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沁心聽著外面那些人的話如一桶冰水從頭淋下,即使早已猜的結局,但證實後還是一拳捶到了她的心上。
「小六,清一下個數!」假山裡的她倆連氣都不敢出,唯恐發現她們的藏身地。果然他們發現少了兩個人,侍衛頭那用惡狼般的眼神掃蕩跪了一地人,男侍早就殺光,只剩下了被嬌養在後院的女婢,哪裡經得住他的一望?!隨即就有人發現是碧玉與蘇沁心消失了,並大聲吼了出來。
蘇霍一聽立刻準備站起來,卻被安嬤嬤一把拉下,然後她隨便扯來一人:「這才是小姐,她常常養在深閨人未識,哪裡會有什麼賤婢看見過?也是奴才恰巧剛好是她身邊人,否則又有何人會知曉她的身份?!且這小姐啊,嬌慣的很,腳不能走,手不能提的,每次走路都是用的轎子,若想要品賞什麼稀有名貴的瓷器,還得我們這些下人來拿。那賤婢又見過幾次小姐?」
安嬤嬤的話,話中有話。大抵是說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翻得起什麼大風大浪,再此閨中女子是不能見過多的人的,更不要說什麼外男之類的了。那侍衛頭也是個通曉事理的人,自然是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可這件事牽扯到的東西要多,是兩黨之爭又不能馬虎,而且方纔這老婦話音剛落,就又有人站起來說那人不是大小姐,想必這老婦的確在說謊。
正當侍衛頭猶豫不決之時,有一人來到了後院催促著侍衛頭趕快完事,押送一帶人馬回京覆命。走之前還罵罵咧咧的說了一句,一刻也不想呆在這鬼地方,連嫖女都少得可憐。那小六的也湊上來在他的耳邊嘀咕了些什麼。他又想了想,這些罪婢一押送回京就死的死,發配的發配,哪裡還見的自己上頭的人相之與告。且時間趕緊的很,用來找真正的蘇沁心,還不如在這蘇家院搜刮一番,收穫肯定頗豐,這一想,心中也有了計較。便朝小六點了點頭,意示他行動。
可仍有不知好歹的人,見不得別人逃了,自己卻還要受罪,亦是站了起來,還欠了欠身,恭謹說道:「大人,奴婢對天發誓,那人絕對不是蘇…………」
「啊——」周圍的婢女一陣驚叫,引來了呆在外面的人,問了句怎麼了,卻被小六兩三句就打發了。侍衛頭才俯視著腳下的一地女婢,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剛才插進去的刀子緩緩的把了出來,還威脅那些嚇得面無血色的她們不准再吼,否則就像那出頭的一樣,會將以後說的話,永遠的爛在肚子裡。
見她們一個個的都啞了生,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悠閒的將染紅的刀子用兜裡的白布擦乾淨,指向那假冒的蘇沁心。用疑問又帶有肯定的口吻說道:「你?就是蘇沁心?!蘇罪人的大女兒?!!」嚇壞了的那名女子見刀子指向自己,頭點個不停,並不知曉他到底在說什麼!隨後侍衛頭又用刀從跪在最左邊的婢女一直指到右邊,一一劃過:「她?就是蘇沁心?!!」
再一次無人答話,安靜得連潺潺的流血聲也清晰可聞,詭異之極,讓人起雞皮疙瘩。
「很好!小六!將這些罪婢帶走!回京!!!」
「是!大人!」
蘇沁心不知道自己在那漆黑的假山裡究竟待了多久,只是等到碧玉將她拖出來時,蘇家院已經被查封,後院的血跡和屍體也已經被清理。可即使這樣為什麼她覺得那吹來的春風帶有著濃厚的血腥味?!又為什麼會覺得這春風向秋風那麼蕭瑟?!而且……為什麼她會覺得冷,像是整個人都掉進了冰窖?!!
她乾嘔了起來,碧玉心疼的拍著她的背,扶著她。突然她反過身,抓住了她的手,驚慌失措的吼著,想要向她再次求證!
「這是假的!這一定是假的!我是在做夢!等我醒過來,娘親和爹爹還會在哪裡;等我醒過來,霍兒和太子哥哥也會在那兒!整個蘇相府也一定在那兒!!!對!我是在做夢!現在我要醒過來,醒過來。」她的眼睛水汪汪的一片,像是受驚的小獸。乍得!她像是找準了什麼,瘋了一般撞了上去,還好碧玉眼疾手快的扯住了她,可她的額頭不再復那麼光滑細膩,而是被假山的稜角磕出了血,瑪瑙珠子滴滴答答的留下,抨擊著地上,發出的聲響宛若地獄的召喚!
疼,很疼!可這點傷比起她的心傷是多麼的微不足道?!多年以來她得到的榮華富貴此時才是世界上最鋒利,最奇特的匕首狠狠地戳向她的心!再拔出,再插入,還扭了幾轉!血肉模糊!現在回想起那過去的十一年,不過是南柯一夢,讓後人唏噓哀歎。
她哭著喊著,吼著她不信!不信!她要去京都!京都!
「好!」碧玉將臉上的淚水抹掉,抽泣的說:「我們!去京都!!!」
到達京都那天,天氣很好。太陽柔和的打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暖洋洋的溫度會讓每一個人的心情情不自禁的好起來。可對於蘇沁心來說,這些溫度只會讓記憶中的那片惡臭散發開來,如浪潮一般將她拍打在京都的繁華之中!
進城之時,貼有告示,今日午時,涉相府貪污案一事的所有男犯及十八歲以上的女囚遊街以後,當眾斬首!十八至十三歲女囚貶為軍妓,十三歲一下終身為奴!告示上的每一個字或許就是用相府所有人的血肉而寫,否則她又怎麼會覺得每一個字是那麼的刺眼?!
等到她們到達西市場時,刑場早就被圍了個水洩不通。一路過來,不少小井市儈都說起今事,大罵相府,口中髒話連篇,不堪入耳。蘇沁心的手不覺之中握成了拳頭,晶瑩剔透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鮮血直流。
她拚命的向前擠著,一顆多鐘,也不過移動了不到一尺,且此時離刑場距離相差甚遠,不大看得清。她的心,就越發的著急!她想快一點!再快一點!!!至少可以看到他們最後一眼!
她靈機一動,將繡著臘梅的荷包從腰間取出,把裡面的碎銀全都倒入手中,分成了幾分撒入人群。發現銀子後,人群就躁動了起來,爭先恐後的找起了銀子。最後將碧玉荷包中的碎銀也撒向人群之後,才順利的到了刑場前幾排。
不過片刻之後,人群再一次的沸騰了起來,對著緩緩進入刑場的囚車指指點點。她一眼就望見了自己的父親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