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林坐在容華的對面,看著她的俏臉被水霧遮住,只剩下一輪模糊的線條。他突然很想笑,嘲笑。所有人都告訴他,他對容華的感情只是一種不成熟的迷戀,說他迷戀她無與倫比的美麗,迷戀她給自己如曇花般驚艷的容顏。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愛的不是她的容顏,不是她可傾盡城池,可顛覆王國的美,他愛的是她給予自己的溫柔,是她那彷彿陽光般穿透人心的笑容,是她毫不做作的一顰一笑,是她握著他的手時不經意的關心,是她用天籟般好聽的聲音對他所說的每一個字。
喜歡,喜歡,再喜歡,那便是愛。
喜歡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她的哭,她的好,她的壞,那就是愛。
他沒有談過戀愛,沒有喜歡過別的女孩,可是愛情是人的本能,他就是知道,就是確定,面前的女孩,是他此生唯一的摯愛。他是驕傲的,是絕不妥協的,如果他最終不能得到,那麼即使孤獨一生,他也不會勉強自己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他的眼裡,心裡,都是這個笑起來很明媚,哭起來揪他心的女孩,他一生的寶藏就在她的胸腔裡。
水霧散去,容華抬眼,不小心撞進了男人過於深情的瞳孔裡。一瞬間,她的身體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她想低下頭躲避,可偏偏梗著脖子無法動彈。她……貪戀這個男人給予的溫柔,隨著時間的沙漏一次次傾倒,他眸底的溫柔也越來越深厚,他成功地編織出了一張情網,讓她再無法轉身逃避。
可是,她不能讓他知道她此時的情不自禁。她不能傷害那兩個在世界的另一端等待著她的男人們。
「袁林,我餓了。」她覺得自己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強迫自己低下了頭,平靜地說出了這幾個字。
袁林眼中有一些失望,不過很快就振作了起來,他有漫長的時間去等待,哪怕等到容華也白髮蒼蒼,他依然將堅持不懈地守候在她身旁。
小店的餐點沒有星級酒店的那種精緻,盤子邊緣不會擺放雕花,也不會特意切一圈的半月形黃瓜只為裝飾一個芝士蛋糕。大大的白色瓷盤上只放著一個熱騰騰的奶酪蘑菇雞肉卷和兩顆小番茄,然後用番茄醬在它們上面淋了幾道曲線。
容華這兩年在歐洲走南闖北,不可能餐餐都是名廚手藝,所以這種簡單的雞肉卷和沙拉都是吃過許多回的,時隔幾個月沒吃,現在看見竟然有點想念,頓時食指大動。
她開心地說了聲「我開動了」就拿著刀叉大快朵頤起來。吃了幾口後,她發現袁林只舉著刀叉沒有動作,看著盤中的東西微微皺眉,好像在評估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吃。
「袁林,如果不喜歡就別吃了,咱們去其他地方吃。」容華放下刀叉,用面紙印了印嘴角。她都忘了,小少爺可是從沒吃過苦的,這種平民食物他估計看過沒吃過,肯定是吃不慣的。
「我看著這氛圍不錯,沒想到這裡的餐點是這樣平常的。不知道為什麼岳成這麼極力推薦。」袁林當然不會委屈自己高貴的胃,他也放下了刀叉,可抬頭卻看到容華盤子裡的雞肉卷竟然去了三分之一,不禁心下驚訝,脫口而出問道:「楚楚喜歡吃嗎?」
「嗯。」容華聳聳肩,漫不經心地說:「有時候落腳的地方不是大城市,或者正在某些任務當中時,這種雞肉卷、三明治就是我的晚餐了。不過很好吃,我很喜歡。」
雖然容華說她喜歡,可是在袁林聽來,卻覺得她受了許多的苦,這種不知道能不能入口的平民食物竟然當作她的晚餐,那這兩年她到底吃了多少苦?
他的心一疼,手指都跟著顫抖了一下,然後,他沉默地拿起了刀叉,切下一小塊放進了嘴裡,卷餅、生菜、培根、雞肉、蘑菇、番茄、黃瓜和奶酪的味道揉雜在一起,吃得舌頭不怎麼舒服,好像有一顆顆細小的沙子一樣。
「袁林?」見袁林竟然將雞肉卷吃進了嘴裡,容華微微驚訝,道:「袁林,不喜歡就別吃了,我們可以——」
「不,很好吃。」袁林抬起頭笑了笑,然後像其他顧客一樣用面紙裹住了雞肉捲往嘴裡塞,三四下就吞了腹,他抹了抹嘴角,說:「想不到這東西挺好吃的。楚楚,我還餓呢,你的也給我吧。」
不等容華說一個字,袁林就將她盤子裡的東西拿了過來胡亂塞進了嘴裡。
「袁林……」容華張了張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感覺,反正悶悶的,酸酸的,卻不是不高興。
袁林嗯嗯地答應著,在濕毛巾上擦了擦沾了點番茄醬的手,整理乾淨後就站起身扣住了容華的手,他笑著說:「我把你的東西吃了,你一定還餓著吧,我們去其他地方再吃。」
他拉著容華匆匆走出了門,轟隆一聲,天空滑過明亮的閃電,它照亮陰暗的世間,好像將世界劃開分成了天堂和地獄,而容華,就在兩者之間苦苦掙扎,這種感覺,真是像極了當初同時愛上袁紹和袁毅時的感覺,糟糕的,迷惘的,不知所措的感覺。
容華發呆之際袁林已經脫下了外套蓋在了她的頭頂,然後,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人打橫抱在了懷中,聽男人略帶低沉的聲音安撫著自己:「別怕,只是打雷。」
「……嗯。」容華張了張嘴,愣愣地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襟,那從心臟處傳來的溫熱一直從她的手心融進了四肢百骸……
袁林將容華抱入車副駕後,他從另一側也進了駕駛位,驅車離開了這家小餐館。
以前如何,他都已無能為力,但今後,他絕不會再讓她吃一丁點的苦。她是他最珍貴的寶物,該擁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她就該生活在金碧輝煌的世界裡,讓他小心翼翼地呵護著,無比虔誠地珍視著。
這輩子,他都不會讓她在沾染一絲低下的塵埃。
有了這樣的想法後,袁林天天中午、晚上都會陪著容華吃飯,每一樣送到她面前的東西無不是他親自精心挑選,務必要給予她最好的。
可是——
又是一天傍晚,夕陽慢慢落下,別墅的大廳也亮起了白色的燈,水晶吊燈被掛在餐桌上方,落下斑駁的光影。一側暗紅色的窗簾被人放下,遮住了窗外愈發暴躁的狂風,冬天,真的來了呢……
「喜歡這道菜嗎?」袁林說是陪著容華吃飯,其實自己都是到最後才用餐的,他總喜歡看著容華吃完,然後才能滿足地享用自己的膳食,那時候,他覺得口中一片生菜都能咀嚼出山珍海味。
「嗯,很好吃。」容華鼓著腮幫子慢慢將口中的美味嚼碎,然後嚥下去。
聞言,袁林微微一笑,側頭吩咐下人將做這道菜的廚子留下做他們的私人廚師。
「再嘗嘗這湯。」袁林又將一道菜推到容華面前。
容華依言拿著勺子取了一口放進嘴裡,湯味道很濃厚,一口嚥下唇齒之間還殘留著那種令人恨不得閉上眼睛去回味的美好。
袁林仔細看著她的神情,見她似乎很滿意,正要開口,卻被一個電話打斷,他眉頭一皺將手機拿了出來。
「楚楚多喝點湯,喝完一碗再吃飯。」袁林囑咐一聲,拿著手機走遠了一點,這才接了電話。
背對著容華的他沒有看到,他接起電話後,女孩略帶黯然的目光。
袁林說了幾句後,走到容華跟前問:「怎麼不喝了,不好喝?」
「沒有,很好喝。」容華舉著勺子又去盛。
「那就多喝點,暖暖胃後再吃飯,還有菜沒有上來,你吃得慢一點。」袁林點點頭,嘴裡的話一連串地蹦了出來。
「你——」容華想插嘴,但袁林卻似乎沒有聽到,只管自己說了下去。
「吃完以後不要馬上吃水果,休息一下再吃。我有點事情要去公司,晚上才回來,你早點睡別等我。」說著,袁林已經拿過了下人手裡的外套穿上了身。
「可是你還沒吃飯。」容華皺著眉說。
「沒關係,我看著你吃就很飽了。」袁林笑著說:「不是有句話叫有情飲水飽嗎,我看著楚楚就很滿足了,一點也不覺得餓。你乖乖吃飯,我走了。」
他匆匆離去,似乎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沒有聽見容華在他身後的一聲輕輕的挽留。
「袁林……」容華低聲喊,手中的湯匙微微一顫,落到了桌面上,滾下了桌子。
「小姐。」阿大就站在她身後,迅速地為她更換了湯匙。
「嗯……」容華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手指伸出,握住了湯匙,久久,她卻沒有將湯匙放下,只是抬著手看著早就沒了人的門口。
這時,她聽到了汽車啟動的聲音,湯匙再次掉在了地上,她人早已竄了出去站到了窗邊。
她伸出手將暗紅色的窗簾拉開一個小縫,從縫隙中看了出去。車子從車庫裡開出來,沒有任何猶豫就衝了出去,最終,離開了她的視野。
很久,很久,久到桌上的菜已經上齊,久到那些菜都沒了熱氣。容華張開嘴,好半響才發出了聲音:「阿大,我是不是生病了,心臟這裡……有點難受啊。」
「大概是這幾天小姐學習太辛苦了,您吃了飯就睡下,明天就會好的。」阿大小心地開了口,生怕自己驚擾了站在窗前蹙著眉,神色脆弱的女孩。
「對,你說得對。」容華轉過身點點頭:「我這幾天太累了,我去睡覺,明天就會好。」說著,她就朝樓上走,不去聽阿大在後面請她先吃飯的聲音。
走上樓梯,轉過一個彎,再沒人看到的時候,她卻突然蹲了下來,坐在地板上,抱著雙膝將頭埋進了雙臂之中。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說好陪著自己吃飯,可十次裡有八次是中途離開回公司工作的。這樣的袁林,多像當年的袁紹。那時袁紹也是這樣,明明說好會陪著自己,卻還是會因為各種各樣不得不做的事情而拋下她。
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不是抓著人不放,一放就哭的孩子,她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己的責任要背。可是再理智,她也是人,會有缺點,會鬧脾氣,會無理取鬧。她不喜歡這樣一次又一次被拋下的感覺,不喜歡看著他們的背影,看著他們為別的事情忙碌而忘記了自己。
她接受一次兩次三次的被拋下,可再多下去,她就承受不了了。她討厭這種感覺,明明他和袁紹一樣,將自己看得那般重要,可是一碰到他們各自的事業,他們口中最重要的她也只能往後排。
她知道自己在鑽牛角尖,可她就是忍不住難過,忍不住不爽,忍不住覺得討厭覺得失落。
吸口氣,她壓下了自己的胡思亂想,站起身準備回房休息。阿大說得對,她只是太累了,累得讓那個男人鑽進了自己的心裡,擾亂她的思緒。只要睡一覺,她就能將他趕出心房,只要睡一覺……
她這樣催眠著自己,絕不讓自己以為這是自欺欺人。沒走幾步,她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跑下了樓。
「小姐?」阿大讓人收拾好了碗筷,又叫人在廚房溫了一碗海鮮粥,以備不時之需。這些做好後他剛要上樓,卻見容華自己跑了下來。
「阿大,剛才的海鮮粥呢,幫我盛起來放進保溫瓶裡。」她想起來,袁林每次這樣拋下自己離開的時候都是沒有好好吃完一頓飯的,再這樣下去他非得得胃病不可。雖然他有血族血統,可他畢竟還不是真正的吸血鬼,五臟功能的正常運作還是很需要的。
她拿著已經裝好了海鮮粥的保溫瓶走向車庫,將保溫瓶固定好,她就坐進了車裡。
阿大本想跟著一起去,但容華拒絕了,她只是去給那個只知道工作的壞傢伙送粥,送完了就會立馬回來。
袁林在倫敦的公司她去過幾回,所以知道路。這時已是傍晚,整幢大樓只有一樓和頂樓的燈還亮著。她停好車拿著保溫瓶走進了大廳。
大廳的門鑰匙她是有一把的,所以不用讓袁林特意下來一趟。
本想坐電梯直達頂樓,可電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在頂樓不肯下來。她微微皺眉,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但隨即她又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轉身,她走進了安全通道,踩上了狹窄的樓梯。
一個月的期限已經過去,但容華的身體還不是特別好,所以到頂樓的時間也有點久,畢竟這不是五樓十樓,而是幾十樓。
頂樓並不是一整排都是亮著燈,只有袁林辦公的地方亮了一盞燈,其他空間都比較昏暗,這樣悄無聲息的環境讓容華不由自主地有些緊張,加上電梯卡在頂樓不動的事情有些奇怪,上樓時她就本能地收斂了全身的氣息。
她放輕腳步,盡最大的能力收斂氣息,縮小存在感。她耳朵動了動,聽到有什麼聲音從袁林辦公的地方傳了過來。難道真有人在?似乎不是岳成。
這樣一想,容華心裡就有些著急,擔心袁林會出事,她更加小心地踩著步子走了過去,手裡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抱著保溫瓶,這裡面是要給袁林的海鮮粥,可不能灑了。
男人坐在辦公桌後面,手裡捏緊了一份白紙,紙上似乎夾著幾張照片,他的表情看不清楚,因為被一個女人遮住了。那女人就站在辦公桌的左側,柔軟無骨地依靠在桌面上,高聳的胸部只有半個被黑色的布包裹住,擠出了一道誘人的溝壑。她有一雙性感的紅唇,一開一合地說著什麼。
容華看著這樣的場景,心猛地一沉,忍不住凝神仔細聽了那女人的話。
「袁林,你考慮得怎麼樣?你不滿意我嗎?我一定可以讓你欲仙欲死的……嗯……啊……來嘛,不想試一試,嗯……?」女人將胸部在桌面上往前擠了擠,看起來更是波濤洶湧,她咬住下唇,一邊解開自己胸前的扣子,一邊故意呻(和諧)吟了起來,做出十分**的聲音想要勾引穩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她不相信,以她美麗的容貌,精湛的床技會勾不過面前這個還沒碰過女人的雛兒。
她一定要得到這個男人,因為他傑出的血族天賦和聰明至極的頭腦,她相信這個男人一定可以成為古德家族的領頭人,如果她成功得到了他的心,那麼下一位古德公爵夫人就是她了!
容華看著面前的場景,聽著耳邊女人故意發出的用來引誘男人的聲音,只覺得耳朵旁轟得一聲有什麼東西炸開了。隨後,她的氣息就被打亂,雙手一顫,抱在懷裡的保溫瓶就直直地落在了地上。
「咚——」一聲,瓶子砸在地上,瓶身和瓶蓋都碎裂,裡面的海鮮粥就灑了出來。
女人聽到動靜,扭頭冷喝了一聲:「誰!」方才妖嬈美艷的臉一下子變得扭曲陰暗,就像是從骯髒的沼澤中拉出來的女人一樣令人作嘔。
------題外話------
唔,明天兩人就能把感情說開鳥∼不過接受的話,容華還要糾結一下,大哥他們也要出場了,啦啦啦,至此完結就不遠了∼於是,先上5000,我閃人寫文獻綜述去鳥……淚……開學的女人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