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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三十四回 文 / 王老吉

    那吳月娘聽聞此言稍有放心,復又回身對著玳安兒等幾個小廝吩咐道:「三娘如今雖然給人拘在這裡,只是要什麼吃的用的,一概不用到上房屋中回話兒,都是現拿來的好,我一時半刻就要過來看她,若是三娘說了半個『不』字,我雖然不當家,也要得你們的狗命!」

    說的那玳安兒幾個連忙垂手侍立,口稱了幾個「是」字,月娘復又回身柔聲說道:「等一會兒我叫玉簫在小廚房裡給你燉了燕窩粥送過來,三姐還有什麼旁的物件兒要帶來麼?」

    孟玉樓低頭想了一回,點點頭道:「若是大姐姐方便時,不拘派了房裡哪位姐姐,到我三房屋中將我的月琴取了來罷。這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如今心裡空落落的,只想著那件物件兒。」

    吳月娘聞言不解其意,只得點點頭道:「這不值什麼,一會兒我叫玉簫連同茶飯一併送來,妹子雖然暫居此處,三茶六飯少不得的。」因說著,拉了玉樓的手復又掉了幾滴眼淚,回身吩咐那幾個小廝幾句,因迤邐著去了。

    不一時玉簫因端著托盤,後頭跟著一個小丫頭子抱了月琴,兩個給玉樓送來,孟玉樓見狀,深深道個萬福道:「多謝兩位姐姐看顧,只是如今我衣裳頭面都不在此處了,也沒什麼玩意兒給你們姐妹留個念想的。」唬得玉簫兩個連忙跪下道:「三娘切莫如此,將天比地折煞我們。」因將手上物件交在玉樓手中,兩個方去了。

    玳安兒見無事,依舊落了鎖,弟兄幾個將玉樓賞的物件兒換了錢,樂得沒人尋他們,都紛紛自便吃酒去了,只留下孟玉樓一人淒淒慘慘深鎖長門,因趁著那燕窩粥還熱乎,勉強呷了兩口,只是咽不進去,心中知道這是受了旁人作踐,急火攻心食水不進之症,也值得丟下不吃了。

    一面低頭將手上的琴衣解開,露出那一柄月琴來。書中暗表,原來當日孟玉樓再嫁提親,她的原媒薛嫂兒給她相準了西門府上,意欲說媒之際,只因那西門公子當日已經續絃,又有了二房裡李嬌兒、三房裡卓丟兒兩個姬妾,因心中戀著亡妻,並不十分縈心兒女之事。

    那薛嫂兒暗地裡思忖,這西門府上在本縣也稱得上首富,那邊兒孟玉樓新寡,手上自然也有一份好錢,若是說成了這門親事,光是兩家的媒謝錢就夠自己吃個一年半載的,因一門兒心思要說成了此事。

    可巧一日往玉樓家中說合,因她來往說親也有三月餘了,又是堂客,家中丫頭也就熟門熟路叫她徑直過了垂花門往內室去,遠遠的就聽見婦人彈唱之聲,真是個音似裂帛一般,喜得那薛嫂兒還不曾進了房門,就一連聲兒喝彩道:「我的姐姐兒,你竟有這般好手段,怎的早不見你顯露顯露,來日說親時又是一樁好籌碼。」

    孟玉樓聽見官媒前來,連忙丟下月琴起身相讓,一面口中謙遜道:「深閨嫠女,怎好做此鄭衛之聲,只是今兒原是先頭大爺的忌日,人走了也有一年光景,他在時夫妻聚少離多,每每相聚,總要為他彈唱歌舞一番,這還是我年小時在家做姑娘時學的活計,到底不值什麼,婦人家還要操持家務、針黹女紅最是要緊的。」

    那薛嫂兒聽了笑道:「好一個賢德的奶奶,難得的是這樣好模樣兒,那西門大官人此番聽了奶奶的本事,還不馬上就來聘娶的?此事就包在老身身上很是妥當了!」那孟玉樓原也不十分熱心再嫁之事,怎奈自己命中無子,雖然眷戀先夫,如今族中人口凋敝,娘家也沒什麼人了,當下奸臣當道正逢亂世,自己一個嫩婦少女的如何守得住?因只得奉了姑母之命,將自家身世報上官媒,等著媒人度其品貌另行說親。

    如今聽見薛嫂兒說的是西門府上,心裡倒也有些樂意,倒也不是因為那西門公子才比子建、貌似潘安、富若石崇,只因閨中手帕交們常常說起,這西門慶自從先妻陳氏大奶奶沒了,著實傷心了好一陣子,原本意欲孤獨終老,怎奈他命中無子,只有一個女孩兒,族中三老四少因說他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硬逼著續了弦,那西門公子因說,既然已經負了先妻,倒不如將原先妻子在時就已經梳攏的兩個姐兒也接回來,也算是為故人進些心力。

    那孟玉樓只因聽了這一番故事,心中倒敬重他是個極念舊情的人,又與自己一般薄命,也是兒女緣薄,因此上方才肯了,命那薛嫂兒前去說親,果然西門慶聽見婦人會彈月琴,竟暗合了先妻陳氏閨中風情,心中一動,也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孟玉樓想到此處,兩人惡緣竟是多半因這月琴而結的,雖然此番鬧出來,自己人前人後不肯服軟兒,口口聲聲與那西門公子斷絕了夫妻情誼,只是如今形單影隻深鎖長門,心中又豈無嬌嗔之意,一時間深恨那西門慶不知體恤女兒心事,就這般**辣的丟開手叫自己一房當家奶奶像個奴婢似的鎖在這裡,不由得感歎再嫁非人,倒不如前夫,雖然並無甚才學品行,也算是個知冷知熱疼人愛人的郎君。

    玉樓此番芳心糾纏不已,因仗著自己給人關在柴房之內,地處偏僻無人來此,側耳傾聽門外寂寂無人,想是那幾個奉命看守自己的小廝趁著沒甚差事紛紛自便了,因冷冷清清調弄了幾下琴弦,隱隱的記得一個調子,玉指輕彈珠落玉盤,一面彈著月琴,一面輕啟檀口微張著唇唱到:

    「楊柳枝、楊柳枝,昔年宮裡斗腰肢。如今棄向道旁種,翠結雙眉怨路岐。畫船何處系,駿馬向風嘶。盼不到東君二月陌頭來,只做了秋林憔悴西風裡。」又見她把弦緊了一緊,和了一和,便高了一調了。

    再唱道:「想當年是鴛與鴦,到今是參與商,果然是露水夫妻不久長。千山萬水來此鄉,離鸞別鳳空相望。歎紅顏薄命少收場,便再抱琵琶也哭斷腸。想情郎,昂昂七尺天神樣。千夫長,百夫防,洞庭南北多名望,恩爹愛娘,溫柔一晌漓江上。

    到如今撇下奴瘦嬋娟伶仃孤苦,真做了一枝殘菊傲秋霜。石公壩,追得好心傷;畫眉塘,險把殘軀喪。全湘沅湘,三江九江,只指望趕得上桃根桃葉迎雙槳,誰知道楚尾吳頭天樣長,又過那金陵王氣未全降,瓜州燈火揚州望,渡河黃,怕見那三閘河流日夜狂,淮、徐、濟、兗無心賞。幸一路平安到帝邦。只不曉那薄倖兒郎在何處藏。我是那千里尋夫的趙五娘,你休猜做北路邯鄲倚門娼。」

    婦人弄著月琴唱了一回,情思越發纏綿起來,仗著左右無人,索性大哭起來,只哭的高唐雲散、雨恨雲愁,正在嚶嚶啼哭之際,但聽得門外竟有個男子的聲音疑惑道:「房內莫不是西門長官府上三娘子麼?」

    一句話唬得那孟玉樓魂飛天外,因連忙收斂了哀戚之色,將那月琴藏在琴衣之中裹好了,方才正色說道:「何人在此?這是西門府上後宅,你這廝忒大膽,怎的只管進來?」

    那人聞言笑道:「只因今兒往貴府上赴宴,吃醉了酒略散一散,恍惚記得前兒在府上叨擾時,客房後頭兩進院內是個下房,平日裡再沒別人兒,我因怕他們拿住了罰我酒,是以來在此處,不想因此得聞娘子天籟之音,只是不知此番春寒料峭時節,娘子怎有雅興在此偏僻之所彈唱呢?」

    孟玉樓聽聞此言,心下暗道此人聲音好生熟悉,倒像是西門慶那一房干親,清海節度使楊戩楊大人,不由羞得滿面紅暈,待要解釋時,又不好將自家這些糟心的事情平白說與一個外頭的爺們兒,只是如今門外落鎖,那楊戩是個聰明人,豈會不知道是自己給人鎖在此處的,此番不上不下,正不知如何開口。

    玉樓心下正在繚亂之際,忽聽得外頭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了不得,你是哪裡來的狂徒,敢混進西門府上進了內宅?」玉樓聞言,聽出是小鸞的聲音,連忙出言喝止道:「少渾說,這是你們老爺的干親叔叔,楊戩楊大人。」

    小鸞聽見主子這樣說來,定睛觀瞧之際,不是楊戩卻是哪個?因回嗔作喜道:「原來是楊大人,如今正主兒來了可就好辦了,奶奶求一求楊大人給咱們做主吧,左右那簪子都是他賞的。」

    孟玉樓聞言心下暗道不妙,正欲出言阻止,誰知小鸞嘴快,卻是原原本本將此事和盤托出,末了又出言央求道:「雖說咱們家裡內宅的事情原是煩不著楊大人的,只是我們奶奶到底是因為您賞的那簪子方才有了這一場禍事,如今大人是老爺的長輩,怎麼想個辦法替我們奶奶求個情兒放出來吧,如今春寒料峭乍暖還寒的,今兒早晨我將將染了風寒之症,現下才好些,趕著給我們奶奶送了鋪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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