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依次擺上來,滿滿的一桌子,十二個精緻菜餚,三種細粥,八個小涼菜,還有四種麵點,兩大碗碧粳米飯和胭脂米飯。黛玉大致看了一下桌子上的菜色,心中暗想果然是奢華靡費,看這早飯又比當初賈府老太太用飯時奢侈了幾倍。到底是郡王太妃的例制,非尋常官宦人家可比。只是如此奢靡難免暴殄天物,黛玉心中有些不以為然。
不過想歸想,她此時絕不會露出半點聲色。只是依著一個做兒媳婦該有的姿態服侍太妃用飯罷了。如今的她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願能安穩度日而已。
太妃先入座,又命水溶坐在自己身邊。然後方對黛玉道:「你也坐吧。服侍的事情交給丫頭們也就罷了。家中本來就人少,平日裡你們王爺也難得陪我這老太婆一起用頓飯的,今兒是你們新婚的第一天,以後說不定也就咱們娘們兒兩個一起用飯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也不是那種刻薄迂腐的老太婆。」
黛玉忙福身謝坐,又謙讓了兩句,方從下手入座。
她昨日一天沒怎麼吃東西,又被水溶折騰了半夜,原是餓極了,可此時面對一桌子的飯菜卻沒有一點胃口。
原本,這頓早飯她也只是應個景兒的,新婚頭一天早晨伺候婆婆用飯,若是做新媳婦的大吃大嚼,恐怕不僅會被婆婆嫌棄,更會為府中家人笑話。
水溶坐在太妃身邊,一顆心卻都在黛玉的身上,她動了幾下筷子吃了幾口飯全都瞧得清清楚楚。原本和煦的笑容在一頓飯結束的時候悄然隱去,兩道劍眉也微微的皺了起來。
黛玉還只當他有別的什麼事情不痛快,並沒有在意。當然,此時她心裡對他還有這怨恨,又哪裡會去在意他的想法?
太妃吃的也不多,半碗飯,一塊蔥油卷也就飽了。水溶再三相勸,才又吃了半碗新筍雞絲火腿湯。便要茶漱口。丫頭忙上前伺候,黛玉也跟著放了筷子,紫鵑忙端著漱口茶遞上來,黛玉漱口畢拿著帕子拭了拭嘴角便忙著站起身來,走到太妃跟前去攙扶她起身時,太妃擺擺手說道:「你伺候王爺用飯吧,我出去走走,不用跟來了。飯後你們二人收拾一下趕緊的進宮去,太晚了可是對皇上和太后的不敬。」
水溶哪裡還有心思吃飯,便起身送太妃出去後,看著黛玉輕歎一聲,說道:「玉兒,咱們走吧。」
黛玉點頭,跟著水溶一起出門,回房後略一收拾便要進宮去。水溶卻吩咐蘭姿:「去廚房弄點吃的來,裝了食盒帶在車上。我早飯沒吃好。」
蘭姿一聽說王爺早飯沒吃好,自然趕緊的去了小廚房,叫人裝了一碟羊肉蒸包,一碟素三鮮的蒸餃,又預備了一大盅老山參燉的雞湯一併裝了食盒送去了水溶的車輦上。
水溶和黛玉上了車輦,家人將轎簾放下後,水溶方拉起黛玉的手問道:「早飯沒吃好吧?這會兒車上無人,你好歹再吃點。回頭進了宮還不知要走多少路呢。」
黛玉搖頭不語,只是靠在哪裡閉目養神。
水溶將食盒打開,端著那碟子羊肉蒸包聞了聞,歎道:「不錯,很香。來——吃一個吧?」
黛玉抬手推開他,淡淡的說道:「我不愛吃這個,也不喜歡這個味道。」
水溶一怔,忙又取了素三鮮的蒸餃問道:「那吃這個?」
黛玉搖頭,說道:「我知道王爺早飯沒用好,請王爺自用。黛玉很好,不想再吃了。」
水溶皺眉,輕歎一聲說道:「玉兒,你心裡不舒服我知道,可總不能拿自己的身子生氣吧?」
黛玉又往後靠去,閉上眼睛說道:「王爺,黛玉沒有拿自己的身子賭氣,只是太累了,想安靜一會兒,若是王爺體恤,就請不要再逼著我吃東西了,讓我靠一靠,休息一會兒,好麼?」
水溶點頭,又把食盒蓋上,伸出手臂去把她攬進懷裡,低聲說道:「好,我知道昨晚難為玉兒了,以後不會了。」
黛玉此時身心俱疲,想著進宮後還不知折騰到多久,太后,皇后,還有後宮諸妃都有賞賜下來,今日進宮難免要挨個兒去謝,此時哪有精神再與他爭執什麼,只求安靜的休息一會兒,便不再多言。
北靜王府到皇宮皆是寬大平穩的官道,一色青石鋪就,很是整齊。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皆是良民百姓,偶爾有巡城的官兵經過,見了北靜王的車輦皆靠邊駐足,等車駕行過之後才離開。
進宮後,果然走了很多的路。黛玉由宮女引著先去拜見太后,再去拜見皇后,幸好有幾位妃嬪正在皇后處挑選江南織造府新貢進來的錦緞衣料縫製春衣,倒是省了黛玉再去各位宮裡走動,皇后見了她倒也客氣,順手拿了兩匹新進上來的雲錦賞她,黛玉又叩謝皇后恩典,告辭出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午時,水溶去前面叩拜皇上早已出來,正在二道宮門的門房上等她。見她身後跟著宮女抱著兩匹華麗的錦緞出來,方知道皇后又有賞賜。
此時不多話,只扶著她的手臂送上車去,叫丫頭收了東西,二人復又乘車往回走。黛玉終是堅持不住,在回來的路上沉沉睡去,直到馬車進了府門,她依然睡得香甜沒有一絲察覺。
水溶只得命人將馬車牽至內宅門口,又命小廝們全都散去,只留幾個婆子伺候著打起轎簾,親自抱著她從車裡下來回房去了。丫頭們見狀都羞得背過身去,婆子們也都捂著嘴巴偷笑。一個個兒偷偷地議論王爺真是寵溺新王妃,竟連規矩體面都不顧了。
黛玉這一覺與其說是在睡,倒不如說是昏迷。她醒來時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了,彼時日頭西斜,已經是傍晚時分,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是睡在大紅鴛賬內,窗前有數道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映照在打紅地毯上光影濃淡斑駁,恍惚如夢。
她沉吟著翻身,外邊紫鵑聽見動靜立刻進來勸道:「主子莫動,您身上還發著熱呢,王爺吩咐人去傳了太醫進來,留下話說等主子醒了立刻傳進來診脈呢。」
黛玉微微皺眉,歎道:「我不過是累了,哪裡用得著傳太醫?」說話間又想起自己進宮回來還沒去給太妃回話,於是又問:「太妃那裡可有過去回話?你還是扶我起來吧。」說著,便掙扎著要起來,無奈總是頭暈目眩,剛坐起來又不得不靠在身後的枕頭上喘氣。
蘭姿和菊韻二人聽見動靜也進來服侍,見黛玉要起來,蘭姿忙上前勸道:「王妃可別動,仔細頭暈。王爺已經去了太妃那邊,剛才太妃還打發徐嬤嬤過來瞧您呢。王妃不用擔心,太妃並沒有怪罪的意思。還告誡奴婢們好生伺候王妃。」
黛玉聽了這話,點點頭說道:「你去太妃那裡,就說我感激太妃的體恤和疼愛。這會子頭暈的厲害,想是在宮裡過穿堂夾道的時候吹了冷風,等我好些了必過去給太妃磕頭。」
蘭姿答應著,轉身出去給太妃回話。
紫鵑又勸:「主子喝點湯水吧?這兩天總沒好好地用飯,身子哪裡受得住?」
黛玉搖搖頭:「沒有胃口,心裡滿滿的,縱然吃了也是難受。倒是讓我清淨的餓兩天怕是更好些。」
紫鵑又說:「那就請太醫進來診診脈,開一兩副湯藥調理一下吧?」
黛玉輕歎:「你是瞧著我吃那苦藥汁子沒吃夠呢吧?」
紫鵑不敢再說,只得放下帳子轉頭跟菊韻悄聲說道:「麻煩姐姐出去說一聲,請太醫回吧。」
菊韻卻道:「來都來了,不如請進來給王妃診個脈,這又不費勁兒。回頭王爺來了,咱們也好有個話回。不然王爺發了脾氣,我們可怎麼好收場?」
黛玉躺在帳子裡聽了這話,只覺得肚子裡的氣不打一處來,待要怎樣,又覺得自己昨兒剛進了這道門兒,今兒就訓斥丫頭立威,若是傳到太妃的耳朵裡,又是自己找不自在。於是冷聲說道:「你放心,王爺發火兒有我呢,總不會叫你們白擔不是。我要睡了,你們要說話都請出去,別在這裡唧唧歪歪的。」
菊韻聞言,縱有千萬個不願意也不敢再說,只得福身退下。
紫鵑拉過被子給黛玉蓋好,卻不離去,只坐在床前的腳蹬上守著。黛玉閉了一會兒眼睛,終究覺得身上燥熱難安,翻了個身說道:「你去叫他們預備熱水,我想沐浴。這身上很是難受,要洗一洗才好。」
紫鵑忙勸:「主子,主子還發著熱呢,這會子該出一身透汗發散發散,若再洗澡恐怕是雪上加霜。主子好歹忍一忍吧,過了這兩天再洗?」
黛玉無奈,只得歎了口氣轉身向裡。紫鵑見她這樣,便悄聲說道:「要不,奴婢端一盆熱水來給主子擦擦身上,可好?」黛玉忽的想起自己身上的各種痕跡,忙搖了搖頭,低聲說道:「罷了。你也下去吧,我在睡一會兒。」
紫鵑忙勸道:「主子別睡了,一會兒該用晚飯了。王爺去前面會客,這會子也該回來了。」
黛玉卻不出聲,只面向裡合目養神,紫鵑坐了一會兒,聽她呼吸悠長,雖然輕不可聞,但卻漸漸地沉穩起來,於是悄悄地起身退至外間守候。
前面來的客人乃是太子東宮的侍衛首領燕松昀,他剛從錦州回來,錯過了昨日的婚禮,今日特地來道喜,順便奉太子口諭給北靜王爺匯報北邊的軍情。水溶陪他說了一下午的話,問了問松州錦州及東北各處的狀況,知道馮紫英奉旨戍守東北,嚴肅軍紀,整改軍風,把之前李良崇造成的壞影響消除了不少,心中也大為安慰。然一說起此事,又不免生起對李良崇的厭惡,燕松昀只略勸了幾句,他也是極不喜歡李良崇為人的人,所以只是場面上的話罷了。
天色將晚,燕松昀起身告退。水溶心裡記掛著黛玉,便也沒有十分挽留,只說改日閒了大家再找個機會好好地聚一聚。燕松昀自然是滿口答應,之後告辭而去。
水溶從書房裡出來,站在廊簷下看著漫天的雲霞如華麗的錦緞一樣鋪展開來,映著府中各處屋簷下結著的大紅綢子十分的絢爛,嘴角不由得一笑,問著身邊的小廝:「太醫給王妃診脈了沒有,怎麼說?」
那小廝忙俯身回道:「回王爺,王妃不讓太醫診脈,大管家已經打發太醫走了。」
水溶頓時不快,皺眉道:「病了怎麼能不診脈呢?說也不說一聲就讓太醫走了,真是沒用!再去給本王叫來!」說著,他一甩袖子轉身往後面去了。那小廝猛然被呵斥,早就嚇得戰戰兢兢的跪下去,待水溶走了他方一拍腦門從地上站起來,一路小跑往前面去了。
水溶一路匆匆回了新房,廊簷下七八個丫頭見他神色冷峻早就齊聲福身請安下去,一個個兒大氣兒不敢喘,更不敢多說一句話。水溶沒看見一樣直接進門,因見紫鵑靠在臥房門口坐在腳凳上無聊的拆著一副白玉九連環,便沉聲問道:「你們王妃怎麼樣了?」
紫鵑冷不防被他嚇了一跳,忙起身請安:「奴婢給王爺請安,王妃這會兒睡得沉了。」
水溶走到臥房門口又腳步一頓,轉身問紫鵑:「可曾用過飯了沒有?」
紫鵑輕輕搖頭,低聲說道:「王妃說沒有胃口。」
水溶聽了這話眉頭皺得更深,無奈的看了紫鵑一眼,抬手掀開門簾進去。卻見大紅紗帳內黛玉面向裡躺著一動不動,似是睡得十分的安穩。他一肚子的火氣見了她之後卻莫名其妙的煙消雲散。
黛玉早在廊簷下丫頭們請安的時候便已經醒來,只是她不知此時該如何與他兩兩相對,索性才繼續躺在那裡裝睡。因聽見他進屋後便沒了動靜,還以為他已經離去,於是輕輕地轉身叫了一聲:「紫鵑?」
不想他卻一直站在那裡愣愣的看著自己,這一回頭卻正好與他目光相對,一時間相對無語,更加的窘迫。
水溶先笑了,上前幾步走到床前,掀開帳子坐到她身邊抬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歎道:「還在發熱,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跟個孩子似的。叫人怎麼放心?」
黛玉往裡躲了躲,低聲說道:「誰這話說得可笑,誰是孩子?」
因見她臉上紅撲撲的嬌憨可人,又想想她兩日未曾好好吃飯又覺得心疼,水溶不忍心跟她爭辯,只得勸道:「還是叫太醫來診一下脈吧?如今春暖乍寒的時節,最是容易生病,你身子原就單弱,這幾日又勞碌了,可大意不得。」
黛玉搖頭道:「剛進門就請醫延藥的,怕太妃會覺得掃興呢,再說也不是什麼大病,我只是覺得累,你讓我躺一躺就好了。」
水溶伸手把她拉起來,黛玉只覺得渾身酸痛,便皺著眉頭說道:「做什麼又拉拉扯扯的,我身上酸痛的厲害,你不要碰我。」
水溶一怔,忙低聲道:「知道了,我不碰你。」
黛玉掙扎著:「既這樣還不放手?」
水溶悄聲笑道:「我就想抱抱你。一會兒太醫來了,乖乖的診診脈也好叫我放心。母妃那裡我去說,放心吧。」
黛玉哀求的看著他,又重複了一遍:「我身上真的很難受,你還是讓我躺著吧。」
水溶不依:「你躺的久了容易頭暈,就靠在我懷裡安靜的呆一會兒。」
黛玉無奈,只得合上眼睛閉上嘴巴,再不說一句話。
其實水溶也很是勞累,新婚前他不放心家人,大小事情都過問一遍,一直忙到了現在,賀喜的人依然是連綿不斷,總沒個時間單獨和她呆一會兒。
此時屋子裡靜悄悄的,有落日的餘暉從窗欞裡透進來,手邊桌上擱著一隻細白瓷花瓶,裡頭拿清水供著的是數枝桃花,還是昨日一早他親自從花園中折來放在這裡的。那半開的花瓣帶著清雅的一點氣息,和著自己衣袖間的熏香,幾乎淡得嗅不出來。但在此時此刻,一切都柔和而分明起來,連同心底那些敏感不能觸及的思緒,一一都清晰得浮了上來,只願此情此景能夠一生一世。
紫鵑悄悄地進來,看見水溶攬著她閉著眼睛靠在沉檀木大床的雕花架子上閉目養神,便輕聲叫道:「王爺,太醫來了。」
水溶忙睜開眼睛,懷中她也掙扎著坐了起來。
他還沒說話,她又使小性子:「說了不用太醫進來,你們總是不聽。」
紫鵑忙低聲勸道:「主子,既然都來了,瞧瞧無妨。沒病不是更好?」
水溶也勸:「不要鬧了,乖乖躺好。紫鵑——去叫太醫進來。」
紫鵑答應著出去,水溶把錦被拉過來給她蓋好,又把帳子整理好方慢慢的站起身來。
太醫進來先給水溶請了安,方提著藥箱走進了帳子跟前,小心翼翼的坐在繡蹬上,紫鵑掀開帳子一角,請出了黛玉的手,又拿一方帕子蓋了,太醫方將手指搭在黛玉的手腕上。
半晌之後,太醫微微一笑,說道:「只是過於勞碌了,加上吹了冷風所以有些小風寒,幸虧這兩日沒動油膩葷腥,並無大礙,待老臣開一劑方子給王妃用兩副湯藥,管保就好了。」
水溶聽了這話忙道:「那就請外邊開方子吧,我差了人跟你去拿藥,回頭好了,必有重謝。」
那太醫忙躬身道:「不敢,此乃臣分內之事。」說著,便隨著婆子出去開藥方,自有水安安排人跟著去拿了藥來交給紫鵑,紫鵑只叫翠羽親自去茶房裡煎上。
水溶又吩咐人去太妃跟前回明瞭緣由,太妃當時正在等著水溶過來用飯,聽丫頭說水溶和黛玉都不能過來伺候時,便有些不痛快,跟旁邊的徐嬤嬤說道:「我就說那個孩子生的太過單弱,只怕福氣上不夠。如今怎樣?這剛進門便吃藥,你說什麼時候是個好?」
徐嬤嬤忙勸:「老奴說句不知深淺的話,咱們王爺可是有一年多沒碰家裡的姑娘們了,先是在東北打仗,回來又跟太妃鬧彆扭自己搬去了靜宜別院,跟前一直都是小廝服侍著,丫頭們竟一律不准近身。他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紀,如何熬得住?太妃也瞧見了咱們王妃今兒早上那情形,眼圈兒紅紅的,還略帶著浮腫,昨晚上還不知道他們小兩口如何折騰呢,她原就單弱,如何禁得起呢?王爺只怕這會子知道後悔了,才不肯過來,許是怕您教訓他呢。」
太妃聽了這話,不由得苦笑:「我這個兒子天生一副牛脾氣,別人只當他是個謙和溫潤的,也只有我這個當娘的知道他的左興。」
徐嬤嬤笑道:「要不人家都說,知子莫若母呢!」
太妃臉上的不痛快被這句『知子莫若母』給沖淡了許多,歎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呢!你就去走一趟,替我瞧瞧他們兩個,他們兩個雖然是新婚,但那一個病了,總不能讓溶兒在一旁伺候。你看看他們是什麼情形,晚上總要讓他們分開睡才好,別的不說,過了病氣兩個人都受罪不說,又叫我跟著打饑荒。」
徐嬤嬤應了一聲,轉身出去。
黛玉被水溶逼著喝了一碗湯藥,又喝了一碗白開水,然後把被子裹緊了出了一身透汗。徐嬤嬤來的時候她正在床上渥汗,水溶就坐在床邊守著她,不許她亂動。
徐嬤嬤進來給二人請了安,水溶側身吩咐紫鵑:「去給嬤嬤搬個凳子來。」
紫鵑聽了忙應聲而去,果然搬了個繡墩兒來放在徐嬤嬤身旁,輕聲笑道:「徐嬤嬤請坐。」
徐嬤嬤笑著說了聲:「有勞姑娘了。」然後又跟水溶道了聲:「老奴僭越。」方才坐下,繼續說道:「太妃不放心,所以叫老奴來瞧瞧。王爺這幾日也非常的勞碌,如今天氣一冷一熱,時氣不好,最容易受風寒的。」
水溶點頭道:「嬤嬤回去替本王在母妃跟前回一聲,就說本王給母妃請罪了。太醫剛來過了,說並無大礙,兩劑藥就好了。明兒她就能起來給母妃請安去呢。」
徐嬤嬤忙擺手道:「可別著急出去,雖然好了,到底也該養兩日。太妃說了,請安不請安的有什麼重要,關起門來就是自己一家子親骨肉,哪裡用得著那些虛禮。只是怕明兒王妃回門的事情要往後推一推,今兒剛吃藥發散,明兒可是不能出門哦。」
水溶回頭看著帳子裡躺著的黛玉,商議的口吻說道:「那就在第六日的時候回去吧。總不能在病中來回的走動。你這病就是吹了冷風才著的,今兒若是能在家裡靜一靜,說不定也不會這樣。」
當著徐嬤嬤的面黛玉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只輕聲說道:「王爺說怎樣就怎樣吧,黛玉都聽王爺的安排。」
水溶的臉上頓時泛起了幸福的光彩,眼角眉梢的笑意便如醉了一般,輕聲說道:「好,好。」
徐嬤嬤笑道:「這麼著,老奴就先去回太妃的話兒了。」
水溶欠身說道:「有勞嬤嬤。紫鵑,替本王送嬤嬤。」
紫鵑答應了一聲,抬手攙扶著徐嬤嬤慢慢的出了房門。徐嬤嬤拍著紫鵑的手笑道:「這孩子生的這樣俊俏,說話也甜潤,叫人好生喜歡。多大了?」
紫鵑忙回道:「回嬤嬤,紫鵑今年十七了。」
徐嬤嬤笑道:「正是花一樣的年紀呢。好日子在後面呢。」
紫鵑羞澀一笑,低頭不語。徐嬤嬤出了院門便拍拍紫鵑的手說道:「好了,回去吧,好生服侍你們王妃,將來必有你的好結果。」
紫鵑答應著輕輕一福,看著徐嬤嬤走遠之後方轉身回來,卻不經意的聽見一旁有人冷笑著嘟囔了一聲:「裝什麼有臉的,不過是幾兩銀子買來的下賤奴才罷了。自以為在近前服侍,就高我們一頭麼?」
這話讓紫鵑一陣刺心,便轉頭去看拿說話之人,卻只看見一個背影,看衣服像是這裡的二等丫頭,因為才來,紫鵑也說不上她是什麼名字,於是淡淡的問了一句:「這是哪位妹妹說話兒呢?」
那丫頭聽見紫鵑的聲音,便回過頭來看了紫鵑一眼,不屑的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紫鵑看著她去了東廂房,待要怎樣,又想如今黛玉病著說得多了徒惹閒氣,少不得先將此事放下,等以後有機會了再說。
當晚,水溶自然不肯挪出來,更沒有人敢勸他挪出來睡,事實上自從黛玉進了這個門,能進新房臥室的也不過是紫鵑雪雁還有蘭姿和菊韻四個丫頭,別人也還抖沒敢在水溶跟前露面兒呢。蘭姿和菊韻是領教過自家王爺的脾氣的,哪裡敢多說半個字呢。縱然心中萬般不滿,也只得忍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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