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10
如若不然,你不如反了算了!
一句話來得如此突然。
張仲季瞄著說這話的女子,更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但每次聽到之後,心裡就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不如反了,這話他愛聽也不愛聽。
反了,這兩個字他愛聽,代表著逆境求生的意圖,他覺得男人的一生少了這兩個字就不算完美,但拿到一個國家與民族的角度來說,未嘗有點兒戲了,這會也只能穩住心思,並不因為這膽大包天的女子喝彩,也更不想贊同,只是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既然丞相你早晚會變成逆賊,也早晚會被天下諸侯圍攻,還不如趁現在他們把注意力放在關中的時候,揭竿而起!」甄洛說話間,眼神更為鋒利,「如此一來,我們反而會取得先手,不管你是不是賊首也已經不重要了,更不用擔心會因此被別人利用。」,
她這話無疑有些道理,但還不足以讓張仲季意動,畢竟彭城好不容易走到這裡,他這個大漢丞相更是來之不易,當然,指的不是丞相這個位置,而是指丞相的威信。這只是一方面,還有一點卻是他自己對『大漢』兩個字的感情,這是每一個熱血男兒獨有的盲從。
「你若旗幟鮮明的表明態度,我們彭城的局勢必將會更好,到時候與那郭汜一南一北,前後呼應,未必不能成事。」甄洛不斷的往下推測,「再說,不管是太史子義還是徐公明,哪一個不是雄心男兒?說不得更將死心塌跟隨於你,至少不用擔心我們徐州四分五裂。」
她的話有些道理,張仲季緩緩的敲著桌子,分析著此舉的利弊,與郭汜聯合一事,他沒多想就直接放棄了,只是有些拿不定太史慈和徐晃等人對此事的態度,或者會更加虔誠,或者會為此而離開,二者之間還真不好說,猶豫半響之後,也只能暫且丟在一邊,接著問道:「可還有其他說法?」
這兩個理由顯然也不足以大動干戈。
只是他也問得太過冷靜,反而讓有些奮起的甄洛不知所錯,不如反了,倒不是她這一瞬間的激進,算來在三年前,她剛來彭城沒多久,甚至那時候張仲季還沒有多大威望的時候,她就提出了這一構想。
不過後來隨著張仲季的不斷進取,彭城越發的強大,已經用不著造反什麼的,挾天子以令諸侯,這無疑是一條寬敞大道,所以,她甚至已經把這個想法給忘了,這會突然想起來又提出來,至於該如何著手,要個什麼說法,她卻全然沒有想清楚。
「拉起旗幟造反自然容易,但問題是造誰的反?如今的正統朝堂可是在我這裡,難道讓我自己造自己的反?」張仲季說的有些拗口,但卻讓甄大夫有些說不話了,先手固然能搶得先機,但似乎有些妨礙,畢竟先手本來就在彭城,哪裡還需要去搶?
「事情還沒有到那種地步,想多了反而不好,縱使丞相的身份有些妨礙,也未必能造成多大變故。」糜子貞稍稍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她不喜歡這般異想天開,反而隱隱有些抗拒,漢家四百年,縱使歷經風雨,卻早已深入人心,至少她如今依舊把自己當作一個漢民。
她的態度幾乎決定了一切。
張仲季站起身來,來回走動了一番,也因此有了決斷。
「此事暫且不提,我們好不容易得到如今的局面,還沒有到打破它的時候,至於與那關中郭汜聯合共據天下諸侯,這事以後更不要說起,畢竟他已經徹底失去人心,更只知道殺戮享樂,與他結盟,只是拖累而已,不會有任何好處。」
「你說的自然在理,只是總有被動之處。()」甄洛也趁這段時間理清了思路,「既然還拿不定主意,眼下最緊要的事情,卻是遣人將孔使君控制起來,至少不讓他與外人接觸,如此,你這莫名的身份至少還能掩蓋一些日子,同時,盡快幫助溫侯拿下關中,也好來日有個守望相助之人,還有,那廬江的袁術或者還有可取之處。」
那袁術想做皇帝,這是幾人都知道的事情,似乎可以利用這一點,讓他繼郭汜之後,吸引全天下的關注,如此一來,到也可以緩解一番。
張仲季一直仔細聽著,心中清晰了不少,當下該怎麼處置,也不再迷糊,回身喝令道:「來人!」
丹陽護衛應聲而入。
「去把孔使君請到這裡來,從今往後,就讓他住在我們相府。」張仲季做了許久丞相也終於有點腹黑的樣子了,見糜子貞欲言又止的樣子,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對外就說大字不識一籮筐的張丞相,自覺見識淺薄,欲早晚向孔夫子請益!」
「諾!」丹陽護衛答應一聲,正要聽令離開,卻不想待在一旁的呂玲綺呂將軍突然跳了出來,雀躍喊道:「我也去,我也去!」
這般動作顯然是因為待在這裡,也聽的厭煩了,想出去活動活動,張仲季也不阻攔,揮手讓她跟了去。
「你倒是不怕羞,這話也能說出來。」甄洛一副沒臉見人的樣子,「還大字不識一籮筐,這要是讓人聽了,還怎麼見人啊!」
本來外界就有傳言,說是大丞相不知書,他這會還來這麼一出,恐怕更為士大夫所輕,這形象算是徹底丟到溝裡去了。
「哈哈,丟人不可怕,怕的是不知進取。」張仲季隨口掩飾一番,他這人平常也不怎麼出門,又沒人敢當面取笑於他,自然不怎麼在乎。
「算了,我說不過你,你自己都不在乎,我還擔心什麼?」甄洛別著頭坐回原處,心中雖然對他剛才所說的話很是讚許,卻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好了,事已至此,恐怕已經由不得人了,縱使軟禁了孔夫子,也堵不住這道風聲,與其時時為之憂慮,還不如盡早做些什麼。」張仲季放開胸懷,事情既然來了,總要處置,待到不得已的時候,縱使逼上梁山也就罷了!
糜子貞與甄洛同時點頭,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僥倖,幸好這般故事在之前的時候,沒有為人所知,現在既然是自己人先得到這個令人掙扎的消息,總還有些反應的餘地。
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還在商討應變之策的時候,小姑娘已經拿著孔融回來了,說是拿也有些不合適,這孔使君只是低著頭跟在她後面,似乎一直心有所想,而他的身後還有他的家人,他的髮妻帶著他的兩個小兒子,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半夜被主召喚,難免有些驚悚。
見了張仲季,孔融終於昂起頭,卻沒有大罵也沒有發狂,只是站在一步遠的地方,就那麼定定的看著,似乎還沒有從那不可思議的消息中回過神來,但他已經明白,他的命與他妻兒的生死,不由己!
「見過夫子。」張仲季本來想說些什麼,但臉皮到底還沒有厚實到那種地步,當面見了禮之後,只是苦笑不做聲。
這麼一來,卻難免讓孔融會錯了意,他的眼睛驀然清明,忽地回身看著的妻兒,道一聲:「爾等畏死乎!」
「生為君來,死為君故,不畏懼,不畏死!」兩個小兒爭相回應,不過十歲前後的樣子,卻已經有了慷慨的模樣。
雖是童聲童語,卻那麼的動人心魄,張仲季搖著頭有些尷尬,他自覺沒那麼兇惡,卻常常能嚇到別人,也算是罪過了,見孔融已經閉上眼睛,沒有閒話的意思,難免有些嗟歎,也不忍心再讓人誤會下去,吩咐道:「子貞,你去後面安排一下,先把孔夫人和兩位小兄弟安置下來。」
「是。」糜子貞答應一聲,她的聲音一向溫和,到讓場面有些生動起來,又走到那孔夫人面前,額首道:「累夫人受驚了,實在是丞相為學心切,想向使君早晚請教,這才半夜招人至此,望贖罪。」
「糜長史嚴重了,夫君既得丞相看重,豈敢推辭。」孔夫人一邊答話,一邊看向孔融,希望得到自己夫君的指示。
「丞相知曉使君學識過人,希望使君一家暫且住進相府,也好免去來回奔波之苦。」甄洛也插話進來,順便稍作解釋,見孔夫人拿不定主意的樣子,立即回頭當面詢問孔融道:「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這聲音似乎沒有威脅的意思,但這人卻讓人如雷貫耳,她的決斷與她的手腕,孔融早有所知,但這不會讓他畏懼。
正要有所決斷,卻聽到一聲呼喚。
「夫君!」
是孔夫人,她在向孔融示意,眼睛卻瞄向手裡牽著的孩子。她不知道其中的緣故,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犯了什麼過錯,但卻明白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嚴重。
孔融終於冷靜下來,也終於明白張仲季的意思,他這不是要斬草除根,而是要把人軟禁下來,似乎還沒有到關乎生死的時候。
「使君且去歇著,待來日弄清楚之後,再做打算也不遲。」張仲季見他沒有和自己說話的意思,也不願意再多說什麼,揮手把剛剛趕到的丹陽兵招來,吩咐道:「大叔,帶使君一家下去歇息,記得早晚在旁侍候著,不要讓閒雜人等打擾了清靜。」
「喏!」丹陽兵答應一聲,帶著人下去了。
待一行人不見了身影,張仲季稍稍平復心情,也讓糜子貞和甄洛先下去歇著,畢竟明天還有許多事情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