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士言給自己泡了杯茶,看了眼站在自己床上玩著空竹的子玉。
空竹這東西看著倒挺好看,可玩起來卻是個技術活。然而,子玉卻玩得得心應手,偶爾還能來幾個高難度。沒想到針灸學得不錯,這空竹也玩得不錯。
看他一臉輕鬆,笑得得意洋洋的樣子,柳士言問道:「該不會這個也是那個青兒教你的吧?」
「對呀。」子玉一邊玩,一邊說道:「青兒會的東西可多了,總是帶我玩好玩的東西。」
「本來看她教你針灸,還以為她有認真在教你,現在看來,她更多的是教你不務正業。」柳士言故意挑刺地說:「還說要當你娘,我看真沒當好。」
「不許你說青兒的壞話!」
子玉一聽柳士言說青兒的不是,空竹也不玩了,豎眉說道。
柳士言沒想到他竟會有這樣大的反應,看起來像是真生氣了。這孩子該不會跟那個丫頭片子真好得不行吧?
子玉慢吞吞地從床上溜下來,光著腳丫子走到柳士言面前,指著他道:「不准你說青兒壞話!」
被自己兒子這樣指著警告,柳士言瞬間臉面下不來:「臭小子,這樣目無尊上!以前見到我還挺安分的,怎麼今天膽這麼大!」
柳士言和子玉接觸不多,但也明顯感覺得到,以前子玉儘管討厭自己,可每次見到他時,都還是有些怯怯的,不敢冒犯。可是現在卻似乎不一樣了。是不把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裡了嗎?
「青兒說過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要推卸責任。你背著青兒說青兒的壞話了,你就是錯了,我不能因為你是我爹我就放任你的錯誤!」
那個振振有詞的表情讓柳士言隱約看到了某個臭丫頭的影子。
「你不怕我教訓你嗎?」
子玉卻驕傲地揚眉:「青兒說了,你就是紙老虎,最厲害的人是她。所以,你不會欺負我的。」
紙老虎?沒想到她平時在這小屁孩面前是這樣評價他的。柳士言笑了,笑得很恐怖,很好,青兒丫頭,他柳士言記住了。
子玉卻完全不知自己三言兩語就給青兒惹了個大麻煩,還在自顧自說得很興奮,拉著柳士言的手,不斷地替青兒吹噓:「我跟你說真的,青兒真的很厲害!我親眼見過的!」
「親眼見過的?」柳士言饒有興趣地應著,他倒想知道那個臭丫頭怎麼個厲害法。
「青兒會飛!」子玉至今對那日的飛翔經歷念念不忘:「她抱著我,從尚香苑到粥餅鋪,哇,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
柳士言正喝茶,聽了這話,猛地被嗆到,一邊咳嗽,一邊無比同情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咳咳,你知道嗎?我要是飛起來,比她還快。」
子玉卻全然不信:「你別吹牛了。青兒說過,你這人別的沒有,就會拈花惹草和吹牛自戀。」
無形中又被人暗中言語攻擊,柳士言眉頭抖了又抖。他笑得無比善意地一手搭在子玉的肩頭:「你剛才不是說背後講人的壞話是不對的嗎?看來你的青兒也做了不少的錯事呢。」
「才不是。青兒講的是實話,怎麼是錯的呢?她只是太誠實了。」
柳士言嘴角抽了一抽,這到底誰的孩子啊?他這個親爹說的就是錯的,那個毫無血緣關係的繼母說的就是對的了?
柳士言第一次在自己的兒子這邊嘗到了挫敗感。
「我是你爹,你就這麼對我的?」
「不是啊。我實話實說而已。」子玉很誠實地回答:「青兒整天跟我在一起,我知道她是什麼樣的,她根本不是你形容的那樣,所以你就是在說青兒的壞話!是不對的!」
柳士言被他的話給驚到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眼前孩子的臉,那日青兒在西院對他說的話仿若在耳邊迴響。青兒說他一定會後悔。要是以前,他肯定會斬釘截鐵說不會,可現在,他卻猶豫了。他不會後悔嗎?
這是他的親生兒子,如今卻為著一個青兒指責他,說心裡一點感覺都沒有那是假的。然而,聽了子玉的話,他竟無法反駁。
是啊,他陪他的時間那樣少,甚至態度還總是冷淡的。也難怪這孩子抗拒他了。
抗拒?對啊,子玉好像不似過去那樣抗拒他了?
柳士言意外發現了這一點,他看向子玉,眼中有些困惑。
子玉在論理論據的時候難得的是個非常較真的人,話儘管再拗口,總要努力說得清楚:「這是真的……青兒特別特別好。雖然她有時候對我很嚴厲——」
「她對你很嚴厲?」柳士言不相信:「我怎麼發覺她整天陪著你玩才是真。」
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府中不少下人都在傳呢,說他這個莊主娶了個孩子氣的新夫人。可想而知,她跟子玉到底是怎麼處的了。
然而子玉卻板臉說道:「才不是呢。你跟那些丫鬟下人們一樣都太膚淺了。只看到表面,沒看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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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真相?」柳士言竟發現子玉說話挺有趣,真有幾分像青兒。
子玉一板一眼地說道:「是啊。你知道嗎?青兒可凶了,每天天還沒大亮就把我從床上拖出來,二話不說把我的衣服全剝掉,然後扔到大木桶裡泡藥酒。」
「你現在還在泡藥酒?」不是傷都好了嗎?
「是啊。我傷都好了。可是青兒說這能讓我有銅皮鐵骨,不容易受皮外傷。」
柳士言聽了,讚賞地點了點頭:「還挺為你想的。」
「額。嗯。知道她是為我想,所以那藥酒臭烘烘的,我也忍了。但你知道嗎?泡完藥酒後,她還逼我練扎馬步,基本功!不練好就沒早飯吃!」
柳士言沉默了,沒想到那丫頭看起來嬉皮笑臉的,在教育孩子方面竟半點不含糊,該嚴厲就嚴厲,該寬鬆就寬鬆。
「因為要學飛。我也堅持練了。」子玉本想講青兒有多凶狠,但是才說了兩點,突然就默了下去。
柳士言見他安靜了:「怎麼不說了?」
「那個——」
「嗯?」
「仔細想想,好像青兒每次對我凶的時候都是為了我好。我就沒法再說青兒凶了。」子玉小聲嘀咕,撓了撓後腦勺:「其實,青兒特別好,好像對我比當初娘對我的時候還要好。」
柳士言還是第一次聽子玉提起柳氏,好奇地詢問:「會嗎?」
「嗯。」子玉輕輕點頭:「以前我覺得娘是對我最好的人,但我現在在想,可能青兒才是對我最好的人。」
「怎麼說?」柳士言有些意外青兒在子玉的心目中竟有了那樣高的地位。
「娘雖然疼我,但她很少陪我,而且每次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看著我發呆,有時候感覺她根本沒在聽我說話,後來娘懷了娃娃,更不怎麼理我了。我老是一個人待著,其他人嫌我是個小孩子,嫌我麻煩都不理我。只有青兒,她總願意陪我。」子玉小聲說著,說著說著又笑了:「起初青兒說要當我娘的時候我還不樂意,現在覺得,青兒當了我娘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