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猛地向下一沉,就像電梯突然向下運動一樣,那失重的感覺在胸腔裡蔓延開來,然後全身便是陣陣的冷意,像一股冰涼的水流入了血管中,隨著血液在四肢與心臟之間慢慢流動,將她凍成了冰渣。
容華忍不住退後了一步,她沒有去看對面詫異地轉過頭的袁林,只垂下眼簾看著被自己護了一路卻最終灑出來的海鮮粥,抿緊了紅唇。
「獵人?」側躺在辦公桌上的女人站起身,瞇著眼睛危險地開了口,隨即嘲笑般地嗤了一聲,道:「果然和傳聞中一樣廢物,這樣的獵人天賦,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你。」這樣無能的女人,又拿什麼和她爭?
「黛布拉·古德!閉嘴!」袁林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喝止了女人的出言不遜。他看了眼衣衫半露的黛布拉,再抬眼看著低著頭神色不明且握緊拳頭的女孩,驚慌和欣喜頓時湧上了心頭。
他驚慌,怕楚楚誤會自己和這個噁心的女人的關係;他欣喜,因為女孩此時的表情明顯是在吃醋,夾雜著憤怒的醋意就在她心中翻攪,這說明什麼,說明楚楚也喜歡自己!
這一聲喝,不僅制止了黛布拉,也喊醒了容華。她猛地抬起頭,來不及掩飾微紅的眼眶,嘶啞的聲音就在空曠的房間裡響起,「袁林,工作別太累了,我先回去了。」
若是平時,那女人敢對自己口出狂言,容華就算不動手教訓她一頓,嘴上也是要狠狠回擊的,可是現在她心亂如麻,那種心臟好像要麻痺,血液似乎將凝固的痛楚讓她沒法再正常思考,她只想盡全力保持自己的姿態,不願意在這兩人面前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和狼狽。
這大概就是一個女人固執的自尊。哪怕此時如何難受,想大哭,想大喊,也絕對要緊緊咬住牙關忍耐下來,她一切的失態都必須在轉身以後的無人角落裡。
袁林想了想,決定先把黛布拉的事情處理好,然後再向容華解釋。他防備著黛布拉不讓她有靠近容華的機會,快速走到了她跟前,彎腰握住她的雙肩,嗓音輕柔溫和,試圖以此安撫她:「好,你先回家,我很快就回來。」
他再說了什麼,容華就沒再去聽了,只是掙開了他的手轉過了身,挺直背脊邁步離開了原地,儘管臉上已有淚流下,她的背影依然堅強而驕傲,只有她緊緊握住的拳頭透露出了她此時的心情。
袁林看著這樣的她,心疼地想立馬追上去向她解釋清楚,可黛布拉的問題實在太棘手,他只能忍下急躁的心,腦中迅速思考事情的解決辦法。原來,晚餐時給他打電話的就是黛布拉,她告訴自己有一樣關於容華的東西要給他看。
這個理由一出,袁林哪怕不想接觸這個野心勃勃的黛布拉,也不得不來了公司。
黛布拉口中所謂的東西,其實就是一份關於容華的資料,主要是關於她在吸血鬼獵人工會中的身份,重點證明了她的母親就是上一任教會聖女的事實。還有幾張附帶的照片,是他和容華在外遊玩時被偷拍下來的。
這種照片如果被古德家的高層看見,不止他自己有麻煩,容華的生命肯定會受到威脅。因為那些人不可能讓一個有望繼承古德家族的人與一個吸血鬼獵人在一起。
更別說這個獵人還是上任聖女的孩子,血液中很可能就留著淨化非血族血液的能力。以那些人變態冷血的惡趣味,很可能會在殺了容華以後,將她身上的血液抽出來逼他喝下以此造就一個純血的更加強大的他。
「不愧是聖女的血脈,雖然天賦廢材了點,可這她的血聞著真是美味呢。」身後女人的聲音響起,口氣中毫不掩飾的威脅之意展露無遺。
袁林轉身陰沉著臉說:「她是不是廢材,你大可以自己去試一試。別小看了我們東方古武。」
黛布拉冷哼道:「袁林,你也別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我現在可不是有求於你。你應該明白,這些照片要是被長老們看到,你的那個小情人可是小命不保的。再說了,我有什麼不好?我長得不夠漂亮嗎?而且你那小情人一看就是不懂床第之事的人,哪會有我好?我保證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呵!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是**蕩婦嗎?在我眼裡,你也就是只隨時發情的母貓罷了。」袁林冷著臉,嘲諷道:「醜女人,我知道你想要什麼,等我大權在握,當然可以給你你想要的權財和地位。」
醜女人三個字像一把鋒利的刀毫不留情地將黛布拉的面皮給割了下來。她自認血族第一美人,卻被面前這個男人說成了醜女人,其憤怒當然不言而喻。不過她也知道自己和他的身份畢竟不是同一個等級的,她還需要攀上他這根高枝,所以勉強按捺下了怒火。
「袁林,別這麼無情嘛,我真的很醜嗎?」黛布拉故作嬌媚地眨了眨眼睛,操著一口甜到發膩的聲音說著話,見袁林一點也不給面子地冷笑了一聲,一張俏臉有那麼一秒鐘的扭曲。她吸口氣,繼續誘惑道:「袁林……為什麼不要我呢?我一定會好好地服侍你的,你要我怎麼樣我都依你,床上……沙發上……地板上……桌上……哪裡都可以哦……」
她走到袁林身邊,繞著他轉到了他的背後,伸出手想越過他的腰際去解開他的皮帶。袁林神色一凜,厭惡地皺緊了眉頭,一個閃身離開了她的身邊。
「黛布拉·古德,我對你沒興趣。你既然知道用她威脅我,就該明白我愛的人是誰,不要挑戰我的底線!」袁林瞇起眼睛,腦中仍舊盤算著如何才能解決這件事情。他不想和這個女人合作,這種噁心的女人就不應該出現在了他的眼皮底下!可是她手裡握著能威脅容華的東西。
要是以前出現這種事情,他肯定會殺了對方。可問題是,他現在還不是真正的血族,就算天賦高超已經能運用很多血族的能力,也絕不是這個幾百高齡的黛布拉的對手。想要殺了她,只有等他成為真正的血族,可那最少要等二十年!
見袁林這麼不上道,黛布拉神色微沉,咬著牙說:「袁林,你別開玩笑了,你也是男人,天下烏鴉一般黑,我就不信你真要為了那種青澀小果子守身如玉!」
袁林的視線往下移了移,遮掩了眸中的寒光。這個女人仗著現在的實力比他強就敢對他步步緊逼,憑著她那些照片捏住了他的七寸就大放厥詞,如果她以為他還會和她「合作」,那才是天方夜譚!
他袁林,從不接受威脅!
既然他有膽子讓人知道自己的軟肋就是楚容華,那他就有能力將這根肋骨護周全。
「你說得對。」袁林抬起下巴,唇邊勾起一個邪肆的笑容,本就俊逸至極的臉更顯誘惑,令黛布拉口乾舌燥,他將這女人的表情看在眼裡,心中冷笑,面上卻一直保持著勾魂奪魄的微笑,他說:「我是個正常的男人,當然不可能為了女人守身如玉。只是你到底能不能在床上讓我滿意,我還要親自鑒定。」
黛布拉聞言,欣喜地亮了下眼睛,她垂涎這個男人很久了,血族的男人都很俊美,袁林更是此中翹楚,她這幾百年來嘗遍了各色美男,卻連袁林的手指頭都沒有摸到過,她早就心癢難耐了,如今袁林一鬆口,她渾身都熱了起來,恨不得現在就脫光了衣服讓他鑒定一下自己是不是夠騷夠賤。
「什麼時候?現在怎麼樣?我保證能把你伺候舒服!」黛布拉扯了扯本就掛在了肩膀上的領口,好像只要袁林一點頭她就會迫不及待地撕開衣服。
果然是淫蕩的賤貨,一分鐘沒有男人就露出這種噁心的表情,這種女人是不是對每一個男人都能飢渴地打開腿奉迎?
袁林心下想吐,只覺得辦公室裡的空氣都變得污濁不堪。自從喜歡上容華後,他一點也不願意多看別的女人一眼,他的世界裡,除了容華、母親、祖母、外祖母外,所有女人都是透明的。如今面前的這個黛布拉,更是令他厭惡得直想給她個人道毀滅。
「黛布拉·古德,我以為作為我的合作者,你能夠更聰明一點。」袁林靠在辦公桌邊上,忍著噁心看向了黛布拉。
「什麼意思?」黛布拉皺眉,不知道袁林到底想說什麼。
「我剛才就說過了,你該明白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剛才她肯定誤會了我和你的關係,我當然要趕著回去安慰她。你的那些床上本事就留著明天晚上展現給我吧。」袁林扯了扯領帶,慵懶的誘惑不受控制地散發了出來。
見此,黛布拉本來有些不爽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她渴望地嚥了嚥口水,恍恍惚惚地點了點頭,只覺得全身火熱,急切地需要一個男人來滿足**,既然袁林現在不肯,那她就只能先去找別的男人來頂替一下。
隨便說了句再見轉身就要離開,她沒有看見,在她的背後,那個高貴傲慢的男人迅速冷下了眼神,褐色的瞳孔慢慢露出一絲帶著殺氣的殷紅色,嘴角還未成形的獠牙伸出了嘴唇……
另一邊,容華原路返回,一路狂飆到了別墅,也沒心思將車子倒入車庫,幾乎是用手臂和身體一起把車門撞開,小跑著衝進了家門。
「小姐?您沒事吧?」阿大來不及行禮,就見容華衝上了樓梯,他也忙跟了上去,只是被關在了門外。他想了想,敲了敲門,問。
裡面過了一會兒才有回答,「我沒事,你們去休息吧。」
阿大猶豫了一下,還是退了下去,他將輪班守夜的侍衛安排下去後,自己沒去睡,抱著劍坐在了樓梯口。
容華一進房就把自己扔進了大床裡,柔軟的床鋪把她的臉埋了起來,眼淚早已在車上流乾,她悶著自己半響,狠狠地拍了拍床,發洩似的低喊了幾聲。
如果說在公司時她是怒火中燒的,那麼現在她幾乎要被自責和愧疚燒成了灰燼。到了這個時候,她無論如何都沒法騙自己說她沒有喜歡上袁林。
怎麼可能不喜歡呢。喜歡他對自己獨有的好,也接受他偶爾的小脾氣;喜歡他看著自己笑,那是不同於別人的,帶著明顯的傲慢和自然流露的寵溺的笑容;喜歡他扣著自己的手腕逛遍所有風景秀麗的地方;喜歡他為自己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而欣喜不已;喜歡他心裡眼裡都是自己,那雙褐色的瞳孔中除了她,誰也不能那般清澈完整地倒映;喜歡……
那麼多的喜歡疊加起來,就是愛。也許她愛得還不深刻,但卻真的慢慢愛上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的呢,容華仔細去想,驚恐地發現她的意識深處,一抹熟悉的身影躍然而出。
她還記得是那個夏天,在袁紹不得不為了軍部的事務而把她交給袁林的時候,這抹身影就至此印入了心底。
那是在京城樂園裡,袁紹因事必須趕回軍部而拜託袁林送她回家時,她本來還在沮喪沒法玩碰碰車就得回家,可袁林卻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說了一句——「喂,你想玩那個?」
袁林的語氣漫不經心,拿著下巴指了指碰碰車的場地。他一定不知道,那個時候她之所以會不管不顧地拉著他的手就跑,是因為她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動了起來,都要蹦到嗓子眼了。她覺得,做著那個動作的少年,真是好看極了。
可是,知道喜歡他又有什麼用呢?只徒增煩惱而已。
他有權有勢,年輕俊美,坐擁無數知名企業,掌控世界財團tte,還是上將之子,華夏國最年輕的官員,標準的太子爺,前途無量。他是貴族小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他的身邊環繞著數不清的女人,只要他想,什麼女人都唾手可得。
可是她呢?她是個比他長了三歲的女人,還是他名義上的姐姐。除了一身為了殺人而練就的本事,她甚至都不會像個賢惠的妻子為丈夫下廚。更別說,她的身邊早就有兩個和他一樣優秀的男人。
無論如何,他們都沒有在一起的可能。
袁林如此高傲,如此優秀,他的愛情也應該完美、完整、完滿。他應該擁有一個美麗的妻子,那個妻子可以將他看作自己世界的中心。她不能再讓一個男人把她當作世界的中心,如果不是她的私心,她甚至希望袁紹和袁毅也同樣有一個完美的未來,而不是委屈他們分享她的愛情。
三個人的愛情中,她已經辜負了袁紹,她不能再辜負他第二次,也不能對不起袁毅。所以注定的,她對袁林的愛是沒有結果的。趁她還沒有深愛,她必須盡快放手。
可是,當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服自己的時候,袁林卻強勢地闖進了她脆弱不堪的心臟,直接撞擊了最柔軟的心底,從此再也揮不去,忘不掉。
他走進門時,容華剛剛才忍著心中的不捨和痛苦做好了心理建設。她扭頭就見袁林大步朝著自己走來。
「哭了?」袁林走到床邊坐下,伸出手將女孩抱入懷中,他用拇指摩擦著她泛紅的下眼瞼,又心疼,又欣喜,兩種幾乎相反的感覺揉雜在一起,讓他心頭一陣複雜。
「沒、沒有。」直到袁林的唇碰到自己的額頭時,容華才回過神來,慌忙去推他禁錮著自己的身體。
袁林當然不容許她再躲避,他是有耐心有時間等,等著容華對自己打開心扉,可是如今他卻突然看到了希望,心中急切也是自然的反應。他不想她再躲避,他怕這一次放過她,那下一次再想走進她的心,就是比登天還難了。
「還說沒有?」袁林摟著容華的肩膀,側臉就抵著她的額頭,不許她推開自己。他說:「剛才在公司的時候你一定誤會我了,以為我和那個女人有什麼關係,對不對?」
容華一聽就想起了那一幕,心裡不好受,眼神閃閃躲躲,嘴裡吱吱唔唔就是不肯正視他。
袁林也不介意,只是依舊抱著她絕不撒手,他解釋道:「那人叫黛布拉·古德,是古德家族的一個血族,我和她絕對沒關係,除了你,別的女人的頭髮絲我都沒有碰過。」
「你、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我又不想聽。你跟她什麼關係不用跟我解釋,我、我……」容華結結巴巴地開口,可越說,就覺得自己是越描越亂,到最後一個字卡在喉嚨裡就說不出完整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