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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十五回 文 / 王老吉

    孟玉樓聽聞潘金蓮話頭不善,連忙拉了拉她的衣袖道:「五兒又淘氣了,還不過來與瓶姐見禮。」因說著,帶了潘金蓮往李瓶兒跟前道了個萬福道:「瓶姐一向少見,自從有了身子更加不出來走動了。」

    一面偷眼觀瞧,但見那李瓶兒生得嬌小玲瓏冰肌玉骨,神色溫柔婉約,比起潘金蓮之潑辣嬌俏,更加柔媚可愛,如今有了身孕,更添幾分母儀。孟玉樓一面看一面心中暗暗喝彩道:「怪不得老爺近日裡常在李瓶兒房裡行走,自從進門一向與她生份,不曾細細端詳,如今見了,果然也當得起男子憐香惜玉之心。」

    想到此處,因聽得李瓶兒柔聲笑道:「我知道是五姐姐與我玩笑的,如今進來,自有長幼尊卑,奴家心裡明白。上回老爺來我房裡還說了,當日進門,多虧了三姐姐和五姐姐從中調停,大姐姐方允了的。」

    孟玉樓聽聞頗有些不解之意,當日那潘金蓮當著自己的面,分明一口一個銀婦將那李瓶兒罵了個體無完膚,怎知如今李瓶兒卻說是自己與潘金蓮一路促成這門親事的?

    書中暗表,原來這李瓶兒當日是西門慶結義兄弟花子虛的嫡妻,只因花子虛年幼時曾經過繼給自己做了老內相的叔父花太監,是以叔父死後繼承了好大一份家業,誰知他幾個同胞兄弟不服,因一紙訴狀將那花子虛告到公堂之上。

    子虛一個年輕公子紈褲膏粱,如何進得了公堂恁般腌臢地方,雖然得了西門慶之力勉強保了出來,到底唬出一身病來,抬到家中不曾挨了幾日,嗚呼死了,死前因囑咐李瓶兒不必守節,只怕寡婦失業的,家業都要給那幾個兄弟奪了去,不如趁年輕再走一步,因見結義兄弟之中,西門慶倒也算是個坦蕩君子,就吩咐渾家投身到西門慶府上。

    那西門慶聽了兄弟臨終托付的意思,心下倒也是無可無不可的,就回在府中與正室大娘子吳月娘商議。月娘聞言蹙眉道:「這事難辦,你不好娶她的,她比不得玉樓當日,雖然也是嫠女,手上有一份好家業,只是她還有幾個千刁萬惡大伯子小叔子,你又何必惹事?」

    誰知西門慶此人卻是講究兄弟情義,如今結義十人之中死了一個,臨終托妻,自己再沒有擔待,來日卻不好再見朋友,因心中不甚樂意的,連日就不太搭理月娘。

    吳月娘見狀,自持大家小姐身份,也不肯前去俯就那西門慶,是以夫妻兩個越發生份起來,其後到底是孟玉樓從中調停,化解了此番齟齬,西門慶方能如願以償,迎娶李瓶兒過門。

    那孟玉樓心中深知此事都是自家功勞,如今李瓶兒卻說潘金蓮也勸過西門慶娶她的。因心中便知那婆娘竟是兩面三刀,當著自己與月娘的面撇清了干係,私底下為了討好漢子,卻縱容他再納第六房……

    玉樓想到此處暗暗寒心,一面卻又不好表露出來的,只得強作歡顏道:「如今咱們陪著大姐姐吃兩杯,你們兩個說開了彼此心結,日後同為姐妹合比骨肉,豈不是好麼?」因說著,一手攜了瓶姐,一手挽住金蓮。姐妹幾個翩躚著往那園中小暖閣而去。

    一時之間來在暖閣之處,但見內中大丫頭服侍的有玉簫、小鸞、春梅三個,李瓶兒房中的繡春見了,也含笑上前與他們廝見,四人各持樂器,單等眾位娘子入席之後歌舞相伴。

    那孫雪娥雖然拾掇出了一桌子酒菜,怎奈又自卑是丫頭身份,不肯前來入席,眾人知道她是這樣的脾氣,只怕勸了也未必肯來的,因也都不去理會。

    等了片刻,果見那吳月娘眾星捧月的來了,一旁李嬌兒攙扶著,因是下雪天,提前預備著穿了木屐子,行動之處真如嬌花照水弱柳扶風一半,旁人見了尚且稱頌,只有那潘金蓮見了冷笑一聲也不言語。

    一時間重姐妹見禮落座,吳月娘嬌嬌怯怯說了個「請」字,那潘金蓮也不管眾人,第一個就動了筷子。

    孟玉樓見吳月娘面上不好看,因推了那潘五姐兩把道:「看你沒個規矩,大姐姐還沒用兩口菜兒,你忙什麼?唉……夫子我也曾困於陳蔡,不曾見了你這等餓殍。」因說著,又伸手在自家玉面之下,做了個撚鬚的姿態,惹得在座的姐妹都笑了。

    那潘金蓮聞言不依,啐了一聲道:「你是什麼東西,也來假扮夫子,人家都說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如今你是女子,瓶姐肚子裡又有個小人兒,我當家理紀養活你們容易麼?還這樣作踐人。」

    孟玉樓聞言,深看了月娘兩眼,見她對著自己暗暗搖了搖頭,只得忍住不說,一面慇勤布菜給眾位姐妹。那潘五姐原本性情豪爽,如今多吃了兩杯茉莉就,桃腮之上閨意盡染,更添了幾份嬌俏,因笑道:「如今漢子不在家,咱們何必裝神弄鬼斯斯文文的吃酒,依我說,倒不如行個令來玩玩。」

    玉樓聞言道:「勸你安分些吧,還道誰都與你一般是個假小子,好好的女孩兒家,做什麼吃舉行令的,比不得外頭爺們兒,我們也不會說。」

    金蓮聞言不樂意道:「巴巴的吃酒有什麼意思呢,那不如咱們聯句,誰說不上來的就吃兩杯。」玉樓見她有興致,也只得點頭依了。

    但聽得那潘金蓮起首句道:「女兒及笄日,」李瓶姐聞言喝了一聲彩道:「五姐這一句起的倒新鮮,」因接言道:「窗下學針黹。」那李嬌兒聽了笑道:「瓶姐倒是恁般賢惠的,連作詩也忘不了活計。」因接言道:「日暮解羅裙,」那潘金蓮聞言噗嗤一笑道:「你們瞧瞧,那李嬌兒倒等不及,就要輕解羅衫呢,」嬌兒聞言啐了一聲道:「誰家女兒裁衣服不是要先量身的,既然量身了,不如就沐浴更衣一回好穿新衣裳。」

    一句話倒是提醒了玉樓,因連忙聯道:「清水薄我私。」金蓮聞言連連喝彩道:「不愧是三丫頭,到底是正經念過四書五經諸子百家的,就是比咱們強些個。」繼而似笑非笑看了那吳月娘一眼。

    原來那月娘雖是大家小姐出身,只是父兄都是武官,平日裡常談些槍棒拳腳,江湖上的勾當,如何知道這些文縐縐的勞什子,是以月娘雖然安分隨時,文字上卻是平平,只是度過幾本女四書、賢媛集,略略識得幾個字,知道幾個前朝的烈女罷了。

    如今那孟玉樓文采風流,潘金蓮又上過女學頗知戲文彈唱,李瓶兒初嫁乃是大名府梁中書妾,彈唱歌舞詩詞歌賦無一不精,那李嬌兒更不必說了,原本就是勾欄院中出身,年未及笄之時早已學了幾千戲文在腹內,是以聯句韻腳典故,四人竟是珠聯璧合,直教月娘一人出醜。

    那吳月娘因蹙眉尋思了半日,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直急得妙目含露秀眉未嗔,孟玉樓見狀知道不好,心中埋怨自己不曾洞察先機,倒叫大娘子難堪了,只得含笑岔開話頭道:「這首詩不好,再往下聯句時就要下道的,你們瞧大姐姐羞得滿面紅暈,咱們可別難為了她。」

    旁人聽聞此言都知道是孟玉樓為吳月娘解圍,也都紛紛附和著,只有潘金蓮一人不服,霍地站起身子道:「方纔既然說清楚了規矩,如今大姐姐既然對不上來也不值什麼,總要在我手上吃兩杯才肯干休。」因說著,也不管孟玉樓阻攔,一手提著玉壺,一手持了盅子,輕提裙擺款動金蓮來在吳月娘面前笑道:「大姐姐,你且吃兩杯。」

    那吳月娘正在惱怒當眾出醜之際,又給潘金蓮逼酒,心中很不耐煩,因將玉手一揮道:「我身子不痛快,今兒這酒就免了罷。」

    那潘金蓮聞言如何肯依,因故作嬉鬧著近前去,伸手就要在吳月娘腋下搔癢,月娘素來怕別人沾身,如今見她來了,因心中慌亂,又是有了身子的人,就不曾坐穩了繡墩,如今兩個撕鬧起來,誰知腰身不穩,竟是一個趔趄就摔在地上。

    唬得眾人連忙去攙,那吳月娘只覺得腹內一陣絞痛,人不知哎喲了兩聲,旁人不知怎的緣故,孟玉樓卻是見狀大驚,因連忙上前替她遮掩了身子,一面點點頭道:「奴在家時也曾瞧過些雜學旁收的醫書,如今拍兩個大丫頭往門首上找小廝,快去太醫院請了大夫來,我先扶大姐姐回房,姐妹們散了吧。」

    因說著,叫玉簫與自己兩個一左一右,攙扶著月娘的玉體,飛也似地往前面上房屋中去了,留下這幾個姐妹面面相覷,也不知到底怎樣。

    放下眾人如何驚愕不提,單表玉樓扶著玉娘,還未曾走到上房屋中,但聽得月娘嬌呼一聲,那雪地之上早已氤氳出一片殷紅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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