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1
本該如「螢燭秋光冷畫屏」的曼妙。
如今我卻躲在畫屏之後,思量著如何從齊宮逃離。接著那點點螢光,看著手繪皇宮地圖,腦袋被弄得暈頭轉向。
秀宛指了指皇宮的凌東門,煞有介事的說道:「此平日裡有重兵把手,可是卻也是最容易離開的。」
看她一臉信誓旦旦,有些信了。畢竟雖然我身處皇宮,卻向來光明正大,況且我這種路癡,在皇宮裡帶了四五年了,次次都迷路,久而久之我選擇不出門。
我抬頭看她,問道:「為什麼?」
秀宛頭一次感覺到了居高臨下,而我認為這叫做不恥下問。
她湊過來,神秘的說道:「因為這裡有一條密道。」她言既已出,我瞪圓了眼睛很是驚訝。王宮裡有這麼有趣的東西為什麼以前我不知道?
突然聯想到宋瞻看起來坦坦蕩蕩,實則笑裡藏刀的那副模樣。我瞬間想到一個詞「陰謀」
我蹲著往她身邊挪了幾步,亦是神秘的回看她:「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昨兒午時,卿桃園。」
「那就不會錯了。」
「不會錯什麼?」
「說了你也不懂。」
「……」
秀宛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我跟她說,這肯定是宋瞻下的套,準備放我出去再捉我回來好讓我斷了這個念想。可我可不是那麼容易被騙的人。既然是道聽途說那也不足為信,好在我絕頂聰明,識破了。
秀宛說,祝你早日絕頂。
我其實想賜她一條死罪,不過還是算了。
我們指指點點,三更後才想出了一條萬全的方案,雖然有些喪盡天良。
這一計,叫做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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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便是桃雲楚的大婚。
那個桃雲楚本來因該是我,可所謂金蟬脫殼李代桃僵。當然那人也就不會是我。
不過為了齊國姜國免受禍端,總該有個借口。我找的借口,是為了自己洗白,雖然沒多大用處。
我心中的畫面,是這樣的。
「你為什麼要讓另一個人嫁給我?」那個人居高臨下的問。其實這一段不是我想的,我怎麼會讓人對我居高臨下呢?
「那一日本來就是她,不過是妝太濃你認錯了。」我跪在地上低低啜泣。這一段是秀宛想的,她日日夜夜翻看話本,這種東西的想像她自然不在話下。
「我錯怪你了,雲兒。」那人點了點頭。
這就是我們的想像。
僅限於想像而已,裡面一條我「跪在地上微微啜泣」就是不可能的。
嗯,不可能的。
02
我們尋得一個對宋瞻愛慕已久的郡主,將她畫成那一日我的模樣,天衣無縫。只看她的造化了。
我們的計劃時,裝扮成宮女,雖和親隊伍一同出宮,那時再逃跑就容易的多。
暖風徐徐,已是六月芒種之時。
我和秀宛皆掩著面紗,好叫人瞧不出來。和親隊伍何其壯大,而我桃雲楚此生第一件大事,就是逃婚。甚至於李代桃僵,後果不是沒有想過,這等同於欺君,甚至可以當作一個由頭讓姜國對齊國出兵。可是姜國國力不及齊國,我知道依宋瞻這樣打破牙齒和血吞的個性,斷然不會隨便出兵。不過小郡主性命堪憂……可宋瞻有著「賢世子」的名號,他自然不會為一個女人而放棄這賢德的聲明。
想到這裡,覺得我這計劃甚好,甚妙。
「我們這都已經快到姜國和齊國的邊界了,咱們為什麼還不跑。」秀宛有些沮喪的看著我,這毒日頭下,我們已經走了許久,我自幼習武,少時又有在民間的經歷,這點路還不算什麼。倒是秀宛雖是婢女,卻因我,一直養尊處優,也不曾將腳底下磨出過水泡。
「時機未到,此時有重兵把手,想逃只是送死。待到了城郊山嶺,兩國換兵之際,看管鬆些再逃。」我低聲道。
秀宛道:「真不知小郡主怎麼樣了。」
她此言既出,我也有些擔心的看向前面那喜慶的紅馬車。
小郡主是衛將軍的女兒,如果發現自己女兒不見了會不會焦急如焚?想到此番,我有些悔了,身體髮膚授之父母,我卻將他們的掌上明珠拐了。
我抹了一把汗,順帶攙扶著快要倒下的秀宛。
其實不到今天,我是無法體會自己的決絕。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從不願勉強自己,這於家國天下,是不好的吧。若換做常人也罷,可我是一個公主。
六年來,我死守忠貞。別的公主十四歲成年後就會嫁出去,通常是王宮貴胄。王后和父君數次要給我指親,我通常尋死覓活一番就免了。可今時不同往日,不僅僅是尋死覓活就能解決的,如果我真一如既往的選擇尋死覓活,那麼怕是要被捆著送去姜國了。
我的心,不知你可知道?我撫了撫衣袖中的白玉珮。
六年來,不知不覺養成的習慣,若是我怕了,痛了。都會緊緊抓著那白玉珮,這樣也許心裡會好受一些。
就像六年前山洞裡的那一句:「沒有人告訴你山洞裡居住著狼群嗎?」暖人心脾。有的時候,會覺得這種東西,當作暖心的回憶也就算了不足以當真。
可每每這麼想,卻又馬上否決了,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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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山嶺,正是我們要逃跑的時刻。
由於姜國同齊國,可要經過一座山嶺,此時最是渙散,且有山林做掩護,實在是逃跑的最佳時機。
我和秀宛伏在灌木叢後,躡手躡腳地一步一步移到那課參天古樹之後。
很好,沒有人發現。
很好,沒有人發現……
……
這個計劃進行的太順利,就好像有人暗中幫助一樣,只一會兒我們便脫離了隊伍。幾百兵士,盡都被我們耍了,是我太聰明還是他們太笨?
顧不得那麼多,我和秀宛一路氣喘吁吁的跑著,我看她此生好像只跑過這一回,喘的肺都要憋出來了似得。
自我出生以來,災禍不斷,出生後三日母亡,三歲時女扮男裝被揍得骨折,七歲得了一場瘟疫,本以為要死了,大家都不願見我,連藥也不再給我喝了。我只能自己偷偷跑去藥房偷藥,那個藥藥性很烈,我不知曉,便偷偷將一整罐灌下了肚子。然後我便吐了好些血,他們正準備好了靈位時,我卻醒了過來。後來的事……便也差不多。
此時老天開眼,居然讓我把這事辦的順利。我回去真應該好好燒三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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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又是一個雨夜,近些日子來雖雨多,卻很是悶熱。
從齊宮出發到此地已經足足過了十多天,侍女的待遇本就差人一等,更何況是在這樣的環境。我已經十多天只能吃薄餅了,嗚呼哀哉……
好在我從前在民間的時候是什麼都吃的,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我連樹枝都吃過不下八回。
所以這一點點困境,對我來說不過是皮毛。可我忘了還有一個嬌滴滴的秀宛。
「公主,秀宛不吃蛇的!」
我遞給她一串考好的蛇肉,剔了骨,流著油,看起來多好吃呀……她怎麼不吃呢?
「你餓死在這裡誰埋你?我才不埋。」我瞪著她,將那串蛇肉又靠近她三分。
秀宛整張臉抽了一下,模樣甚是好笑。
她其實是想吃的吧,就是覺得蛇肉髒了些。
「放心吧,很乾淨。」我又將那串蛇肉靠近她三分,直接貼在她有些蒼白的嘴唇上。
「哇!」她嚇得不輕,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
我們大眼瞪小眼的等著對方許久,最後我熬不住,躺在那一方冰涼的石頭上睡下了。
是夜
朦朦朧朧的睜開眼,卻看到這樣一幕。秀宛將手中的蛇肉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如此來回數次。最終她選擇吃掉那蛇肉。為了存活。
有的事情本來是可以義無反顧的,可是人終究是膽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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