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臉上的溝壑中全是污泥,原本灑脫清亮豎著的髮絲披散在雙肩凝成一團變得枯黃,上邊還夾雜著幾片爛白葉,左臉龐有被西紅柿砸中過的痕跡,粘稠的,鮮艷的,如血一般!
弟弟是哭著被劊子手抱上去壓在木墩上的,父親大呵一聲,說堂堂蘇家男兒,不愧天地,哭什麼哭?!免得被那些小人看了笑話!
父親的一番話讓下面曾經受過相府恩惠的百姓有些動容,這卻讓那執令官慌了神,還等不到太陽直立頭上,就擅自大膽的將斬首的令牌扔了下去。
「咕嚕——咕嚕——」一百三十個人頭齊滾下來,血腥的場面即使讓那些麻木不仁的劊子手也別過了頭,不忍再看。更別說那些小井庸人。
蘇沁心帶著斗笠紗,她身體意識想要蹲下,想要大哭。可她不准自己逃避,不准自己哭泣。逼著自己不僅要看,而且還要好好看看!!!看那一百三十張臉,一百三十個眼,一百三十個眉可是恐懼心理佔滿了她整個心,她的身子顫抖的厲害,淚水奪眶而出又怎麼可以抑制住?!浸染了她一身上好錦袍。
「很好,很好!!!」她喃喃道。蘇府這一百三十個,再加上被發配的,在邑城就被斬殺的,共三百五十六個!她!蘇沁心永生難忘!那些欠她的,她要一筆一筆,一點一點的讓他們都還回來!!!
是夜,寂靜無聲。月牙調皮的爬上京都那知名的大黃角樹丫,用雲紗掩著面,偷露出半張臉,別上那好看的星鑽如玉人般在那裡望啊望,不知看上了誰家的情郎。
家家戶戶幾乎都墜入夢鄉,僅有零星的人家點著的煤燈,光從蟬翼般的紗窗裡透露出半點暖意,趕了夜的清涼,風的冰冷,卻讓那敲鑼報更的人更思家香。
沁心輾轉難眠,便打開窗看著這京都的深景,月兒守著情郎,燈光盼著家長。上晨的那一幕幕又浮現出來,讓她心痛如割。她趴在窗沿上,水袖沾了輕塵她一無所知,只是眼神空洞的看著那泛起粼粼波光的荷塘,不知看著多久,只是那吹來的風冰得她甚涼,打了個機靈。
她住的閣房很高,正當她準備關上窗時,不經意間抬頭就看見了那肅穆莊嚴的丞相府!油然而生的情讓她慌亂的披上一件狐裘披風,吹了燈,關了門,下了樓。玉纖倒叩,敲醒了守夜的小二,讓他拿出了客棧所有的好東西,抱了一罈酒,塞給小二一錠銀子,也不理小二姑娘「夜深不宜出門」的勸說,直走向亂葬崗。
通往此路的風,不知為何出奇的大,也不曉走了多久到了地方,那從何而來的陰風和著一股讓人作嘔的腐臭味竟捲起她的狐裘直到膝蓋!也捲起周圍的樹葉,「滋滋」的摩擦聲讓她害怕得不得了,加之又想起了小時候母親講的風鬼故事,她那雙小腳抖得不行,嘴唇開始發紫,面容變得慘白,懷中的那罈酒幾次都差點被他甩落。可是她還是想前行,跟爹爹他們說說話。
她索性眼一閉,心一橫,把懷中的酒罈子抱得更緊,散開腿開始向前跑去,卻不小心踢到了什麼東西,將她甩了出去,右手抱著的酒罈塞子一下子就被抖落,酒撒灑了她一身,將狐裘和裡衣都浸了個通透。她下意識的就睜開了眼,藉著月光一看居然是一個半腐的人頭,白蛆被喂得圓滾滾的,從那頭的眼睛裡鑽出。老鼠用牙齒扯著耳朵,蜈蚣蟑螂到處都是,爬來爬去。
「啊————」她嚇得將手上的東西全部甩開,摀住耳朵大叫,讓這崗中更添幾分陰沉。
風不停的在吹,讓她浸酒的身子更冷,打了個噴嚏。她幾次試圖站起來,卻因為腳發軟,只好作罷,靠著雙手的支撐,一點點的向後摞著,不一會她好像又碰到了什麼東西,長長的,圓圓的讓她手一滑,整個人又倒了下去,等她看清是一支手時,「喘——」的一下就跳了起來,再藉著月光一瞧,她周圍全是這樣的殘肢腐髒!!!
再一看自己的手上無不是那些小蟲子的屍體,肉汁!「瀕———」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聽見那些蟲子吮吸的聲音,肥胖的身子與人肉的摩擦,發出粘稠的聲音!
她急喘到,「啊」字被卡在喉嚨無法發聲,她轉身就跑,一直跑一直跑!沒命的跑,沒命的跑!因為太急而被絆倒在地上,回過頭來,她還好跑出了那片地,可仍是荒郊之中。她也不忙著站起身子,只是一味的將手掌蹭向那石頭上,使勁的蹭著,好似不知道疼一般蹭著。等過了一會兒,她低頭看向手掌沒有了那噁心的東西,只有被她磨的血肉泛白的肉時,才仰頭大笑,放肆的笑著!生怕別人她不開心一樣,可這裡是荒郊,又有幾人?
「咳咳——」她笑的太開心,被自己的唾液嗆著了,咳個不停。難道老天不讓自己看爹爹,現在他連自己笑都不允許麼?!他還可以更殘忍些嗎?!!!她崩潰了,將臉埋在雙腿之間放聲大哭,什麼相府小姐,什麼京都千金,什麼琴音仙子,滾他娘的!!!
老天啊你好狠的心!!!讓我家破人亡!,如今讓我去祭奠也要嚇我!你還要奪走我什麼?!命嗎?!拿去!拿去啊!!!
忽然她想到了什麼,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著,口中叨叨只喊著四個字!
「太子哥哥!」
眼見她又要摔倒時,碧玉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扶著她,為她拭去眼淚心疼的說著:「小姐若要看老爺,為何不等到了白天遣幾個沒見過老爺的粗漢子將老爺遷走,修一座碑墓?以後也好祭拜?可要這般夜深出行?!哎呀!小姐你怎可穿的如此單薄?還是濕的,惹了風寒可了得?!還好我夜急,起了身,見您無影,問了那小二方向才找到了您,您說說這深更半夜的,又是荒郊野外的,您又未帶笠紗,若是遇見了什麼登徒……」
「喲∼你們兩妞這麼晚可是去哪兒啊?陪陪爺爺我!好不好啊?!」來人直接挑起了碧玉的下巴,眼中泛出淫,欲,直叫人噁心!
她兩心中咯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