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的時候,千尋主動承擔起為人媳婦的責任——為一家人做飯。但令她想不到的是,林浩天也主動提出幫忙。
「浩天,你出去吧,由我來做就行了。」千尋不好意思地對林浩天說。
「不過是做一頓飯,何必把事情想得這麼嚴重?」林浩天似笑非笑地問。
是啊,是她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畢竟他的身份不只是高高在上的總裁大人,他還為人晚輩,為人丈夫……
「對不起,我剛才說了那樣的話。」千尋終於想起自己要跟他說的話。她指的是要孩子的打算。
「如果你不那樣說,孩子的話題就會永無寧日。其實我應該感謝你才對。」
「謝謝你這麼理解我。」千尋淡淡地笑。
「你喜歡吃什麼?」他突然問。
「糖醋魚。」
「我們現在就開始做。」
「你會做?」千尋不可思議。
「你不相信?」
「不太相信。」
「我曾經在美國留學多年,獨自一人在國外,生活的問題全都需要自己解決,做飯是其中之一。」
千尋愣住。她一直以為像他這樣不到二十歲就在美國知名大學取得企管博士學位的天才和有錢人,一定有傭人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但令她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獨自承擔起照顧自己的責任。
林浩天對於自己的過往,從未向她提起過。這次他能夠主動向她提起,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千尋都只感到幸福二字。
「聽到這種事,覺得很奇怪?」林浩天問。
「我以為像你這種出身富貴的人,無論工作還是讀書,都會有人照顧你的生活起居。」千尋直視他的眼睛,告訴他自己的想法。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永遠不會在你的意料範圍之內。就算是親情,也不會例外。」林浩天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陰冷的表情。
在這一刻,千尋看到了他赤裸裸的傷口。
一種衝動湧上心頭,千尋忽然不顧一切地抱住林浩天。她躲在他的懷裡溫柔地請求他:「不要傷心,不要難過,好嗎?雖然我們不知道明天將會發生什麼,我們也不可能猜得到別人的想法,更不可能左右別人,但你永遠都不會孤單一個人的,總會有人對你不離不棄……相信我,好嗎?」
林浩天沉默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千尋用盡她所有的力氣,緊緊緊緊地抱住他,他的身體很冷,她一定要把自己所有的溫暖都透過這個小小的擁抱傳遞給他,讓他知道不管以後發生什麼,她都不會棄他而去……
一個小時後,各種各樣的菜式終於新鮮出爐。
林浩天做的菜,果然非常了得。千尋沒有想到自己的丈夫居然這麼能幹,不但事業做得風生水起,還燒得一桌讓人回味無窮的好菜。
吃完飯後,朱雪英領著千尋到林浩天的房間。
這間房間雖然沒有台北別墅的豪華奢侈,但卻別有一番淡雅之味。
木製的地板,乾淨得倒映出影子來。床上的被單散發出洗衣粉的淡淡清香。
儘管林浩天已經多年沒有入住,但這裡的一景一物都沒有發生過絲毫的改變。他國中以前用過的每一件物品,都被朱雪英細心地珍藏起來,包括嬰兒時期的衣服,玩具,學校的成績單,相冊……
「我經常到這裡來,每次看著這些他小時候用過的東西,就覺得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一家人無憂無慮的時光,那個時候的浩天整天黏在我身邊叫著我媽媽媽媽……」
千尋注意到,朱雪英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有些許的濕潤。
千尋緊緊地握住婆婆的手。
「他國中畢業後我們就把他送到國外留學,沒想到他回來後卻像變了另一個人,冷漠,絕情,幾乎不和我們說話,當時我真的傷透了心……」朱雪英回憶起往事,忍不住流淚。
千尋終於明白林浩天與家人結下心結的原因了。
「就算是親情,也不會例外。」,她也終於明白剛才在廚房裡他說這句話的意思了。
他恨的應該是沒想到自己的家人會把孤獨一人的他丟在陌生的美國裡吧。
對於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來說,到達另一個語言,膚色與自己從小到大生長的環境完全不一樣的陌生國家,就像是大海中溺水的人找不到可以游上岸的方向一樣。
可想而知,林浩天的冷漠個性就是這樣被身不由己的現實磨練出來的。
「其實在當時那樣的條件下,我們把他送出國,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致遠經營到那麼大,一定需要更出色的繼承人,這是他身為林家獨子的使命和責任,沒有人能夠幫得了他。」
千尋看到這樣的婆婆,真的好感動。
「雖然他後來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不再怨恨我們,但我知道他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樣信任和依賴我們了。」朱雪英用衣袖擦掉眼淚。
葬送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以及由信任衍生出來的愛,這就是財富對人的負面影響。即使如此,世上仍然有無數的人為財富前撲後繼,人們關注它的正面永遠多過負面。
「媽媽,我相信浩天一定能夠體會得到你們的苦衷的。」千尋安慰著朱雪英,看著婆婆哭得這麼傷心難過,她的心裡又何嘗不難過呢?
「有些隔閡,會在人的心裡根深蒂固,就像恨意一樣難以消除。雖然他不再恨我們,但是我們再也不可能走進他的心裡了。」
「怎麼會呢,家人永遠都是第一位的,血濃於水的親情是無論如何都切割不斷的。它與生俱來,存在於感情的最始端,是不可能被泯滅的。」
朱雪英看著千尋,沒有說話。
「媽媽,你知道浩天在來的時候跟我了什麼嗎?他說以往的每一年新年都在工作中度過,但今年是他結婚的第一年,於情於理都必須安排時間回來探望。還有剛才在廚房,他拿起多年不碰的廚具為我們燒了一大桌年夜飯,難道這不是孝心的表現?在孝順長輩的方式上,可能很多人會選擇送禮物和甜言蜜語討好長輩,但浩天就是這樣一個不善言語的人,所以唯有默默無聞付諸行動。但不可否認的是,唯有行動最真實,最可靠。」
「聽你這麼說,浩天那孩子還是挺有孝心的。沒想到,你比我還瞭解他。」朱雪英破啼為笑。
千尋淡淡一笑。
「千尋,你的這份心,一定能夠溫暖和影響浩天的。媽媽希望你能夠代替我,好好地照顧浩天。」朱雪英握緊千尋的手,滿懷期待地對千尋說。
「我會的。因為他是我的丈夫,也是我深愛的人。」千尋用溫柔的,深情的語言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