸勸她?」
妍鳳掃了他一眼,懶得解釋,只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們不必擔心。我有辦法讓她這輩子都再沒法打你的主意。」
張延佑喜道:「真的?」
這時,只見一位麗人從內室走了出來,張延佑一見了她,立馬就酥在了當場。
「唐……唐妹妹是何時到的?」
妙懿微微一笑,「來了好一會了。」
張延佑渾身不自在起來,想起方纔的一幕可能全都被她瞧見了,頓時漲紅了臉,場面十分尷尬。
妙懿似沒瞧見他的臉色,故意扯了些閒話說。妍鶯不停的打聽她入宮這段時間的見聞,妙懿便撿了能說的隨意說了些。妍鳳觀察了她好半天,最後笑道:「許久未見,我早就想請妹妹到我府中做客,可惜一直沒機會。下個月偏又是我婆婆的生辰,忙亂得很。不如明日妹妹就到我家去坐坐吧。」
妙懿知她自從嫁給趙志熙後就開始在侯府當家,可謂威風八面,令出必行,在同輩小姐中是個尖,也想像她取取經,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正說得言歡意合之時,忽見一個丫鬟急急的進來稟報說:「方纔顧大小姐去前面鬧去了,當著老太太和夫人太太們的面,還有其他親戚們的面,說公子和小姐們合起來幫著一個妾故意羞辱她,讓她沒臉。」
妍鶯道:「姐姐您瞧,她可真不怕事情鬧大。這是打算將事情捅出天去!」
妍鳳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道:「我倒想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
……
顧老太君的面色陰沉得可怕,在坐眾人一聲皆無,滿屋只聽顧淑蓉抽噎之聲。
丫鬟一時報說:「大小姐、三小姐、大公子來了。」
顧老太君挑眉,「讓他們進來。」
妍鳳幾人款款入內,都笑吟吟的向眾人見禮,沒事人一樣。
顧夫人見女兒哭,心內也有氣,好端端的姑爺就這樣便宜了庶女,她氣不過。遂撫著顧淑蓉的肩,哭道:「蓉姐兒是性子直爽了些,哥兒姐兒也常擔待著她,怎的在今日這樣好日子卻同她過不去了?為了一個妾就這般對待親戚,你們張家是門第高,我們母女再不敢來了。」
眾人都眼觀鼻,鼻觀口,默不作聲。只有零星幾個親戚勸說兩句,顧氏母女哭得越發厲害了。
顧老太君看著孫女孫子,卻不好說已經嫁人的妍鳳,便繃著臉斥責張延佑和妍鶯:「你們兩個不懂事的,還不去向蓉姐兒和你們姑媽道歉?」
張延鳳微微一笑,道:「祖母莫急,這件事恐怕並非像顧大妹妹說得那樣。既然大家都在,不妨聽我一言。」
說著,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
在坐這些人多少都知道些其中內情,只是親耳聽見親戚在別人家這樣囂張的還是頭一回,都在心內好笑,面上卻仍舊保持著苦大仇深之色。
顧夫人哪裡肯聽,一口咬定就是妍鳳她們欺負女兒。
「鳳丫頭,你現在是侯府的當家夫人了,你也不用拿話壓派我們。我的女兒我自己清楚,菲兒也是我的女兒,她們是姊妹,蓉姐兒又怎會去打她的妹妹呢?我知道你們嫌棄我們母女,我們這就走!」
顧老太君氣得一拍扶手,指著妍鳳幾人說道:「你們幾個不省心的,得要逼得親戚們再不往來就順心如意了。」
妍鳳幾人忙都跪下,道:「祖母息怒,都是我們的不是。」
顧老太君氣鼓鼓的道:「還不去給你們姑母和妹妹道歉?就知道頂嘴。」
又環顧左右,眾媳婦們也都起身為兒女侄子侄女等請罪。
顧夫人得意,擦了擦淚,拍著女兒的肩膀說:「別哭了,有老太太為咱們做主。」
正在此時,門口處急急忙忙跑來一名丫鬟,大聲稟報道:「不好了,顧姨娘身下出紅,有小產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