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英離開後,千尋獨自翻看林浩天以前的相冊。看著他過去所照的相片,彷彿與他一同經歷他的過去,一起參與他的人生。他的每一張照片對千尋而言都是饋贈,瞭解他過去的生活,既幸福又甜蜜。
年初二一早,林浩天就載著千尋回台北。
他果然遵守約定與千尋一同回了遲家。
鍾明芳看見女兒女婿回來,開心得不得了。遲敬明更是不停地尋找話題對林浩天投其所好。林浩天當然也看得出遲敬明這隻老狐狸的用心。
「浩天你平時那麼忙,都沒有時間陪千尋回來,難得回來一次,不如你們今晚就留下來過夜吧?」在吃飯的時候,鍾明芳冒昧地提出要求。
「媽……」千尋知道林浩天不願意留夜,她不想讓母親為難他。
「如果千尋想留下來,那就留下來吧。」林浩天漫不經心地說。
他的答案讓千尋感到很意外,她以為他會拒絕,沒想到他這麼體貼。
「是啊,難得回來一次,那就住一晚吧。」遲敬明皮笑肉不笑,向千尋使了個神色。
千尋無語。
吃完飯後千尋帶林浩天回到她的房間。
林浩天靜靜地打量著千尋佈置得像公主房一樣溫馨的房間,房間的色調以粉紅色為主,唯一的清新之處,在於窗口的風鈴。
寒風吹進來,風鈴發出清脆的悅耳之聲,有如天籟一樣美。
「你平時都看些什麼類型的小說?」林浩天走到書架前,隨便拿起一本書,漫不經心地問千尋。
「只要題材健康我都看。」千尋回答。
「最俗不可耐心的女人就是連書都懶得翻看的女人。」他下定論。
千尋疑惑地看著他。
「顯然,你沒有被列入俗不可耐的女人名單中。」他的嘴角上揚,像天使一樣美。
千尋微微一笑。
「對於女人來說,要想吸引男人的眼光,外貌固然重要。但真正令男人神魂顛倒的是女人的修養,修養好的女人會達到泌人心脾的效果,遠比單靠外貌取悅人來得深刻。」林浩天說。
以前千尋不知道自己在林浩天心中的感覺,現在更加不能確定。
「這些是你以前照的相片?」林浩天隨手翻開千尋舊時的相冊。
奇怪的是,他們今天都在看對方過去的照片。但感覺卻截然不同。千尋覺得那是一種幸福,而林浩天卻沒有太多感覺。
「以前的你因為單純所以眼眸清澈,不像現在,有著複雜的眼神。()」林浩天似笑非笑地對千尋說。
「複雜?」千尋疑惑地問出口。她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
「人在長大的過程中,會經歷很多痛苦。那些痛苦,會讓你的心境發生變化,」這就是林浩天對於「複雜」二字的定義,「有些人因此變得勇敢堅強,有些人墮落成泥,全看你如何抉擇。我現在不能確定你是屬於前者還是後者,因為你的決心一直動搖不安。」他似笑非笑,若無其事。
「是嗎?」千尋蒼白地微笑,她想他應該不會喜歡「決心一直動搖不安」的自己吧。
「即使如此,你身上的光芒依然不會有所收斂,不但精通鋼琴和繪畫,還飽讀群書,」他低笑,「只可惜,你對自己的美麗和才華常常不夠自覺,又甘願淡泊,如若不是這樣,內外兼修的你一定能夠擠身於上流社會名媛淑女之首。」
「你對名媛淑女之首似乎很感興趣。」千尋的話酸溜溜的。
「再多的興趣,對於我來說,也只能是逢場作戲。」
千尋疑惑地看著他。
「不過,我很慶幸你沒有站在名媛淑女之首的高位上。」
「慶幸?為什麼?」
「男人不會喜歡自己的女人太過耀眼。」他簡單地下定論。
「我以為你會喜歡奪目四射的女人,因為那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你。」
她以為林浩天會喜歡無論是外貌還是內涵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女人,因為那樣的女人與林浩天相得益彰,彼此可以配合得天衣無縫。相反,像她這種默默無聞的女人,與他的差異太大,甚至於,連共同的話題都沒有。
「事實上,你不需要妄自菲薄。」林浩天把相冊合上,單手插在西裝口袋裡,似笑非笑地看著千尋。
奇怪,遲千尋身為他的妻子,似乎一點自信和驕傲都沒有。是他本身的光環不夠耀眼,還是她一向如此?
「這與妄自菲薄沒有關係,我只是覺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人有沾沾自喜的心態,就很難變成更好的自己。」千尋淡淡地回答。
「看不出來,你居然是個這麼有上進心的女人。」林浩天嗤笑。
「從我念小學開始老師就把這些思想輸入我的大腦,而且,我認為這是人最基本的認知。」
他盯著她,沉默半晌,然後低笑道:「你讓我很意外。」
「意外?」
「我一直以為像你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不會懂得鞭策自己,更不會探討人生的課題。」
「有時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實的真相。」她答非所問。
「也對,」他走到她面前,低笑道:「看來,你讓我意外的地方遠不止於此。」
千尋沉默。
「你看起來,不像你的外表給人的感覺單純無邪。」林浩天咧開嘴,隨後又補充一句:「我的意思是,你很耐人尋味。」
「耐人尋味?」
「奇怪,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一棵小樹竟有無窮的奧妙?」林浩天的說像是說給千尋聽的,又像是自言自語。
他的妻子,在今晚,的確很讓他意外。
「瞭解一個人,是需要時間的。」千尋淡淡地回答,她並沒有為他的話心動,或者沾沾自喜。
「別人太晚察覺你的美,不覺得可惜?」他問。
「為何要覺得可惜?」千尋輕笑:「人生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強求的,順其自然不是更好嗎?」
林浩天靜靜地看著千尋的笑容,這樣的笑容,並非誇張大笑,也並非強顏歡笑,而是一種始終不動聲色,沉靜如水的淺笑,彷彿花香緩緩流動一般。
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一種心動的感覺。
這種感覺,比任何一次他們肌膚之親的時刻都要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