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神色一凜,抽出腰間長鞭就踢開了門。()
門裡,卻不是她以為的危險情形。
偌大的房間內,暗金色的牆壁上勾勒著一朵朵妖嬈美艷的薔薇花,左側的牆壁上還掛著一副不知是出自誰手的山水畫,畫框下有兩個男人靠躺著,潺潺的鮮血就從他們的脖子處慢慢留下。而他們的對面,是一名剛剛收回黑色長棍的男人,教皇則坐在高背椅上,平靜地看著一本足有九厘米厚的漆皮書。
那兩人的頭髮以極快的速度變成了乾枯的白色,然後,他們就徹底沒了生息。容華看著他們的白髮,微微皺眉,心中有些悶痛,因為她記得當初慕俏為了修復她的丹田而犧牲的一半的生命力導致滿頭青絲化成雪。
即使剛剛才下令殺了人,教皇依然神色不變,翻閱著手中的紙頁,聽到踢開門的聲音,他才抬起了尊貴的頭顱。
「薇薇安,過來。」教皇的聲音還帶著一絲冷冽,只是眼神已經本能地變得柔和。他藍色的眸底倒映著女孩柔美的臉,看著手執長鞭傳入房間的女孩,很自然地就明白她的擔憂,心中由此產生的溫暖就再也無法遏止。
這不是他的pansy,卻是第二個可以如此擔心他安危的女孩。初始時他只是因為她是pansy的孩子而對她好,可隨著接觸的時間愈多,瞭解得愈深,他對她的好就上升到了寵愛的地步,卻只因她是薇薇安。
「嗯。」容華聞言,收起了長鞭綁在腰間,然後捏著有些累贅卻華貴的裙擺慢慢走了過去。她想,教皇這聲音裡的一點冷意大概是方才與那兩人說話時殘留著的吧。
空氣中的血腥味讓人聞著不怎麼喜歡,安東尼立刻就叫人來處理了屍體,又令侍女端來了蛋糕、餅乾、果汁和紅茶。
「來時可有受風?」教皇伸出手按在了容華的頭頂,溫熱的有點沉重的大手卻給女孩帶來了風雨後的寧靜安然。按照年份推算,這位教皇至少有**十歲,但他的五指依然修長有力,皮膚光澤緊繃。他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上都帶著寶石戒指,均是質地上乘的紅寶石戒指,幽暗的光芒偶爾會從戒面上滑過。
「這斗篷裹得可緊了,除了臉哪裡都沒有感覺到風。」容華笑著在教皇的牽引下坐到了椅子上。椅子不是教皇的那一把高背椅,而是同種風格的寬敞躺椅,她坐下後就被壓著肩膀靠躺了下去。教皇從侍女手中拿過了暗金色的絲被蓋在了她的身上。
「這便好。午餐就在我這用,下午出門帶上幾個人隨行保護。」教皇滿意地點了點頭。接下來兩人也沒熱切地說許多話,只互相真心真意地問候了幾句,他就讓容華先吃點心。
房間很快就靜了下來,安東尼和另一個隨侍的男人都站在門口,教皇坐在高背椅上,手邊放著一杯不曾動過的清水,他手捧著書,偶爾抬眼看看捏著小勺子吃點心的女孩,眼底一絲慈愛怎麼也藏不住地流露了出來。
他發現養女兒和養孫女的感覺是有區別的,他和每一個望子成龍的父親一樣,希望pansy能夠成為最棒的女孩,哪怕無緣教皇之位,至少也要是最有權力的聖女,受教會眾人的尊崇,所以他對潘西的教育比較嚴格,給予她的童年也不過三四年時光,之後便是無止境的學習和訓練。
可對待薇薇安,他卻無法對她嚴格。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確打算讓她回教會代替她母親的位子,也想好了對她的訓練計劃。可是看著女孩嬌俏的容顏,清甜的微笑和對自由的渴望,他的心就情不自禁地軟了下來。
他想,如果沒法給她一個至高無上的地位,那他就不遺餘力地為她創造一個安然的環境吧。這個女孩不需要如何優秀,不需要背負任何責任,她只需要快樂地笑,輕快地舞,自在地飛就夠了。所以在為她覺醒獵人體質的時候,即便她的獵人天賦實在有些弱,他也沒有感到一點失望。
他不需要這個女孩建多少豐功偉業,不需要她令教眾心悅誠服,她只要乖乖在他的保護下快樂地生活。他的斗篷很大,可以將唯一的她保護在懷裡,遮風避雨,只要他還活著一天,就絕沒有人能傷她一分。
而他,會為她活很久,很久。
他的眼神那樣慈愛柔和,容華趴在躺椅上,嘴裡含著勺子扭頭看向了他,見他盯著自己便咧開嘴燦爛地笑了。
這一笑,對他來說並不如何傾城傾國,因為他根本沒把她當女人看待,可這一笑,卻好像一抹陽光,照進了他幽暗的心底,引起一陣微暖的觸感,讓他變成了一個千辛萬苦從冰天雪地中走出來急切擁抱迎接他的第一束陽光的人。
「吃完點心就隨安東尼去玩會兒吧,雨停很久了。」教皇輕聲說完,手中的書也隨之放下。
「大人要忙嗎?」容華咬著已經舔乾淨的勺子,眨巴著眼睛問。
「不,只是看會兒書。」他回答。
容華點了點頭,又喝了口紅茶漱漱口,就在安東尼的帶領下走出了門。
教皇的城堡是沒什麼地方可玩耍的,但前兩天教皇特地參考了別的貴族家庭裡小女孩喜愛的遊戲,吩咐安東尼準備了一個金魚池。
金魚池並不是真的養著金魚的水池,而是一條寬約十米,長約二十米的人工砌成的小河,清澈的小河裡每個兩米都有一個小噴泉,噴泉之間漂浮著許多黃銅製作而成的大金魚。
這些金魚至少有三十厘米寬,上面的鱗片做得栩栩如生,在它們的最不還有一個小圓圈,人們就是用釣鉤勾住這些圓圈把金魚掉過來。金魚浮在水面上隨著噴泉引發的水波慢慢飄動,遠遠望去很是新奇。
容華就朝著這個金魚池走來,她在六名侍女的簇擁下慢慢行走,安東尼站在左前方帶路。另有四名侍女撐著一個方形的類似帳篷的東西,昂貴的絲綢覆蓋在這東西的頂部和四周,將周圍吹來的寒風擋在外面。
「安東尼,你確定你是帶我去玩兒?」容華不確定地問一句,這陣仗,她還以為要去赴什麼皇家晚宴呢!這也太誇張了!
在楚家島的時候她出門時雖然也會被一群衣裙飄飄的侍女簇擁著,可也沒有這個誇張,腳下是走哪兒鋪到哪兒的紅毯,頭頂是華麗到閃瞎人眼睛的移動頂棚,兩邊的侍女小心謹慎地攙扶著她好像她沒骨頭似的。最誇張的,當然還是這個金魚池。
她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好像活在了中世紀,而是就活在了中世紀。
容華手中拿著純金製造的「釣魚竿」,嘴角抽搐地往前甩了甩銅線,很輕鬆地夠到了那大金魚嘴上的圓環,順手將它拉了回來。很配合地,所有侍女都低聲誇讚起來,說她如何如何厲害。
而當她故意沒釣中時,五六個站在水裡的男僕就會主動把金魚推過來方便她下一次勾中。侍女們則會小心翼翼地安慰她,並且鼓勵她在釣一次。
從遠處看,她們這裡充滿了歡聲笑語,其實仔細聽,就會發現聲音裡沒有容華的。她實在有些無語,如果她還是六七歲的小孩子,可能會覺得好玩,可是她都二十一了,很快就二十二了,哪裡還會喜歡這種遊戲?她更不需要在失敗時如此誇張的安慰和鼓勵。
她撇撇嘴,又不是小孩子,沒釣中就會哭鬧,你們的表情用得著這麼如臨大敵嗎,好像她下一刻就會哭出來讓你們手忙腳亂似的。
安東尼站在一邊,看著她那無語的表情,心裡暗笑了一下,他走到容華身邊,彎下腰低聲說:「薇薇安小姐,這是教皇大人特地下令為您建造的金魚池,您喜歡嗎?」
特地?容華愣了愣,這是剛建的?只是為了她嗎?
如果說之前還是哭笑不得的心情,現在容華的心裡,滿載的卻是無以言表的感動。好像有感應似的,她抬起頭看向了右側的窗戶,那裡,正有一個男人低頭俯視著自己。
容華可以想像,那凝視的眼神一定充滿慈愛,那是對她獨有的柔和。
她伸出手朝著那窗戶揮了揮,以她的視力,自然看到了男人的點頭。扭過頭,她的鼻子就有點酸澀,可心裡卻甜得不得了。
面對安東尼略帶戲謔的眼神,容華故意不滿道:「安東尼!風太大了,吹得我眼睛都酸了!」
「是,我會注意。」安東尼又是一笑,令侍女小心握著簾子,既擋住寒風,又露出一塊空缺好讓她玩遊戲。
這一上午,直到午餐,容華徹底明白了什麼叫做中世紀的貴族生活,而且還是大貴族!誇張的遊戲陣仗,一切華貴的飾物,奢侈到極點的午餐,那午餐用材的珍貴就不說了,那餐具都是純金的,聽安東尼說,就是一個咖啡勺拿出去拍賣,都至少是六位數,還是美金!
哪怕作為一個從小不缺物質,生活還算奢侈的千金小姐,這種生活也足以讓容華瞪大眼睛。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像從平民窟走出來的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看著一件件奢侈的東西繚亂了眼睛。
這些挑戰她小心臟的物品和規矩裡,她唯一能接受的,恐怕就只有那些數不清的侍女們的環繞了。因為在楚家時,侍女環繞是最少的,特別是在楚承林出關後,她出行時路邊的下人看到她走過來,早就先一步跪下了,等她走過,這些人才敢起來。
容華知道古人很會享受,特別是那些地主貴族,荷花池,亭台樓閣那是不要銀子地一個接一個造,可能為的只是一宿玩樂。然而,此刻,她認為真正窮奢極欲的,應該是這些中世紀的歐洲人!
坐在去洛克德林家的馬車上,容華背對著安東尼,嘴角狠狠抽搐了一把,為自己一上午的所見所聞做了一個充滿感概的總結。她該慶幸以前來城堡的時候都只是吃些點心聊聊天就回去了,要是每回都這麼折騰,估計以後看什麼她都滿眼是琉璃黃金了。
再次來到洛克德林家族時,海克斯娜已經領著幾個小孩子等著了,慕俏本不想同行,但扛不住容華的撒嬌耍賴只能同意前往。
安東尼已經把各種野餐需要的東西放在了馬車裡,他沒讓容華下車,請海克斯娜等人一起上了另一架馬車後,一群人就浩浩蕩蕩去野餐了。
所謂的野餐其實並不是真的去野外,地點就在洛克德林家的城堡後的山下草地上。那裡風景秀麗,安靜清幽,昆蟲稀少,最適合貴族小姐閒來無事時與朋友一起聚一聚。
因為教皇的薇薇安小姐要來野餐,所以家族裡的小姐們都識時務地沒有出現。
馬車慢悠悠地前行,侍女們先一步到達目的地將東西準備好,在草坪上鋪了層黃綠相間的格子布,格子布上又擺了幾個厚厚的墊子,果盤,點心,花茶,紅茶,果汁,咖啡,蛋糕,餅乾,三明治等東西一一放上去。幾個力氣大的侍女負責將五面遮蓋著綢布的頂棚架在格子布上,又在頂棚的四個角落放上暖爐,暖爐中放了一點的薰衣草精油,據說是為了讓小姐們在玩鬧一會兒後能安心午睡一會兒。
安東尼依照教皇的意思安排了十八個實力高強的吸血鬼獵人在野餐地點附近留守,務必要將她保護得密不透風。
容華等人走進那個裝飾華美的頂棚後,侍女們就把其中一面的綢布用繩子分別綁在了兩旁,前方綠水青山就猛地跳入了眾人的眼球。
洛克德林家的孩子們都很喜歡和容華一起玩耍,小女孩們穿著糖果色的禮裙坐在她身邊,有禮又不失活潑地纏著她講故事,男孩子們穿著白色襯衫和背帶七分褲圍在她們身旁。
孩子們很熱情,也是發自真心地親近容華,容華也很喜歡和他們在一塊,為了給他們講有趣地故事,她昨晚特地看了許多有趣的書,將書中的內容整合修改後醞釀出了一個個更適合孩子們聽的小故事。
她將最小的安吉麗娜一把抱了起來放在了跪坐著的腿上,然後悠悠地講起了小故事。小孩子在自己的腿上香香軟軟地趴著,安吉麗娜的兩隻小胖手就搭在自己的胸前,其中一隻小手的手指還時不時地勾著她落在身前的秀髮,小嘴裡發出嗯嗯的可愛的聲音。
這一刻,容華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軟了下來,像是泡在了一碗加了蜂蜜的牛奶裡,香軟甜柔各種美好都圓滿了。這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是挺喜歡小孩子的。等結婚後,她一定要為袁紹和袁毅生一個這樣可愛的小天使。
下午天氣很好,雖然有些陰沉,但沒有下雨,草坪上零星地開著幾朵淡黃色的小花,當容華抱著小女孩們午休的時候,男孩子們就跑到遠處的綠水邊玩耍,回來時還帶了幾朵小花送給她。
傍晚安東尼將容華送回了別墅。阿大早已等在門口,將容華迎進門沒多久袁林也匆匆回來了。
袁林只換了一件套外就帶著容華出了門。
「今天開心嗎?」袁林握著方向盤,拉了拉自己領口的領結,神色之間有些明顯的疲憊,但語氣卻都是對容華的關切。
「嗯,很開心,和孩子們玩了一下午。」容華簡單地說了下下午的事,又擔心地問:「最近工作很多嗎?你好像很累。」
「沒有,只是今天有些累,晚上睡一覺就好了。」袁林沒有轉頭,卻笑著握住了容華的手,深情款款地說:「而且,就算再累,有楚楚這句關心,就什麼都值了。」
「額。」容華噎了一下,想將手抽回來,卻只是被他抓得愈緊,最後她只能放任了他這個行為。
岳成推薦的餐廳並不是平時會去的星級餐廳,而是只有一百多個平方的小店。門口是木質的,兩邊擺放著綠色的植物,門上掛著一個風鈴,一走進門風鈴就會發出清脆的聲音,然後,一陣花香就撲鼻而來。
店裡的裝飾不華貴,卻精緻,透著令人舒心的氣息,讓人覺得很溫馨。
裡面的人並不怎麼多,聽到風鈴響起,客人們就紛紛看了過去,袁林和容華兩人都屬於精緻型的美人,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很是般配。大家免不了多看了幾眼,眼中都露出一些驚艷,但沒有一個人會看久,他們很快就轉過頭專注於自己的事情了。
窗邊的好位子已經被人佔據,袁林就扣著容華纖細的手腕坐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昏黃的壁燈投射下來,照在古樸的木桌上,總覺得有一種特別寧靜的氣息環繞在了身邊。
是個好地方。
容華露出微笑,抱住了面前的淡藍色玻璃杯,杯中是冒著熱氣的檸檬水,熱氣升騰而上,遮住了她美麗的容顏,模糊了她的面部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