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堇容晚上住的地方還是平南王王府的正院,除了正院和王府的花園,他沒有去過王府別的地方,也不願意去探索這個地方。正院的偏房顯得比正房還要簡陋,但到底是平南王府,簡陋卻不寒酸,那些歷經多代留下來的老物件兒有著歲月沉澱下來的精緻和雍容。一盞琉璃燈下,是鑲嵌著青玉石的檯面,光滑、細膩,也有著刺人的冰涼,四方桌的兩邊,坐著杜堇容和姜昊之。其實仔細看來,二人有一些相像,以前還可以說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但現在,知曉了杜堇容的身世後,只能說親緣真的很神奇。
杜堇容的眼神有一絲的飄忽,看著琉璃燈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侯爺。」姜昊之將侍從送來的一碗銀耳百合蓮子羹端到杜堇容的身前,「你晚上也沒有吃什麼,弄些羹湯吃吃吧,白玉都告訴過我們你的口味,蓮子羹用的冰糖煮的,並不甜。」
銀耳百合蓮子羹晶瑩剔透的羹湯上還有著兩三枚橘紅色的枸杞,杜堇容拿起勺子攪動著羹湯,濃稠的羹湯帶著清爽的甜,在濕潤的空氣中顯得十分的獨特,「你們用了很多的功夫。」
姜昊之的臉上浮現了一抹尷尬,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還好,還好。」
嘗了一口,潤滑的銀耳、酥爛的蓮子等的味道在口腔中慢慢散開,最後匯籠成一種滿足,帶著溫熱的力量直達胃中,但隨著胃的舒適,杜堇容的心並沒有得到多少的安撫,內裡涼涼的、澀澀的,就像是他並不喜歡的百合,帶著藥的味道,「我並不喜歡百合。」
「可白玉說……」白玉送來的消息上點出了,杜堇容對與百合提不上喜歡,但也絕對不討厭。
「甚至是討厭吧!」只是趙恆煦覺得加了百合的蓮子羹吃起來有著特殊的味道,他喜歡罷了。低垂著眼睛,杜堇容喃喃的說道:「白玉不能留,要麼盡快的弄走,不然你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還有其他人,在我身邊的其他人。」
「……好。」姜昊之妥協的說道。
「說吧,你們在北定王、平野圍場中究竟扮演著什麼角色。」杜堇容抬起眼睛,眼銳利而明亮,讓姜昊之的心驀然一緊,心狂跳了一下。
姜昊之隨即就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勾動嘴角想要笑一笑,但略顯僵硬的臉怎麼都扯不出一個笑容的弧度來,所以在不怎麼明亮的燈光下,他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一些怪異,「這是說來有些長。」
「那就慢慢說吧,在雨停前,大概我們什麼地方都去不了吧,可以好好的慢慢的說。」
「好。」姜昊深吸一口氣,緩緩的說道:「北定王怎麼得知遺族秘密的,除了他本人,已經無從知曉,他覬覦著遺族的秘密,抓走很多流散在外面的族人,沒有得到自己滿意的答案後就開始窺伺遺族族地,遺族的危機就來了,遺族族地雖然隱秘,但不是沒有辦法進去,北定王現在還忌憚著平南王府的勢力,不好作為。可是,只要他坐上天下之尊的那個位置,呵呵,天下都是他的了,還有什麼得不到的。」
姜昊之顯得有些無奈,「點煞是我們透露給北定王知曉的,他在很多普通人身上種了點煞,別說長身不老了,就算是活著都成了廢人。但也讓他利用起點煞暗殺他人,神不知鬼不覺,十分厲害,也就是這五年發生的事情。」
「還有呢!」
「還有……」姜昊之抿了抿嘴,繼續說道:「為了保衛遺族,也算是,算是給引起陛下對北定王的注意,我們讓人獻計給北定王,這才有了平野圍場獵狼的事情,獵狼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陛下,而是你,那時候鍾文思行動詭異,還和我們的人在林子中動過手,沒有想到鍾文思也是個假的,司聞仲為了親自也算是豁出去了。」
「就和你們一樣是嗎?」
「唉。」姜昊之歎息了一聲,「我們各有目的,對於你來說是一樣的。利用北定王引起陛下的注意,順便給你種上點煞,有我在,你不會有任何事情。」
「給我種上點煞,只會讓陛下對北定王恨之入骨,還不會懷疑上別的人,北定王也會因此而遭殃,你們的好算計,從頭到尾都沒有你們的任何事情。」而他,只不過是遺族的一個工具罷了,「如果不是因為遺族的危機,不是爹爹的病症,你們會想到我嗎?」
「……」姜昊之陷入沉默,良久之後才說道:「老實說,我不知道,五年之前,你對我們來說只是個陌生人,當初大哥有成婚,婚後育有一子,就是你,但從來不知道這個孩子會是……」
「會是爹爹生的,呵呵,果然如此。不僅僅你們覺得我是陌生人,就是我,也不會將你們當作親人,只要能夠救了爹爹,其他的,我們再也沒有關聯。至於平南王,你們如果要得到陛下的庇護,那就投誠,平靜的放棄平南王的封地,想來陛下會將遺族的族地留著給你們的。」杜堇容自嘲一笑,流著相同血液的人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工具,他是不是應該更加高興一些,這樣才不會有過多的感情牽絆,才不會有太多的留戀。
「遺族已經將商州的青龍幫交給了陛下,青龍幫會幫助陛下整頓商州,至於平南王……我們也會拱手交給陛下,不會有半點兒怨言和拖延。」
「此話當真?」杜堇容目光炯炯的看著姜昊之。
姜昊之在他的目光下重重的點頭,「說到做到,我們也會幫助你,成為你最堅實的後盾,要在京中站穩腳跟,不是擁有高強的個人力量就可以的,一個家族的勢力至關重要,我們會成為你家族的力量。」
杜堇容知道姜昊之說的並沒有錯,但姜昊之也有著私心,沒有了平南王和青龍幫,遺族太過單薄了,但有了一個站在陛□邊的忠勇侯,失去了平南王和青龍幫,他們也不會有什麼損失。而杜堇容也不會有任何損失,而且他還得到了很多。雖然他相信陛下的愛,但以後誰都說不清楚,能夠得到強有力的外家的幫助,在錯綜複雜的京城之中,他再也不會勢單力薄。心中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你能夠做主?」
「能。」姜昊之自信的說道,他是認定的下一任的遺族族長,他說的話就是遺族的態度。
「好,你們不能一直蝸居在族地,不然有了你們這個外家,我也沒有一個樣。」
「不用擔心,遺族避守時間太長了,是時候出去走走,只要最大的隱患北定王除去,其他的我們會小心行事,不透露身份的。」姜昊之臉上出現了長久以來的第一個舒心的笑容,沒有親情也好,只有利益也罷,遺族的目的都達到了,他也算是放下了心。
杜堇容和姜昊之達成了協議,姜昊之離開後,杜堇容在偏房坐了一會兒,才回到正房,簡答的洗簌好後,就躺在床上,將趙甯章抱進懷中,孩子柔柔軟軟的小身子全然沒有防備的依偎在自己懷中,那麼貼心。他也有一個懷抱能夠讓自己毫無戒備的依偎,只是他還太弱小,在重重阻礙的下,未必能夠做到與陛下並肩而立,而他真的不願意一直生活在陛下的身後,他想要擁有與之並肩的力量,而這種力量僅靠他一個人太難得到了。
今夜的雨十分的大,第二天醒來除了空氣中濃重的雨氣、地上飄零的葉片,滂沱的大雨已經消失無蹤,杜堇容深深的吸了一口帶著濃重雨氣的空氣,然後緩緩的吐了出來,「呼——」
「爹爹,啊——」趙甯章睡醒惺忪的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喊著爹爹,身上穿著杜堇容的外袍,鬆垮垮的套在身上。
杜堇容彎下腰抱起了趙甯章,攏緊了衣服,「小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他被姜昊之等人弄得昏昏沉沉的這幾天,趙甯章也不安心,小小的孩子依偎在爹爹旁邊,睡覺的時候害怕的弓著身體,很容易驚醒,讓知曉這些的杜堇容十分的心疼。
「睡不著。」趙甯章搖搖頭,小腦袋依偎進杜堇容的肩膀上,「爹爹不在身邊,我睡不著。啊——」張開嘴大大的打了個哈欠,眼皮耷拉了一下,很顯然他沒有睡飽,只是因為爹爹不在身邊,他就一下子驚醒了。
「現在爹爹在身邊,小章再睡一會兒吧。」杜堇容抱著趙甯章放大床上,用溫軟厚實的杯子抱住他的小身子,「睡吧,爹爹就在你身邊,什麼地方都不會去,就看著小章。」說話的功夫,就將剛才趙甯章套在身上的外袍穿在身上,倚靠在床邊,準備閉目養神一會兒。
趙甯章小手勾著杜堇容的小手指,眼皮雖然很沉重,但依然一動不動的盯著杜堇容的眼睛,「爹爹,和小章一起睡,我怕。」
孩子小小聲的一聲「怕」,讓杜堇容心顫了顫,眼神深處閃過一抹寒冷,但透露出來的更多的是溫柔,對著孩子的溫柔,「好,小章往裡面挪一下,爹爹脫了衣服就陪著小章睡覺,睡個回籠覺。」
「好耶,睡覺覺。」趙甯章拍著小肉手,高興的在被窩裡面一滾,就滾到了內側,身子一抖,「爹爹,裡面冷,呼呼,好冷。」
「一會兒就不冷了。」杜堇容也打了個哈欠,將衣服脫掉後睡進了被窩裡面,小章一拱一拱像一隻毛毛蟲一樣貼在杜堇容的身邊,杜堇容抱住他的小身子,「不冷了吧。」
「嗯,不冷了,爹爹我好想父皇和弟弟,好想。」趙甯章的聲音有些低落。
「爹爹也想。」杜堇容看著頭頂的雕花,也不知道陛下現在在哪兒?他不在身邊,小裕好嘛?
門外,聽著裡面動靜的姜昱之將敲門的手放下,再讓他們睡一會兒吧,回族地什麼時候都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o(︶︿︶)o唉,年中就是吐艷,工作忙得人頭疼,去洗白白,明天我會該錯字,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