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如夢,這一覺,秦子臻睡得很沉。
「世子爺,該醒了。」青霜看了看時辰,輕輕走到床前。
秦子臻猛地睜開雙眼,犀利的目光暗藏殺機,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啊——」青霜嚇了一跳,險些站立不穩。
秦子臻瞬間收斂表情,迷濛的眸子睡眼惺忪,漫不經心地在屋內掃了一圈。
「湯藥已經備好了,世子請沐浴。」青霜臉色慘白,只以為自己眼花了,然而剛才那種心有餘悸的感覺,卻始終停留在心頭揮之不去。
「唔——」秦子臻應了一聲,眼中閃過一抹懊惱,這具身體實在太弱,他竟然毫無防備的睡著了,如果遇見刺客,死一百次都不夠,實在太大意了。
秦子臻從床上起身,看了周圍的下人一眼,淡淡道:「都下去罷,不用人伺候。」
「這怎麼行。」紅鸞不贊同地反駁,關切道:「世子可別任性,您現在的身子虛,還是讓奴婢伺候吧,您的傷口不能沾水,沒人在身邊伺候,奴婢放不下心。」
秦子臻瞥她一眼,神情冷了下來:「出去!」
「世子爺。」紅鸞微微一怔,委屈地垂下頭。
秦子臻視而不見,走到浴桶旁邊試了試水溫,紫霞趕緊拉住紅鸞的衣角,幾個丫鬟悄聲無息退出房外。
秦子臻取出藥材,墊了墊手中的份量,依次把藥放入水裡,用手輕輕攪了幾下,這才褪去衣衫,胸口一道深深的疤痕暴露在了空氣中,秦子臻神色淡淡的,並沒有太過在意,曾經他身上的傷口比這多了去,也只有身嬌肉貴的少爺,才會因此喪命。
當然,若不是秦世子嬌貴,他也不會好運的佔據這具身體。
秦子臻緩緩將身體侵入水中,滾燙的水溫刺激著皮膚,微微有些刺痛,藥物順著毛孔滲入體內,疼痛變得更加劇烈,逐漸蔓延全身,骨骼似乎都啪啪作響。
秦子臻閉上雙眼,忍著身體的疼痛盤膝而坐,調動體內的異能一遍又一遍沖刷身體的奇經八脈,貪婪地吸取藥物中的精華,不敢浪費一絲一毫。
身體以一種微不可查的速度緩慢修復,兩個周天過後,秦子臻從入定中醒來,水溫已經變得冰涼。
穿好衣衫,隨手將剩下的藥材扔水裡,發現沒有什麼疏漏,秦子臻轉身走到鏡子前,第一次認真打量他現在的這具身體。
鏡子裡的面孔很年輕,身體略顯單薄,蒼白的臉色透著絲絲病態,拋開少年毫無感情的眼神,上挑的眉眼為他的臉龐增色不少,儘管眉宇間透著一絲狠厲,卻絲毫不損他的風采,反而讓人覺得肆意張揚,只有從沒受過委屈的人,才能養得出這種囂張的氣度。
秦子臻低低笑了,平白年輕了二十幾歲,確實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悅的事情,他對這具身體很滿意,身份高貴,學問一般,性子肆意,行事無所顧忌,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完全不怕穿幫。
少年沒有父母疼愛,活得卻極其瀟灑,萬事只憑心情喜好,說實話,無論在什麼樣的環境下,能夠活得如此隨心所欲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當然,這只是他眼中的少年,身體的主人換成自己,秦子臻自然是怎麼看,怎麼好。
在外人的眼中,平西王府三公子,也就是現在的秦世子,性格暴戾,喜怒無常,橫行霸道,是一個十惡不赦的衣冠禽獸,白瞎了一張好臉。
打從八歲起,秦世子就趕跑了無數個教書先生,學問沒有幾兩重,為非作歹樣樣通,他打殺的下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是紈褲子弟中的典範,也是西北一帶,百姓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惡霸的名聲傳千里,能止嬰兒夜啼。
秦子臻嗤笑一聲,心裡門清得很,其實若沒有平西王放縱,秦世子縱然有天大的本事,又哪敢如此肆意妄為,擔了這樣一個名聲,如果不干一點壞事,就連他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來人。」秦子臻面無表情,慵懶地坐在椅子上。
四個大丫鬟魚貫而入,其中以紅鸞為首,不需要秦子臻吩咐,幾個丫鬟迅速將屋內收拾乾淨,讓人把浴桶抬出去。
「世子爺是否餓了,燕窩已經備好。」紅鸞笑著問道,神態多了幾分小心翼翼。
秦子臻看她一眼:「端上來罷。」
紅鸞鬆了口氣,心下稍安,總覺得世子清醒以後,變的有些不一樣。
秦子臻知道她的小心思,卻沒心情理會,下人而已,聽話就繼續用著,不聽話換了便是,紅鸞想要安分守己,想要明哲保身,也要看他同不同意,身為他的大丫鬟,謹慎一些是沒錯,但是謹慎過頭,這也擔憂,那也害怕,打著各種名義隱瞞主子,這樣的下人要來何用,簡直不知所謂,他可不像原主一樣好糊弄。
吃過燕窩,秦子臻揉了揉肚子,味道還真是令人懷念,上一次食用燕窩,似乎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天色漸晚,丫鬟點燃屋內燭台,燭光明明滅滅,秦子臻撐起身體在屋內走了幾圈,想要活動活動脛骨,只可惜沒過多久,身體便累得氣喘吁吁。
唉!秦子臻無奈地歎息了一聲,休息了一會兒,打發走下人,盤坐在床上繼續運功療傷。藥浴的效果一時半會兒顯現不出來,就他這個破身體,可以想像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要擔任病公子的稱號了。
次日一早,秦子臻心情愉悅地用完早餐,擦了擦嘴,伸了個懶腰,理直氣壯地吩咐道:「今兒我要吃老參湯,年份越久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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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霜略顯為難,兩道柳眉緊鎖成一團:「世子爺,咱們哪來的老山參,五十年份的倒有一支。」
秦子臻毫不客氣地說道:「去問王爺要。」
「這」青霜猶疑不定,想起王爺嚴肅的臉,她心裡有些發秫。
秦子臻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道暗芒。還不等他發話,青霜心神一緊,立馬脆生生地應道:「哎!奴婢這就去。」王爺總不會比主子更可怕,至少王爺禮賢下士,待人寬容,不會對下人打打殺殺,青霜覺得寧願得罪王爺,也不能得罪主子。
秦子臻臉上浮起一抹笑意,好個機靈的小丫頭。
紅鸞欲言又止,擔憂地看了主子一眼,生怕主子的放肆會讓王爺心生不滿。
秦子臻勾唇淺笑,反正王爺不會喜歡他,既然如此,他又何必顧忌太多,有好處不拿白不拿,他是紈褲,是混賬,無論他有什麼要求,做了多少惡事,都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按照他對王爺的瞭解,和他以往的經驗,秦子臻相信,他的要求王爺一定會答應,畢竟,王爺縱容了他十八年,總不能因此半途而廢。
半個時辰過後,果不其然,青霜捧著一根五百年的山參回來了。
秦子臻緩緩笑了,人參補氣養血,正好給他進補,任何可以修復身體的東西,他都不會放過。秦子臻已經在心裡開始盤算,下次跟王爺要些什麼。
「收起來罷!」秦子臻表示很滿意,王爺對他很大方,一根完整的老山參,可以食用一個多月。
看著外面天氣不錯,正是四月好時節,花兒吐艷,百花爭芳,春來楊柳綠茵茵。
秦子臻嫌棄屋裡沉悶,乾脆讓人將軟榻搬去院子,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看著碧藍的天空,盛開的花朵,聞著空氣中傳來的陣陣芳香,秦子臻心情舒暢,昏昏欲睡。
「世子爺,大公子和四公子來看您了。」紫霞急匆匆地前來稟告。
秦子臻皺了皺眉,他和這兩位兄弟可沒什麼交情,有交情的是楊側妃。
「三弟好舒坦,簡直要羨煞人了。」秦子涵笑著走了過來,秦子淵緊隨其後。
「大哥若想舒坦,自己在身上刺兩刀,何必羨慕旁人。」秦子臻漫不經心地說道,他的幾位兄弟,除了七弟八弟年幼,其餘幾位都有差事,自然不會跟他一樣,閒著沒事曬太陽。
「你」秦子淵聞言心頭一怒:「我呸,好心當成驢肝肺,活該你被人行刺。」
「四弟。」秦子涵責備地瞥了他一眼:「你別亂話說,三弟受了傷,心情不好。」
秦子淵冷笑:「就算你有心幫他,也要看他領不領情。」
秦子涵不以為意,轉頭看向秦子臻,笑著道:「四弟心直口快,你別放在心上。」
秦子臻淡淡注視著他,並不接話,一看見秦子涵,他就想起了世子側妃楊氏,一想起楊氏,他就想起了綠帽子,無論秦子涵想說什麼,他都不會感興趣,儘管這是原主遺留下來的問題,但他既然接手了這具身體,原主的一切自然由他繼承。
「三弟可知這次行刺是誰主使?」秦子涵擔憂地問道,表情跟真的一樣。
秦子臻撇了撇嘴:「不知道。」
秦子涵被噎了一下,心中有些鬱悶,按照常理三弟不是應該問他主謀嗎?沒有台階,秦子涵自己給自己台階下,提醒道:「刺客雖然沒有線索,但是兩個月之前,王州府也曾遭遇行刺,經查證兩批刺客是一夥人。」
「哦!」秦子臻不緊不慢地應道:「多謝大哥告知,我會將此事稟告父王,想必很快會有結果。」
秦子涵心中一突,面不改色地勸道:「這倒不必,父王沒有告訴三弟,肯定是有所顧慮,三弟心裡有數就好,父王事物繁忙,我等兄弟應當體諒,怎能讓他勞費心神。」
「大哥說的是。」秦子臻毫無誠意地彎了彎唇角,似笑非笑的雙眼令人無所遁形。
秦子涵臉上有些掛不住,心知此行無果,也不再虛與蛇尾,很快便和秦子淵一起告辭離開