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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82章 雨夜夢碎 文 / 聽風沐雨

    通往皇宮的官道上,一輛並不起眼的馬車向前駛著,許是嫌慢了,趕車的小廝一揚鞭,那馬兒便撒開了蹄子,無比歡快的跑了起來。

    楚夜半伏在車廂內的軟榻上,捏緊了拳頭暗暗咬牙,折騰了一天,又淋了雨,身上幾道傷口疼得厲害,似乎連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隨著一陣陣難言的痛楚,偏偏趕車的傢伙一次又一次的加快速度,車身顛簸的厲害,若不是這會兒實在沒什麼力氣,他甚至想到要跳車下去,順便將那傢伙狠狠揍上一頓。

    不長的一段路,卻是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剛換上的衣服又變得像從水裡撈出來一般,貼在身上又濕又粘,難受的很。

    沒有什麼疼是熬不過來的……在心底這樣安慰著自己,盡力去想其他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今天是他的生辰,自己曾經以為只能在夢中發生的場景卻都一一實現了,哥哥他,竟是一直記著他的生辰的……

    潛意識裡總覺得只有哥哥陪著的生辰才叫生辰,所以今天該是他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生辰吧。真的很開心,有哥哥陪在身邊……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那樣美好的感覺總是有點虛,總想拚命抓住些什麼,留下些什麼……微微顫抖的手伸進懷裡,不一會兒,掌心一塊潤澤的玉,鳳凰圖案,似乎象徵著主人的貴不可言……

    娘親……

    從沒聽哥哥提起過她,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如果她還在世,可會疼我愛我,一如天下所有的慈母一般……

    「啪嗒」,一滴淚毫無徵兆的滴落在塌上,楚夜微微一怔,用手去擦,「啪嗒啪嗒」眼淚卻是越滴越急,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了,只覺得一顆心壓抑了太久,只想痛痛快快的發洩一陣。抬眼望了望四壁,將整張臉埋進臂彎,有些任性的想,反正沒人會看到,哭便哭了罷,沒什麼了不起……

    就這樣緊緊咬著牙根,一邊忍著一波強過一波的疼痛,一邊悶頭流淚。

    「馭——」

    又行了一陣,馬車終於到了皇城外,楚夜胡亂擦了擦臉,深吸一口氣,躍下馬車。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今夜皇城的守衛較之以往嚴密了許多,楚夜慢慢步行至宮門外,肩背微張,負了雙手,端的是一副平日裡小王爺意氣風發的架勢。

    不等自己亮出令牌,守門的兩名侍衛已走了上來。

    「小王爺,得罪了!」抱了抱拳,侍衛一左一右,反手擰了他的胳膊。

    「你們這是做什麼。」楚夜心頭一凜,卻是不動聲色的問道,臉上帶了幾分玩世不恭的笑意。

    「王爺有令,將小王爺押入幽牢待審!」其中一名侍衛道。

    「就憑你們……」楚夜揚唇一笑,雙手急轉,身形一退,眨眼間已在離他們數步之遙的地方站定,一派悠然的望著他們。

    侍衛呆愣,萬萬沒料到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小王爺會有這等身手,反應過來立即上前,「請小王爺不要為難我們。」

    「啊,我沒有要為難你們。」楚夜極認真的搖了搖頭,道,「我父王只是讓你們兩人押我去幽牢是嗎,否則我這一反抗不會沒人過來幫你們……也就是說,我父王那邊還有轉圜的餘地……」他驀地踏上前一步,「讓我先去見我父王。」

    「這……」侍衛神色猶豫,卻並無堅決之意。

    楚夜繼續道,「只憑你們兩個根本攔不住我。」見兩人不語,楚夜也不著急,神色冷靜的看著他們二人。

    僵持片刻,一侍衛終於咬牙道,「小王爺,這邊請。」

    從十歲入王府那天起,楚夜就清楚的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臨……只是沒想到它會來的那麼令人猝不及防,也沒想到會在自己生辰的這一日……

    「你到底,是什麼人?」逸王雙眼赤紅,看著楚夜的眼裡再沒有了那份掩不去的疼愛,刻骨銘心到骨子裡的,珍惜……

    「我騙了你。」楚夜跪在冰冷的青瓷磚上,淡淡而笑,「我不是你兒子。」

    「砰」毫不留情的一腳踹在胸口,身子跌出去很遠,捂著胸口疼的蜷起了身子。

    「既然沒有什麼想要辯解,為什麼還要來見我!」狂怒席捲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看著蜷在地上疼的打顫的孩子,自己竟是這樣被騙了六年,將滿心的疼愛給予了這樣一個欺騙他六年的孩子……

    「你不是……咳咳,你不是早就開始懷疑我了……」低低的咳聲帶起串串血沫,楚夜慘然而笑,「我來,只是為了讓你死心……讓你再沒有自欺欺人的可能……」

    逸王拂袖背轉過身,渾身顫抖,「來人,把他給我押下去!」

    皇城的幽牢,一般只是用來關押犯錯的皇親國戚,是以牢內不似一般牢房那般髒亂。

    楚夜盤膝坐在一處尚算乾燥的稻草上,閉目慢慢調理紊亂不堪的內息。那個自己喊了整整六年父王的男人,如今的雷霆之火豈能輕易平息……一直以為自己從未在意過這份本就不堪的親情,然而當他真的用那樣憤怒冰冷的目光看著自己,心裡還是會痛的……

    父親呵……那個會將自己高高舉過頭頂,逗得自己開心暢懷的男人……剛相認的那段日子,不管下朝多累,都會回來緊緊抱著自己,那青色的胡茬刺得他臉上一陣兒癢,咯咯笑著卻怎麼也躲不開……闖了禍總是虎著臉狠狠教訓自己,卻絕不容許別的任何人碰他一根指頭……

    失去了…全部失去了……

    他終究還是那個沒有爹娘疼愛,沒有哥哥憐惜的楚夜,欠他的六年養育之恩,終究要還,終究不能,就那樣輕鬆地一走了之……

    「父王……」內息一岔,喉間立時湧上一陣腥甜,捂著嘴嗆咳一聲,指尖一片殷紅……

    牢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逸王的臉一點一點出現在他面前,冰冰冷冷的目光望向他,輕描淡寫的吩咐一邊的獄卒,「把他綁起來,本王現在就要審他。」

    楚夜捂著胸口站起來,傷痕纍纍的身軀站的筆直,那般的傲氣,卻是任由兩個獄卒押了自己出去。

    雙手被牢牢綁在刑架上,粗糙的木架磕的後背的傷生疼,眼前是掛滿刑具的刑堂,原來,即便是關押審理皇親國戚的刑房,也是,一樣的……如此,熟悉。一如幼時在息影留下最刻骨銘心記憶的地方……也一如,風斂樓後山那座豪奢宅第……

    他知道這是他該受的罪,該還得情,所以他心裡沒有一點怨,一點恨。

    然而他如此平靜的樣子落在逸王眼裡,卻加劇了逸王眼裡滔滔的怒火……你就是這樣完全不曾在意過我這個,父親嗎……這六年的寵愛換來的只是如此殘忍的真相嗎,為什麼連一句辯解也沒有,我的夜兒不該是如此……

    若是我的夜兒,這會兒早已委屈的對著我掉眼淚,古靈精怪的編出閣中理由來逃避所有懲罰……眼前這個人究竟是誰?那樣蒼白的臉頰,淡漠的眼神……不是,不是我的,夜兒啊……

    「十歲的孩子……我從不知道一個十歲的孩子會有你這等心機。」平靜了好一會兒,他才壓抑著翻騰的情緒開口,「那般天真無邪,胡鬧任性的模樣之下,竟藏了這般隱狠的心機……」其實十歲的孩子真的做不了什麼,可光是那份潛伏在他身側六年不被發現的深沉與隱忍,就足以令人心寒……

    「早在那天,你讓我去墨霄殿見你的時候起,我便已知你心裡已經開始懷疑……或許更早……」楚夜唇角微揚,自嘲而笑,「其實皇叔……琉誠俊早就懷疑我了不是嗎,而你只是,一直不敢接受,不敢相信罷了……」

    「住口!」逸王震怒,幾乎下意識的反手一掌打在他臉上,心裡狠狠一震。

    楚夜偏過臉,眉心緊緊一皺,壓住即將衝出口的咳嗽,將湧上來的鮮血嚥了下去,胸口連綿不絕的痛楚,針扎一般跳躍不止……

    似是猛然想起了什麼,逸王聲音裡帶了一絲幾不可覺的顫抖,「來人,把他的衣服脫了。」

    楚夜一驚,淡漠的眼裡這才有了一絲慌亂,試著掙扎了□子,卻只引來一陣劇痛。

    「呲拉——」,墨色錦袍很快被撕了開來,纏滿佈條的上身露了出來,楚夜驚痛的閉上了眼,再睜開時,已是平靜如初,唇角淡淡笑意,「你看到了,我肩頭的確有傷。」

    逸王幾步上前,一把扯下那些布條,噴火的雙目緊緊盯著他肩頭綻裂的傷口,那一天派去刺殺南楚的刺客只回來了一個,易容混跡在一群商賈之間,他膽戰心驚的告訴自己,見到小王爺叫南楚哥哥,並且在危亂之際替南楚擋下了致命一箭……當時自己震驚過後幾乎失去理智,甚至將那人關進了地牢,再也不想見……

    然而事實卻是,他心裡還是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那天在墨宵殿裹挾了內力丟出去擊在楚夜肩頭的鎮尺,他見楚夜似乎沒有太大的反應,心裡鬆了一口氣……

    不想,今日他的生辰,皇兄送來一件雕刻精細的琉璃掛墜,那上面刻著楚夜二字,竟是自己多年前送給楚夜的生辰賀禮……皇兄歎著氣告訴自己,那本是三年前救出前來尋求援兵的沐言之人落在天牢的,他怕自己傷心崩潰,所以瞞了那麼多年……

    十三歲的孩子,偷出禁軍令牌,堂而皇之的救出囚犯,當年卻任憑誰也查不出究竟是何人所為……這就是他埋伏在自己身邊的目的嗎……

    本是滿心歡喜的備下一桌酒菜為他慶生的,本是想讓自己手下跟著好讓他早些回來的,結果卻是知道他又進了風斂樓……

    終於,所有的自欺欺人都化為烏有……所有的信任都變得那般可憐可笑……

    視線緩緩下落,被他左肩下那一處麒麟形狀的圖案刺得生疼,那個胎記……兒子出生時的欣喜若狂又浮現在自己腦海中……

    奪人妻,當年愛上的那個女子,已經育有兩子,他卻著了魔般的愛上了她,終究奪了她來,甚至為自己生下了一個兒子……那肩頭形似麒麟的圖案,曾有天師預言,這孩子生來貴不可言,乃天之驕子之相……

    妻與子,被他視若珍寶。南府滅門之日,妻卻以死相逼,抱著兒子去見那男人最後一面,答應從此只一心一意做他的妻,孩子的母……不曾想這一去,竟成永別……

    曾發誓有生之年必找回兒子,給予他極致的疼愛呵護……然而,找回來的兒子,捧在手心疼愛的兒子,竟只是被派來掌控自己一舉一動的棋子,情何以堪……

    那個胎記,只屬於他的兒子……逸王死死盯著楚夜的左肩,怒火充斥了每一個細胞,隨手從牆壁取下一把帶鉤的鐵器……

    「噗——」鐵器入肉,逸王心內狠狠一震,隨即卻以極快的速度反手一拽。

    「呃……」極其隱忍的悶哼,鐵鉤帶起一片血肉……

    「轟隆」,牢外雷聲大作,連綿了幾日的細雨隨著一聲響雷變成了漂泊大雨……

    眼前一片血色翻飛,楚夜止不住的一聲聲嗆咳,襲入骨髓的劇痛清晰地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大片大片的血從肩頭傷口噴湧而出,逸王一顆心突然禁攣般的疼痛起來,怔怔看著刑架上劇烈抽搐的瘦弱身軀,那一片血霧瀰漫進整個眼底,他的聲音失去了以往的冷靜淡然,變得有些空洞,「你們,給他止血,快……」猛然後退,衝出牢房。

    獄卒面面相覷,刑房只有傷人,何談救人?

    「頭兒,這怎麼辦?小王爺……」

    「再不給他止血怕是沒命了!有什麼責任我來擔。」牢頭果斷的下了決心。

    燒的通紅的烙鐵猛然燙上肩頭血洞,撕心裂肺的慘叫終於忍不住衝口而出,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血,漸漸止了,一大片觸目驚心的燙傷,掩去了原本血肉模糊的傷口……

    雷聲瘋狂,大雨傾盆。

    刑架上臉色慘白的人兒早已昏厥,汗珠兀自順著臉頰一滴一滴墜落……

    「啊,那是什麼?」一獄卒眼前一亮,跑到一邊撿起一樣東西,拿在手裡才發現是一枚玉珮。

    「必定是剛剛從小王爺身上掉出來的,去還給王爺吧。」牢頭沉聲道。

    「哦,好。」雖然不捨,卻不敢真貪了它去,悶悶的答應了聲。

    「這孩子跑哪去了,跑哪去了,唉……」

    「太后,小王爺今天怕是不會過來了,求您喝了藥就歇下吧,太后……」

    寢宮內,一地宮女連聲哀泣,淚珠滾滾。記憶力衰退到極點的太后卻惟獨牢牢記著孫兒的生辰,早早守在桌前盼著他過來,連和御醫也勸不住……

    「胡說,今兒個是夜兒的生辰,不陪著他過完,我哪睡得安心……」皇太后喃喃,固執的守著一桌撤了一遍又一遍的菜餚……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啊!!!我再也不虐小夜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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