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24
水酒很快端了上來,張仲季什麼都沒說,只是給自己倒了一碗,遙遙向他一舉,看他此時卻已經抱著酒罈喝得痛快,卻是無奈的一搖頭,自己也悶聲三口入肚,火辣辣的滋味沖的他流出來了,心裡卻有一種痛快的感覺。()
好些日子與那群心存死志的人待在一起,他隱隱有些被影響了。又喝了一碗他知道不能再喝了,否則就要睡倒在這裡,甚至若是凍死在街頭,那就要變成孤魂野鬼了。
不過這書生倒是很能喝,左右無事,張仲季就看著他一口接一口的往肚子裡灌,這德行狂放的和張三爺有得一比,「店家,有酒無菜,給我切兩斤牛肉!」
店家又跑過來示意張仲季是否要弄些肉食上來,張仲季點頭,卻記起一事,他這一次恐怕又沒有帶錢,剛從營地裡回府又跑出來,身上真是一顆子都沒有。
書生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什麼,驀然停下吃酒的動作,驚訝一聲:「你不會沒帶錢吧!」
這一聲驚動了正在不遠處招待的店家,他往這邊看了兩眼,終於還是走了過來。
「你儘管吃喝就是,我自然有辦法。」張仲季卻是看到了熟人,在這個比當初擴大不少的酒肆裡面他看到了孔融,似乎正在和某人在雪天裡小酌一杯。
孔融此時也看到了他,另一個一直背著身子的人轉向看了過來,張仲季卻也認識,正是曾經隱居在南山的經學大師鄭玄,此時見面卻是分外尷尬。
張仲季覺得要另想辦法了,可出乎意料的是,鄭玄與孔融示意之後,卻是當先走了過來,雙手一合微微俯身道:「見過丞相!」
噗!
坐在張仲季對面的書生吃的一聲笑,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只見他抓住酒罈的手抖了一抖,卻又好似充耳不聞,繼續抱著酒罈子灌酒。
孔融這時候也走了過來,道一聲:「丞相!」
「二位既然也有閒情在這飲酒,不如並成一桌也熱鬧些!」張仲季這是打算吃一頓免費的午餐了,雖然他剛剛在府中已經三分飽意。
鄭玄與孔融同時拱手,又先後坐下。
「聽聞此處有百年好酒,今日特地邀了孔使君前來品嚐。」鄭玄神色如常,上一次的事情他雖然長記在心上,可為學治理這麼多年,他的心胸顯然不是常人能夠達到的境地。
「只可惜我等無緣得意一見,只不知這殿中的英雄二字又作何解釋?」孔融顯然已經瞭解這英雄樓的來歷,那一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也是看在眼裡。
張仲季搖頭不語,他此時興趣不高,並不想多說什麼,卻反而是旁邊那個不聞不問的書生放下了手中的酒罈,似乎在認真傾聽。
這人,丞相當面他不管不顧也就罷了,如鄭玄如孔融那都是響噹噹的人物,可他作為一個讀書人遇到了,卻還是無動於衷,看他的模樣似乎只有二十出頭,這魄力當真是不凡!
「英雄麼?這麼兄台好像有些想法,何不與我等解惑?」
張仲季見這書生若有所思的樣子,索性把問題推給了他。
「還沒問這位小兄弟姓名?」
孔融特地詢問一聲,在他看來,這般年歲,卻能與張仲季一桌吃酒的人物想必很是不凡,所以也想特地認識一番,此時正好藉機詢問。
「禰衡!」
這麼簡單的二字出口,卻讓張仲季瞪大了雙眼,原來禰衡卻在這裡!他不由得大笑了兩聲,有一種眾裡尋他千百度的滋味,只可惜這禰正平是個男人,要不然也算是有緣分。
「你笑什麼?」禰衡看他這德行有些尷尬,只以為他在取笑自己的姓名,可姓名乃父母所贈,又其可任人輕辱!此時也不管張仲季是丞相還是什麼,竟然直接迫問。
「我也認識一個叫做禰衡的故人,此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至於寫文章與辯論則更是勝人一籌,當年與我的交情那也是生死不棄!」張仲季隨口編了一段,除了最後一句是假的,其他倒是真的,這所謂的故人可不正是眼下這個禰衡禰正平!
禰衡又如何不知道他在說自己,心裡一驚的同時,卻也隱隱有些興奮,既然這徐州之主對自己有所認識,那麼這一趟來彭城,他就是來對了!
「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著我混?雖然偶爾出門會忘了帶酒錢,可好酒好肉也少不了你的。」張仲季抱著有殺錯沒放過的心思,開口招攬人了。他並不清楚這個所謂的狂人到底有沒有安邦定國的本事,但是尋一個膽子大的人物待在身旁,總比那些總是唯唯諾諾的讓人愉快,更何況那一巴掌正好甩到他了,也算是緣分不淺。
禰衡卻沒想到他這就要招攬與人,可憐他自覺一身本事還沒有在人前施展!雖然張仲季說的直爽讓他感覺很對頭,可也不打算就這麼把自己給賣了,倒是忍不住直問道:「不知丞相又從何得知有我禰衡此人?」
「不正是你自己介紹與我的!」張仲季只好取了個巧。
聽得這話,禰衡卻是哈哈大笑,吃了一罈酒他的氣色倒是好了不少,也不在來回拐彎,只是問道:「既然丞相想讓我為你效力,不知又以何職相襯?」
他這是在求官了,若是給的官職他看不上那自然就是酒終人散。
「我看當朝太尉年老體衰,不如你坐上去試試?」張仲季壞笑著看向他,他說這話的心思半真半假,就想試試這禰衡是不是真如同書上所說,那麼離譜。
只可惜他一時忘了身旁還坐著孔融與鄭玄,一個御史大夫的任命就差點讓彭城鬧翻天了,而他那時正待在軍營,是以對此一無所知。當此時,孔融作色就要起身,卻被鄭玄一把拉住,又衝他直搖頭,示意他看下去。
禰衡先是一呆,卻很快反應過來,只把酒罈裡的酒一口乾盡,然後起身大笑道:「我看丞相與我年歲一般,何不把丞相之位讓於我坐坐!」
說完這句狂言,他用有色的眼睛看著張仲季的每一絲表情。
「請!」張仲季徑直起身,卻是一指自己屁股下的椅子,丞相坐過的位子自然就是丞相之位!
禰衡卻是指著他大笑幾聲,又把手中的酒罈丟在地上摔個四分五裂,卻又突然一拉衣襟單膝跪地,雙手合抱道:「禰正平拜見主公!」
張仲季也沒想到這就成了!他連忙上前一步把人扶起來,感覺就像在菜場撿了一根爛白菜,心裡竟也隱隱有些發虛,就見孔融與鄭玄都是睜大眼睛看著他。
「來,孔使君、鄭大師!」張仲季扶起禰衡之後,卻是順手抄了酒碗,向這二位一舉杯:「今日我彭城得此良助,真是可喜可賀!」
孔融與鄭玄卻是面面相覷,只是下意識的舉杯。正在這時卻聽更裡面傳來一聲喝彩:「丞相用人當真不拘一格,不知我孫伯符可擔當何職!」
孫伯符!
張仲季聽了個仔細!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裡間走出兩個英雄年少,不正是孫策與周瑜,不由得一咂嘴,這二位這時候怎麼會在這裡!
「見過丞相!」孫策與周瑜同時一抱拳。
「你們兄弟不在江東玩耍,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張仲季擺擺手,像趕蒼蠅一樣,只因為這二位上次擺了他一道,害得徐州與揚州大戰一場,雖然他本人早就在算計著揚州,可主動攻擊與被動攻擊之間有著很大區別,被人算計總是不爽。
孫策笑笑不以為意,他就是算定張仲季不會拿他們怎麼樣,這才偷偷摸摸的過來了,一方面是要見識一下各地的才俊,若是有可能自然要拉攏一些高人,另一方面也是想親眼看看彭城的動作與變化,他們兄弟覺得這裡是一個值得效仿的地方。
彭城此時正是魚龍匯聚,如鄭玄這些純粹的經學大師若不算在其中,尚有那些真正懂得天下大勢的英才,若是能得之一二豈不妙哉!
又因為郭汜稱帝,各路諸侯都已經暫時化干戈為玉帛,連袁術都停止了動作,老老實實的待在一旁觀望,就算遇到了張仲季,他只要擺低姿態,自然能夠安全返回。
「見過鄭大師!」
「見過孔使君!」
兩人又分別向鄭玄與孔融行禮,他們可比張仲季明白事理,知道這二人屬於吃罪不起的人物,得到鄭、孔二位的回禮之後,周瑜特地多看了一眼禰衡。
「正好我這酒資欠缺,伯符你既然來了就幫我墊上,什麼時候我去了江東,一定親手歸還。」張仲季雖然說得順溜,卻有種蛋疼的感覺,這時候各地郡守與將軍之間還沒有完全撕破臉皮,雖然大家都知道大漢已經奄奄一息,可到底還有一點點身為漢臣的自覺,相互攻擊還要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而眼下他手中握著天子,只要其他人等開口丞相閉口大人的,他還真難以下手。
而他這般輕鬆的話語卻讓孫策笑容一肅,在孫策看來,他既然親口說要去往江東,自然不是遊玩那麼簡單,只怕心裡早就記掛著大江東邊的幾處土地,而這些地方可是他奮勇擊潰地方守將,好不容易才握在手中的一處安身之地。
如王朗、嚴白虎等人相繼敗在他的手中,繼吳郡之後他又佔據會稽郡,當此刻正是心高氣傲之時,又豈能容他人輕辱!正忍不住要發作,卻被身後的周瑜暗中推了一把,一個眼色之間卻是反應過來,這裡可不是發作的地方,卻是連忙抱拳應道:「此去吳郡舟車勞頓,又何勞丞相親自前往,只要一紙詔書抵達,我孫伯符為你代勞!」
這番動作卻被一旁的禰衡看在眼中,他只在一旁冷笑兩聲,卻並不言語。
「這些漂亮話雖然說得我心裡舒坦,可你孫伯符安的什麼心思我也知道一些,你放心,我對江東那地方沒興趣,聽聞曾經的揚州刺史劉繇劉大人,趁袁太傅勢弱的時候重新奪得豫章一郡,他可是深得地方擁護,而來年又無法與之動武,等他徹底穩住陣腳,到時候你還有的頭疼。」張仲季似笑非笑的看著周瑜,不過又很快別過頭去,這周郎看多了傷眼睛。
孫策乾笑兩聲,前者袁術興兵與徐州征戰,不三月就一敗塗地,再之後,那些曾經為他鎮壓,甚至不敢冒頭的人物先後鑽了出來,一個個豎起旗幟與他決裂,如江東的王朗、嚴白虎自然不用說,一直都是聽宣不聽調,至於這劉繇更是趁機恢復了他揚州刺史的威風,雖然這個刺史之位還是很早以前得到,現在略有些失色,可也能抖抖威風。
到如今,孫策先後擊破嚴白虎與王朗,幾乎完全佔據江東,而劉繇又恢復豫章郡,可憐袁術竟然只能龜縮在廬江郡之中,眼睜睜的看著整個揚州亂成一團,除了樹倒猢孫散這個原因,更是因為他平日裡自恃甚高,和某人一般,只會得罪人,卻不會拉攏人。
「江東雖不如關中地利,卻也算是一處寶地,只要坐擁數萬精銳水軍,正是進可攻退可守,難道就不值得丞相看上一眼!」孫策竟然不顧周瑜的眼色,說出這番話來,實在是張仲季不以為然的神情讓他很受傷,畢竟這是他為之奮鬥又辛苦得來的基業!
張仲季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和自己鬥氣,看來這孫策也是個直性子,不比他身旁的周瑜,藏得住萬千心思,眼見孫策死盯著自己,大有不得到回答不罷休的意思,他笑了笑,卻回頭拍了拍禰衡的肩膀,說道:「正平,你對此有何看法?」
這是在測試禰衡的能耐,張仲季到底還是有些擔心,萬一這禰衡言過其實,反而和紙上談兵的趙括又或者馬謖相像,那留在身邊會感覺不踏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